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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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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甩在后边.也许还抱首一线希望,正挣扎着追赶。另一伙短工,大概也有七、八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一个穿着月白布背心、扎着红腰带的人率领下,紧紧盯住二打头的和张金发的身后边。
高大泉被那个穿月白背心的小伙子吸引住了。他跳下车,跑到麦地里,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个小伙子,两只手不知不觉地接起拳头,心里边替人家使劲儿。
张金发端着一副非常沉着、非常有把握的架子.直腰擦汗的工夫,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树底下观阵的歪嘴子,立刻又拿出一股子邪劲儿.” ”曾!! "嘈”,一口气地拔起来。
太阳升高.越来越热得难受口高大泉看着这幅情景,急得咬牙,气得冒火。他看见又有几个短工被丢在大后边了,最后只剩下那个穿月白背心的一个人了。按规定拔一个来回开饭,这会儿已经拔了一遭半,再等一阵儿,小伙子就算闯过了鬼门关啦!可是张金发像发了疯,又一用劲儿.甩下那个穿月白背心的小伙子,拔到地头上了。
树下边的歪嘴子举起细麻杆似的胳搏,高声的喊叫.” “开饭 开饭啦!”
这是命令。这命令就是说:到了时间,没有一个合格的,二十五个人这一早上全给他白干了。
好些短工围上歪嘴子,要求让他们把这一天对付下来。歪嘴子藏起满肚子欢喜,奸笑着说:”我是急着用人的。我要用干活的人,不能用白吃饭白拿钱的!你们要干一天也行.得吃平常饭,工钱折一半儿;明犬咱们在南边那块地里再重新试试,合格了。咱们燎合格的尺码吃饭开钱;就这么着,干不干都随便!” 那些又饿又累的短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有泪只能往肚子里流呀!
歪嘴子见他们入了圈套.非常得意.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
“给他们几位开饭吧:”
高大泉赶紧跑到车前边去搬馒头筐箩.
歪嘴子义喊:“搬后边那个!”
高大泉又转到车尾,掀开筐箩上的屉布一看,里边全是棒子面窝头。
那个穿月白背心的小伙子没有过来吃饭。他跟另一个壮年人,把两个晕倒的短工扶起来,一人搀一个.慢慢地朝槐树林子走去。这一天,高大泉的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走路没劲儿,吃饭没味儿。歪嘴子嚷嚷着要“搞劳”长工们,黑面馒头,熬菠菜.里边还有点粉条。可是那馒头光在高大泉的嘴里来回转悠.不进嗓子眼儿。
晚上,乐二叔正缝补他的破鞋,见高大泉愁眉苦脸的神态,就说;“别胡思乱想了。看不透嘛,财主家的鬼把戏,就是这么一回书儿。”
高大泉说:“我看不透。张金发为什么那么傻呢?别人都是拚命地帮穷人,他倒拚命给财主拉套。那是白干,财主是不会对穷人使好心眼的!”
乐二叔说:“他张金发才不傻哪。他想爬上高枝儿,走的是歪门儿。”
高大泉说:“还有件让人纳闷的事儿。一鲤全苹平时并不咋样,今夭为啥那么多的壮汉子都干不过他呢?”
乐二叔说:” ’你要想弄明白这个很容易。这会你到高台阶的大院里走一趟.揭开歪嘴子的门帘子朝里看看,全清楚啦。”高大泉没顾多想,赶紧奔高台阶,走进北屋,轻轻地把门帘子揭开一点缝儿。他只看一眼,浑身的血液好像“腾”地一下子着了火。
这屋里三个人,歪嘴子、张金发和二打头的。他们正吃饭,一桌子鱼、肉、白面馒头;歪嘴子正给张金发斟酒,张金发把脸都
喝黄了,两眼泪汪汪的。
高大泉转身往外走,忽忽悠悠地下了高台阶,进了小屋。他现在才算把事情看透了。怪不得从打一收麦子,两个打头的就不再跟长J 甫了一个桌子仁吃饭,原来是另外给他们加料啦;怪不得张金发那么有劲,你一肚子鱼肉,当然能干过吃了一肚子野菜的短工们! 怪不得歪嘴子那么器重张金发,张金发喝了迷魂汤啦!
