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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二〔美〕玛格丽特.米切尔-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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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攻打琼斯博罗的铁路。大量的北方军队集中在本城的这个第四方面,这不是从事小规模战斗的队伍或骑兵队,而是集结的北方佬大军。 成千上万的联盟军已经从靠近城市的战斗线上撤去堵击他们了。 这就是亚特兰大突然沉寂下来的原因。“怎么,琼斯博罗?”思嘉心里有些纳闷。 她一想到塔拉靠那里多近,便惊恐得心都凉了。“干吗不找个旁的地方去攻打铁路呢?他们干吗总是打琼斯博罗呢?”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听到塔拉的消息,因此再看看杰拉尔德上次的那封短信,就更加害怕起来。卡琳的病情在恶化,变得非常严重了。现在大概还得再过许多天才能收到家信,听到卡琳是死是活的消息。啊,要是在围城以前她回家一次,管她媚兰不媚兰,那多好啊!
琼斯博罗方面正在进行战斗,这是许多亚特兰大人都知道的,可是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打得怎样,只有最为荒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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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传令人困恼。 最后,从琼斯博罗来的一个通讯兵带来了确切的消息,说北方佬被击退了。可是他们曾经攻入琼斯博罗,撤退之前烧毁了那里的车站,割断了电线,掀翻了三英里铁轨。 工程兵正在拼命修复铁路,但是颇费时间,因为北方佬把枕木拆掉用来烧篝火了,把掀翻的铁轨横架在火上烤得通红然后拿到电线杆周围盘成螺丝锥似的。 在目前情况下,要换铁轨或任何铁制的东西都很不容易呢。不,北方佬还没有打到塔拉。 这是那个给胡德将军送来快报的通讯兵告诉思嘉的。 他在战斗结束后,也就是动身来亚特兰大的时候,遇见了杰拉尔德,后者曾央求他带封信给思嘉。可是爸在琼斯博罗干什么呀?年轻的通讯兵回答这个问题时显得有些不安。 原来杰拉尔德是在那里找一位大夫跟他回塔拉去。思嘉站在前院走廊上的阳光中感谢那位年轻的通讯兵帮忙时,好像要站不稳了。 觉得两腿发软,如果连爱伦的医术都已经无能为力,因而不得不让杰拉尔德出来找大夫的话,卡琳的病就一定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了!当通讯兵在一阵旋风掀起的尘土中离开时,思嘉用颤抖的手指把父亲的信撕开。请看南部联盟地区缺少纸张已达到何等程度,杰拉尔德的信居然写在思嘉上次给他的那封信的行间,因此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
“亲爱的女儿,你母亲和两个姑娘都得了伤寒。她们的病情很严重,不过我们总是怀着最大的希望在设法治疗。 你母亲病倒时让我写信给你,叫你无论如何不要回家,免得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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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韦德也染上这个病。 她问候你,并盼你为她祈祷。“
“为她祈祷!”思嘉立即飞弃上来,跑到自己屋里,然后在床边双膝跪下,以前所未有的虔诚心情祈祷起来。 她此刻念的不是正式的祈祷文,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同样几句话:“圣母呀,请别让我母亲死啊!只要你不让她死,我就一切从善了!求求你,别让她死了!”
那以后整整一星期,思嘉像只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动物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在等待什么消息,一听到外面的马蹄声就惊跳起来;晚上每逢士兵来叩门时,也要赶忙奔下黑暗的楼梯跑出去,可是并没有塔拉来的音信。 她觉得,在她和家庭之间横亘着的已不是二十五英里的土路,而是一个辽阔的大陆了。邮路仍不畅通,谁也不清楚南部联盟部队如今在哪里,或者北方佬打了什么地方。 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成千上万的士兵,穿灰制服和穿蓝制服的,聚集在亚特兰大和琼斯罗之间的某个地点。 至于塔拉,已经是一星期无音信了。对于伤寒病,她明白一星期时间对这种病症意味着什么。思嘉在亚特兰大医院见得够多的了,爱伦病倒了——也许快要死了。 可是思嘉却在亚特兰大,负责照顾一个孕妇,一筹莫展,因为她和家之间有两支大军阻隔着啊!是的,爱伦病倒了——也许快要死了。 但是爱伦不可能生病呀!她从来没有病过。 连这种想法也难以置信,它把思嘉生命安全的基础也震撼得动摇起来了!
