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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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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杭州人。好在,如果那位凃府尊肯一同出面,他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想到汪孚林帮父亲度过那些难关的时候,每一次固然也都是颇有惊险,可终究那是局势,而并非肉体上的直面威胁,叶明月仍然觉得放心不下。等到小北一身短打男装出来,看到她一头秀发全都包进了头巾,乍一看去就是个眉清目秀的民间少年,她方才上前去,为其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捏住她的手腕,看到了里头那一圈牛皮带,目光继而又落在了那束腰上。
“没事的,娘,姐姐,你们放心,我可不像那家伙一样逞强!”
嘴里是这么对苏夫人和叶明月说的,可是,别过二人,骑马出城,赶了十几里路来到北新关下的时候,小北却暗想,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也要混进里头好好打探打探。然而,这里已经被大群差役和官兵封锁,她向围观百姓一打听,方才得知,杭州知府凃渊带着汪孚林,还有一个谁一块跟着,竟然已经进入了北新关。这下子她顿时大吃一惊,又是暗自埋怨那位凃府尊动作太快,强人所难,又是摸不清楚里头究竟如何,那份纠结就别提了。
好在接管这里的是府衙差役,再加上原本北新关里驻守的那些官兵,这会儿人心惶惶,防守相对松懈,而且四面八方竟然还有打行的人意图突破封锁,冲进北新关接应自家把头,小北也就去找了块白头巾,夹杂在其中一块混了进去。可是,好容易混进北新关,她却发现里头赫然乱哄哄一片,有人喊着造反,有人趁机四处找东西往自己怀里揣,也有人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但问起凃渊那几个人的下落,每一个人给出的回答竟然全都不一样,让她险些没急死。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到处乱闯找人。大半个时辰之后,她状似冒冒失失地直冲一处院子,却被两条大汉直接拦了下来,这才心里一跳。知道多半是找对了地方,她嘴里却连声用宁波话赔礼走人。可随即又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回来。让她欣喜的是,这个分明应该很重要的地方,却只有前头两个人守着,后墙却是无人理会。当她轻手轻脚来到窗边时,就只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咱家是宫里的人,你们怎敢如此大胆……哎哟!”
第二六四章鱼目混珠
里头是那个税关的死太监?
小北眼神闪烁,有些犹豫自己是该拔腿就走,继续去找汪孚林的下落,还是在这儿少许停留一下,打探打探这里发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接下来里头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终于成功绊住了她的脚步。于是,她悄悄把窗纸戳出了一个洞,随即小心翼翼往里头看去。就只见偌大的屋子里,一个身穿锦袍,可这会儿鲜亮的衣衫却已经一团糟的尖瘦中年人正被人又踢又打,最初咒骂连连,可紧跟着就不断求饶,到最后竟是两眼一翻,仿佛昏死了过去。
直到这时候,两个白巾包头的汉子才仿佛是出了气,其中一个有些担心地问道:“三哥,人不会死了吧?”
“哼,这阉狗装死惯了,不用理他!”
随着两个人拍拍手转身离去,而地上那中年人一动不动,小北思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冒个险,她解下头上的白巾,换了个绑头发的方式,把身上的短打衣衫给整得皱皱巴巴,又在脸上抹了几把浮灰,随即气冲冲地又转回了前门,二话不说就往里闯。门前两个大汉刚伸手一拦,她便压着嗓子叫嚷道:“刚刚那两个家伙能进,我怎么不能进?那死阉狗竟敢抓了我家把头,我要揍死他!”
尽管小北身材矮小,瞅着又只不过十四五岁,可她那挥着拳头的凶相却看得两个把门大汉会心一笑,最终便让开了路。只不过,其中一个还是告诫道:“小兄弟把人打一顿就算了,千万别打出个好歹来,钟头吩咐过了,这家伙留着还有用。再说,这会儿府衙凃府尊人都亲自来了,接下来总得谈出个结果,这死太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办了!”