五更天,歪嘴子把高台阶内外的人都喊起来。长工们上场的上场,套车的套车,两个打头的自然还是拔麦子口
一夜没有睡好觉的高大泉,接着干送水送饭的老差事。他趁着人们忙乱的时候,溜出村,撒腿往南边地里跑。麦穗抽打他的脸,柳茬子刺破了他的脚;睡在麦垅草棵的小鸟儿,被他惊得四处乱飞,一只大蛤蟆让他吓得跳进了枯井里。
麦地边,土埂上,坐着一群忧愁的亲人哪
高大泉看见了那些身影,心头一阵发酸。他从那些身影中,一眼就看出站着的那个是穿月白背心的小伙子,正跟大伙说什么。高大泉跑到他们跟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你们快走吧,千万不要给歪嘴子干了 ” ;
一群愁眉苦脸的人都被这少年的慌张神态震动了,一个个跳起,围了过来。
那个穿月白背心的小伙子赶紧问他:杯老弟,出了什么事儿?” 高大泉说:“这是圈套,黑着心要坑你们,害你们!”接着,他把昨晚上在歪嘴子屋里看到的情形,还有他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掏给对面的这伙人。
惊慌的人们听了他的诉说,闷闷地站厂一会儿,又都叹息着转回身,坐在土坎子上。
只有那个穿月白背心的没有坐下。他紧锁眉头,拍着高大泉的肩头说;“谢谢你的好心,老弟。可是,我们不能不干呀!拿我
来说吧一我叫田雨,往后咱们还会打交道哪! 一我是从长城外边逃荒,来投奔我哥哥的。哪想到,头半个月他在火车站上扛大个儿,给轧死厂。这会儿一家老小,都在半途中的山洞里,前走后退都没有一道儿.我跑到这儿混几天,要是一个钱弄不回去,他们怎么活呢?明知火坑也得跳,明知毒药也得吃,就是这样一个黑白颠倒的世道广
高大泉还能说什么呢?他无力地坐在麦地边上一丛野马兰花上,顺手揪了一棵苦菜,撕扯着。
歪嘴子、张金发和二打头的吃得酒足饭饱,来到地头上。歪嘴子还是那么胸有成竹地喊叫:“你们都来了?好哇,今个再试试,一切照旧。打头的,动手吧。”
张金发仍像昨天那样神气十足地挽挽袖子,弯下腰去,拔开了麦子口
歪嘴子看见了高大泉,立着眼说:“小半活,你这会儿跑到这儿干什么?”
高大泉看他一眼,把手里的苦菜碎叶儿,一扬,“叹曾”地跳了起来,说:“我来拔麦子!”他这样说着,就占下了二打头身边的两个垅。
歪嘴子乐了:“梅,小东西,也知道卖劲儿了。干干试试,干得好,明年咱们上大锄板,开整工钱。”
天亮了,东方地平线喷吐着嫩红鲜艳的光芒不安地抖动着;晨风摇撼着麦穗头,像水波滚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呐喊· · 一高大泉一声不响,紧紧地跟在两个打头的后边。他一下手就拿出了他的全部技能和力气,威风凛凛,猛打猛冲。从千里迢迢的水泊梁山,来到这“皇都福地”的冀东平原上,五年间,他接受了日月星辰的照耀,也接受了劳动智慧的熏陶;自然界的恩惠,穷苦人的美德,亲与仇,爱与憎,一起铸造着他的心灵。如今,在一个特殊的时刻里,这一切都在这个十五岁刚出头的少年身上发夕
挥了出人意料的威力。
他拔呀,拔呀,不多远就超过了两个打头的。于是,他就开始施展他的计策了:本来应当拔完一个麦子磕打一次土,捆好放一F .就完了;他却拔一把,磕打一下,把泥土甩出老远,一点不剩,全部落在身后那两个打头的脸上。
张金发不甘心让小半活丢下,一直猛追,可惜那泥土抽脸迷眼,躲一躲,闪一闪,再揉揉眼睛,不知不觉地耽误了工夫。这下他可慌神了,一慌神,步伐乱了,再也拿不出劲儿来。高大泉见计已成,心里非常高兴。他开始变得不慌不忙.不快不慢,压住阵脚,不让两个打头的超过去。
