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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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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开始讲述刘宅和破庙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就算事后说说,都有些惊心动魄、波诡云谲。
姚广孝听着,却恢复了木然的表情,仿佛对这些诡异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
秋长风益发的奇怪,感觉姚广孝的反应出乎寻常。按照常理,姚广孝本应该吃惊诧异,追查究竟,可看姚广孝的表情,竟似意料之中、波澜不惊。
秋长风陈述完后,这才困惑道:“很显然,那鬼面人和藏地九陷谈了条件,以劫持公主和取得《日月歌》作为交换条件,而藏地部要求鬼面人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但那鬼面人费尽心思的劫持了公主,后来竟对公主毫发无伤,其中的用意,真的让卑职想不明白。而那《日月歌》,究竟写着什么,惊动这些忍者杀人来抢,亦是卑职困惑的事情。”
说话间,秋长风目光落在《日月歌》上,心中满是疑惑。
姚广孝突然问道:“按照你所言,这《日月歌》曾到过你手,但你从未翻过?”见秋长风点点头,姚广孝缓缓问,“为什么不看?”
秋长风沉默许久才道:“卑职不敢看。”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回答,书就是书,有什么不敢看的?难道这书翻开一看,会有惊天的祸事,因此他不敢看?但他怎么会知道有祸事?
姚广孝却无半分诧异,似乎早知道这答案,“我不想看这《日月歌》,因为二十多年前,我已看过。可到如今,我不想再看,只想你来看看,因为我觉得……只有你……才能找到其中的答案。”
这是期许,亦是命令。
可姚广孝和秋长风到如今,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他为何对秋长风竟如此期许?
秋长风微震,目光终于落在了桌案的那本书上。
姚广孝既然二十多年前就已看过《日月歌》,为何还要他去看看?书中究竟存有什么玄机?
《日月歌》如果多年前就存在,为何偏偏到如今才兴起了无边的波澜?
秋长风神色迟疑,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接近了灯火下——静静平放的那本书。
那是《日月歌》,刘伯温写的《日月歌》,预言大明江山走向的《日月歌》!
这本书一出现,就引发了无数谜团,腥风血雨,这本书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离奇、神异,可预言后事?
灯火昏黄,照在那略带残破、却又满是诡异的书上,泛着淡淡的光辉,有如神迹。或者说,那本来就是神做出的神迹!
若不是神,哪个能预言后世的事情?
刘伯温能?
秋长风轻舒一口气,终于翻开了那书页,他初看时,眼中满是不解、困惑,只是片刻的工夫,他额头竟有了汗水,眼中带了分惊惧,甚至捏着书页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本是个极为冷静、镇定的人,就算对付最难缠的对手,亦能面不改色。可他看到那本书的时候,脸色竟如看到十万魔军挥刀成血的惨烈情形。
书中究竟记载着什么,让秋长风这样的人也变了脸色?
第十四章 预 言
书页泛黄,书纸寻常。秋长风看《日月歌》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本书最少应该有三十个年头。他那二千零二十四句口诀绝不是白背的。
他一眼可看出尸体因何而死,也能轻易看出纸张的来处。
可这本书除了年代稍远外,并没有特异之处。
奇异的是书中的内容。
书中只有两页写着话,笔力遒劲,笔笔如长剑划下。那两页写着似歌似诗的几句话。
金龙诀现天一统,南方尽平北方耸;
千金易求诺难改,子承父业起刀兵;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徘徊;
北回南渡金走水,一院山河永乐平。
龙归大海终有回,十万魔军血不停。
金山留偈再现时,黑道离魂海纷争。
那让太多人流血的《日月歌》上,只写了不到百字。
似歌非歌,似诗非诗,让人根本看不明白究竟什么意思。
秋长风读第一遍的时候,心中很是困惑,但他看到“龙归大海终有回,十万魔军血不停”的时候,还是眼前一亮。
这句话多年前就被刘伯温写了下来,为何在普陀命案中重现呢?
所有的一切错综复杂,所有的一切看似龙鳞片爪,却好像被无形的大网笼罩渐渐汇聚在一起。
秋长风本是善于思索之人,这一路奔波,他看似沉默,但早就将发生的所有一切反复思索,等再看《日月歌》第二遍的时候,他心头狂震,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结果是如此的让人惊骇凛然,让他如斯冷静之人都忍不住地心惊。
姚广孝一直看着秋长风的表情,见状淡漠道:“你想必读出了什么?”
秋长风霍然扭头,嗄声道:“上师,这怎么可能?”他素来平静的双眸,也似藏着无尽的惊怖之意。
姚广孝森森的脸上,突然现出极为诡异的笑容,喃喃道:“这世上,本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愚人少见,妄自否定罢了。”
秋长风回头又望向那本《日月歌》,看了很久,身躯也抖动起来,还是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北回南渡金走水,一院山河永乐平。龙归大海终有回,十万魔军血不停?’”他读到“龙归大海”一句时,只感觉普陀沿海发生的连环命案很是离奇,但读到“北回南渡金走水”的时候,却明白了什么。顿了片刻,脸色苍白道:“上师,难道这四句话,是说十多年前的往事……还有要发生的事吗?”
姚广孝神色遐思,望着窗外的残白。
原来夜终去,再现黎明。可黎明后呢?终究还会再入黑夜,天地循环,草木枯荣,自然万物是循环的,就算报应也是不停地循环……“这世间总像有个环儿,你自以为走了出去……你自以为在前行……”姚广孝笑容益发的阴森诡秘,“可你走了许久,才发现终究走不出这个环儿。”
秋长风望着姚广孝的面容,不知为何,只感觉脚底都涌出一股寒意。
他虽不能预知后事,但只从姚广孝的笑容中,他似乎就看出了大明以后的日子,绝不会风平浪静!