爱伦决不会生病。即使别人全都病了,爱伦经常照料病人,让他们都好起来。 她是不可能病的。 思嘉要回家去。 她像一个人吓坏了、迫切渴望回到她唯一的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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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所去的孩子似的,迫不及待地渴望回到塔拉去。家啊!那幢略嫌散漫不整的白房子,那些飘拂着白色窗帘的窗户,那蜜蜂嗡嗡飞绕着的草地上的茂密的苜蓿,那个在前面台阶上驱赶鸭子和火鸡不让它们去糟蹋花坛的黑人男孩,那宁静的红色田野,以及那些延绵不绝、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棉田啊!家啊!
如果在围城开始,别的人都在逃难时她就回家了,那该多好啊!
那样,她就可以带着媚兰安全地过一段闲暇日子了。“啊,该死的媚兰!”她心里不断地咒骂着。“她为什么就不能跟皮蒂姑妈一起到梅肯去呢?她应当待在那儿,同她的亲属在一起,而不要跟着我嘛。 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亲人。 她干吗老缠着我不放!要是她当初到梅肯去了,我便早已到了母亲身边。 即使现在——即使现在,如果不是因为她要生孩子,我也宁愿不顾北方佬的威胁冒险回家去。 也许胡德将军会派人护送我呢。 胡德将军是个好人,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给我一名护兵和一张通行证,送我越过防线的。 可是,我还得等那个婴儿出世呢!
……啊,母亲,你可别死了!
……
这婴儿怎么老不出生呀?我今天要到米德大夫那里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叫婴儿快些出世,好让我早日回家去——如果有人护送的话。 米德大夫说媚兰很可能难产,我的老天啊!说不定她会死呢!媚兰死了,那么艾希礼——不,那样不好,我决不能这样想,可是艾希礼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过他曾经让我答应过要照顾她的。 可是——如果我没有照顾她,她死了,而艾希礼还活着呢——不,我决不能这样想。这是罪过。 我答应过上帝,只要他保佑母亲不死,我就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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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善呢。 啊,要是那婴儿很快出生就好了。 要是我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家中——到无论什么地方,只要不是这里就好了。“
亚特兰大已不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一个她曾经爱过的极其快乐的地方。 现在思嘉对这座不祥的陷于沉寂憎恨起来了,而以前她是爱过它的。自从围城的嘈杂喧哗声停止以后,它已变得那样寂静,那样可怕,像个鼠疫横行的城市似的。在前一个时期,人们还能从震耳的炮声和随时可能丧生的危险中找到刺激,可如今这一片阒寂里就只有恐怖了。 整个城市弥漫着惶恐不安、惊疑莫定的气氛和令人伤心的回忆。 人们脸上的表情普遍是痛苦的;思嘉认识的少数士兵也显得精疲力竭了,仿佛是些业已输掉的赛跑者还在勉强挣扎着,要跑完最后一圈似的。八月的最后一天终于来到,它带来颇能令人相信的谣传,说亚特兰大战役开始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战斗打响了。 战斗在南边某个地方进行。 亚特兰大市民焦急地等待着战况好转的消息,大家一声不响,连开玩笑的兴趣也没有了。 现在人人都知道两周前士兵们得知的情况,那就是亚特兰大已退到最后一堑,而且,如果梅肯失守,亚特兰大也就完了。九月一日早晨,思嘉怀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醒来,这种恐惧是她头天夜里上床时就感到了的。她睡眼惺忪地想道:“昨天晚上睡觉时我为什么苦恼来着?唔,对了,是打仗。 昨天有个地方在打呀!那么,谁赢了呢?”她急忙翻身坐起来,一面揉眼睛,又在心里琢磨起昨天忧虑的事来了。