那个名叫田雨的短工,立刻领会了高大泉的用心,朝伙伴们使了个眼色,一个个梢神抖擞地跟上来了。
歪嘴子站在地头的柳树下边,歪着嘴巴笑口他想,两个加了_油的打头的拔麦子够快了,令个都追不上小半活,可见这个小半活有多快;往后给他点甜头吃,那就又多了一个拉硬套的。他心里美滋滋.不住声地喊:“小半活,好样的! ”
到了开饭的时间,歪嘴子可傻眼了:所有的短工,没有一个被丢下。歪嘴子怎么想也没弄明白;张金发有苦难言,牙掉了只好咽到肚子里。
二十五个短工吃饱了白面馒头,又受到精神鼓舞,浑身是劲儿,一直干到晚,全部领到了整工钱。
七
一九四二年,高大泉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中等身个,大手大脚,圆脸膛,大耳轮,浓眉俊眼,站在人群里,不卑不俗,淳厚朴实,说话做事儿都显得很有根基。他穿着白褂子,黑裤子,头上戴着大檐草帽子,手里拿着长把鞭子,“嚼啪”一甩,赶着大车
直奔天门镇。
歪嘴子的一个叔伯兄弟当了乡长,在天门镇安了一个下处;歪嘴子让长工们隔些时候就往这里送一趟吃用的东西。
这是一条新修起来的土公路。路上行人不多,只有一些挑着青菜、背着柴禾的庄稼人。歪戴帽、斜瞪眼、腰上挎着盒子枪的汉奸,骑着自行车过去了;一会儿,一辆小汽车横冲直撞地跑来,在路上卷起一股土浪,好久不散。老远就能看到立在镇子边上的鬼子炮楼,四层高,说圆不圆,说方不方,好像一口棺材立在那儿似的。一条壕沟,两道铁丝网,进口的地方,四个鬼子把守.要进镇的男男女女排成长长的一溜,查证、搜身,一切都履行完了.最后那个像猪一样的家伙,还得用枪托子在每个人身上墩一下子.那意思是可以走过去。
高大泉忍着怒火经过门岗,进了镇。
镇子上景象很萧条,气氛很紧张,来往的人都是东张西望,急行快走。买卖家多半关闭了,没关的也是半开门,半下板,有的干脆从一个小窗口接钱送货,最热闹的是小酒馆,从那里传来一片鬼子兵的狂笑和嚎叫。
南街十字路口,有一个倒闭的酒烧锅,院子大,房屋多,显得阴森森的。乡长在这儿歇脚、养小老婆。
高大泉把车辆停在大门外边,卸下一口袋麦子,扛着直奔厨房里;解开口袋嘴儿刚要往那个柳条囤里倒,猛然从里边跳起一个人。
这个人也是芳草地的,名叫秦富,是个有牲口有地的小庄稼主。他四十多岁,干瘦矮小,做活不顾性命,一个铜子儿也要擞出汗来。他这会儿浑身打抖,脸色发黄,那副狼狈的样子,好像刚从土里扒出来的。他看清了高大泉之后,颤着声说:“你把我吓死了!帅
高大泉说:“这么大的地方,你干嘛钻到囤里去呀?” 之
秦富小声说:“别提啦!人乡里硬要让我出二石麦子的治安费,我哪儿交得起呀! 交不出麦f ,要收我的地。唉,那地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还不如要我的命哪:我来找东家求求情;不管他官儿多大,一个庄的,总得另眼照看哪卫我一进门,就赶上日本鬼子“审案子,,正吊着打人。我怕看这种事儿,没处躲,就钻到鱼边来了。”
高大泉问:“他们打的是什么人哪?”
秦富说:“学校的老师口听说他家是大仓镇的谷家大财主,偏偏跟他爹闹别扭,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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