啪的一声大响,云梦公主重拍桌案,喊道:“杨学士呢,怎么还不来?”云梦公主实在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就算在杨士奇的府邸,亦是不能遏制。
云梦公主从乌衣巷出来后,心乱如麻,在习兰亭的建议下,立即带着叶雨荷到了杨士奇的府中商谈一切。
杨士奇亦到了南京。
似乎《日月歌》一出,这些大人物不约而同地南下,都到了这六朝古都,看风云汇聚。
习兰亭看了眼微白的天空,含笑道:“公主稍等片刻,杨大人很快就到。这时候,杨大人总要换衣来见公主的。”
说话间,厅堂口一人笑道:“公主殿下,臣来迟几步,还请莫要怪罪。”那人正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士奇。他身着简服,发髻稍显凌乱,却掩不住翩翩风度,显然是睡梦中被唤醒,匆匆换了衣服前来。
云梦公主见杨士奇前来,火气稍熄,说道:“来了就好。杨大人,眼下究竟还要怎么做才好呢?”
她本早算定,偷了《日月歌》,压了锦衣卫的风头,完成上师的任务后,只要再见到上师,剩下的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哪里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忍不住乱了阵脚。
杨士奇却先向叶雨荷望了眼,微皱眉头。他要和公主商议的事情,事关重大,有关皇家内部的事情,当然不想叶雨荷听到。
正为难时,叶雨荷突然站起,说道:“公主,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云梦公主一怔,见到叶雨荷略带疲惫的表情,有些歉然道:“我真是粗心,忘记了叶姐姐你奔波忙碌了一夜,这些事情本和你无关,你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好了。”
杨士奇见状,心中忍不住想,公主去了青田一趟,看起来长大了些,竟然也会为别人着想了。这个叶雨荷,倒很是识趣。
叶雨荷走出了厅堂,到了一棵梧桐树下,忍不住止步,掏出秋长风编织的蝉儿,心想,他中的毒,究竟解了没有?
蝉儿绿油油的,眼中仿佛带分相思忧愁,叶雨荷看着那蝉儿,神色中带分恍惚,想起了儿时的事情。
那时候,她初学刺绣,在一块手帕上绣的就是蝉儿。那手帕早就不见,可从这蝉儿的身上,她仿佛又想起了当年,微微心酸。
当年拿针线的手,终于握住了剑。当年温馨的童年,终究烟消云散……
杨士奇见叶雨荷离去,舒了口气。早有下人奉上香茶,杨士奇亲自为公主满了茶水,示意下人不要再让旁人打扰。
待厅中只剩下云梦、习兰亭时,杨士奇这才慎重道:“公主殿下,今天所说的事情,绝对事关重大,除了我们几人外,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
云梦公主道:“本公主知道轻重的,好了,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杨士奇已知道发生的一切,可感觉事情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
习兰亭一旁道:“公主,大家目的其实都一样,就是想让太子能在登基前平安无事……”
云梦公主不耐烦地打断道:“这还用先生废话吗?我跑到青田,还不都是为了大哥好?可如今看来,好像白辛苦了一趟。”
习兰亭微微一笑道:“公主,上师看似老迈,但很多事情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因此我们的这番辛苦,绝非白费。”
杨士奇闻言,赞许地点头。云梦公主只是冷哼一声,心中暗想:可我看姚广孝那样,只怕真的糊涂了。杨士奇把赌注押在姚广孝身上,实在不智。
习兰亭好像看出了云梦公主的心思,缓缓道:“公主殿下多半觉得,我们讨好上师这招无用,但若听在下说件事情,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云梦公主大为奇怪道:“什么事情?”
习兰亭微笑道:“昨晚秦淮河旁,我们对付忍者也是热闹,但更热闹的却是花国论后。公主恐怕不知道,汉王当初也在河上……”他把当初捧花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云梦公主听了,也不由得奇怪道:“那秦淮河的话事人疯了不成,敢和二哥作对?解缙、杨溥,杨荣这样的人得罪二哥,都是非杀即关押呢,他一个小小的秦淮河话事人,怎么敢这么做?”
杨士奇闻言,笑容有些苦涩,他当然明白云梦公主什么意思。
太子朱高炽手下本有著名的谋士“三杨一解”。
“三杨”就是指杨士奇、杨荣和杨溥,这三人在当今都是极具才华的大学士,可眼下除了杨士奇外,均在狱中——因得罪了汉王,被关押在狱中。
“一解”却是风流大才子解缙!
那个主持撰写永乐大典的解缙;那个才华横溢、桀骜不驯的解缙;那个一门三进士,兄弟同登第,让天下人赞叹的解缙。
可红颜薄命、才子寿短,解缙再有才华,还是死了,被纪纲所杀,也可说间接的死在汉王之手。
就是这些名重一时的大人物,都不敢得罪汉王,一个小小的话事人敢忤逆汉王的意思,也就怪不得云梦公主奇怪了。
习兰亭含笑道:“这件事说穿了一点都不奇怪,那话事人敢宣布结果,是因为上师要他那么做的。”
云梦公主一呆,眼珠转转,问道:“后来呢?”
习兰亭摊摊手道:“后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云梦公主想到了什么,蹙眉道:“什么事都没发生?难道说二哥也猜到是和尚道士的主意,因此不敢违背?二哥还是忌惮和尚道士的?”
杨士奇轻轻抚掌笑道:“公主说得不错。朝廷中,若说汉王还会顾忌的人,只有上师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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