尽管是清晨,空气也显得又压抑又热,预告会有一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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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万里,赤日炎炎的中午。 没有车辆驶过。 没有军队在红色尘土中迈步行进。 外面路上静悄悄的。 隔壁厨房里没有黑人们懒洋洋的声音,没有准备早点时的愉快的动静,因为除了米德太太和梅里韦瑟太太两家,所有的邻居都逃到梅肯去了。就是从这两户人家,她也听不见什么声响。 街那头更远的商业区也一样安静,许多店铺和机关都关门上锁,并且钉了木板,里面的人则手持武器跑到乡下什么地方去了。今天早晨呈现在面前的寂静,跟过去一星期通常在早晨遇到的那种静谧比起来,显得更加奇怪可怕似的。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赖在床上翻来覆去,尽打吹欠,而是迅速爬起来,走到窗前,希望看见某位邻居的面孔,或者一点令人鼓舞的迹象。 但是马路上空荡荡的。 她只注意到树上的叶子仍是碧绿的,但明显地干了,蒙上了厚厚一层红尘,前院的花卉无人照管,也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她站在窗口向外眺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什么声响,隐约而阴沉,像暴风雨来到之前的雷声似的。“快下雨了,”她即刻这样想,同时她那从小在乡下养成的习惯心理告诉她,“这的确很需要呢。”可是,随即又想,“真的要下雨吗?不是雨,是炮声!”
她倚在窗棂上,心突突直跳,两只耳朵聚精会神地谛听着远处的轰鸣,想弄清它究竟来自哪个方向。 但是那沉雷般的响声那么遥远,一时无法断定它的出处。“估计是从马里塔来的吧,主啊!”她暗自祈祷着。“或者是迪凯特,或者桃树沟。 可不要从南边来呀!
不要从南边来呀!“她紧紧地抓住窗棂,侧耳谛听着,远方的响声好像愈来愈大。 而且它正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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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来的。南边的炮声啊!琼斯博罗和塔拉——还有爱伦,不就在南边吗?
现在,就在此刻,北方佬也许已经到塔拉了!她再一细听,可是她耳朵里那突突的脉搏声把远处的炮击声掩盖得几乎听不见了。 不,他们不可能已到达琼斯博罗。 如果真的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炮声就不会这样清晰,这样响。 不过,他们从这里向琼斯博罗移动至少已经十英里,大概已靠近拉甫雷迪那个小小的居留地了。 可是琼斯博罗在拉甫雷迪南边最多不过十英里呢。炮声在南边响起来了,这可能就是北方佬给亚特兰大敲起的丧钟啊!不过,对于最担心母亲安全的思嘉来说,南边的战斗只不过是塔拉附近的战斗罢了。 她不停地绞扭着两只手,她在房间里踱过来踱过去,第一次充分而明确地意识到南军可能被打败了。 一想到谢尔曼的部队已成千上万地逼近塔拉,她就清楚地看出了战局的严峻和可怕。 而这一点,无论是围城中击碎窗玻璃的枪声,还是缺吃缺穿的苦难,或者那一长列一长列躺着的垂死者,都不曾使她认识过。 谢尔曼的部队离塔拉只有几英里了!
这样,即使北方佬最终被打垮,他们也会沿着大路向塔拉退却,而杰拉尔德可能来不及带着三个生病的女人躲避他们。啊,要是她现在跟他们在一起,也不管北方佬来不来,那才好呢!她光着脚,披着睡衣,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可是越走便越觉得很严重,预感到事情不妙。 她必须回到母亲身边去必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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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了下面厨房里传来碗碟声,这是普里茜在准备早餐,可是没听见米德太太的女仆贝特茜的声音。 普里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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