“知道知道,我就是出口气!”
小北生怕露馅,头也不回径直往里头奔去。等砰的踹开门进了屋子,她瞅见那个锦袍中年人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时嘿然一笑,后脚跟把两扇门一勾关上,立时快步冲上前,一把就拎住对方的领子,将人揪了起来。以为又要挨打,刚刚才挨过打的中年人立时发出了哀嚎,紧跟着就是不绝于耳的求饶声。正要问话的她大为不耐烦,立刻恼火地低喝道:“再乱嚷嚷我就杀了你!”
这一句威胁果然有效,人立刻闭上了嘴,她当即问道:“我问你,你就是北新关的那个税关太监,叫张什么来着……”
尽管不明白小北为什么张口问这个,锦袍中年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张宁,咱家叫张宁!咱家就是税关太监!”
还真是找对了人……
小北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压低了声音道:“那些人是怎么把你扣下的?”
张宁虽说半辈子在宫里,这税关太监不过当了小半年,可此时已经品出了一点滋味来。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声说道:“你是来救咱家的?快救了咱家出去,金银美女,你要什么都行,咱家重重有赏……”
“闭嘴!”小北能唱出骂太监的歌,当然对这些阉党没有任何好感。她凶巴巴地喝住了张宁,警告似的抡了抡小拳头:“我问你答,少说没用的!要是你说半句假话,回头我就扔你在这里,叫上几十号人过来,揍不死你!”
张宁本以为来了救星,听到这话方才意识到那根本就是煞星,顿时噤若寒蝉。接下来,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说出在亲自审问犯人途中,那个钟南风如何暴起突袭挟持了他,如何要挟他放出了狱中的其他人,而那时候外间的打行又是如何喧哗闹事,如何直接冲关,整个过程详细得无以复加。临到最后,他才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位小壮士,只要你放咱家出去,咱家说话算话,绝不会亏待你的!”
见小北眼神闪烁,根本不理会自己,张宁顿时把心一横,又加重了语气:“否则,小壮士如果这会儿见死不救,万一到时候咱家能够得救,你可是丢掉了一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后半截话他没说,意思却很明白。那时候就不止是不能升官发财,老子非好好报复你不可!
反正姑奶奶是女人,到时候往家里一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得救之后还能下海捕文书抓我?
小北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打算是不是要装模作样也痛殴这家伙一顿,以免露出破绽,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意识到有人来了,她急中生智,依旧揪着张宁的领子,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你给我装得像一点!否则回头露了馅,我就丢了你在这!”
张宁闻言一愣,等感觉到雨点似的拳头往自己身上砸了下来,疼痛却很是轻微,远远比不上之前那般难捱,他立刻心领神会,当即杀猪似的惨嚎了起来。下一刻,大门就别人猛地推开,小北虽说没回头,可也能够察觉到外间那突如其来的寂静,紧跟着就是一个恼火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看着这条阉狗吗?怎么有人在里头?”
“钟头,好多弟兄们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就是打这阉狗两拳消消气而已,我们也不得不通融通融。”
钟南风见那个背对自己的少年站起身来,虽说人瘦弱矮小,却一手犹如死狗一般提着张宁的领子,满脸倔强不服气地瞪着他,他到了嘴边的骂声顿时吞了回去。想到还在那等着的死硬却又让人火大的杭州知府,以及同来的那个少年小秀才,还有那个戚家军老卒,他也就顾不上这点小纰漏了,动了动下巴说道:“好,你这小子敢打阉狗,有点骨气,有种就带着人跟我来!”
对于闹事的这些打行人士,小北不太了解,此刻摸不清楚说话的这个所谓钟头到底是什么人,可无论如何也应该是领头者之一。于是,她也不拖泥带水,答应一声就直接揪着张宁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见钟南风背对着自己,心里甚至起了丢下张宁去挟持这家伙的冲动,可好歹硬生生压了下来。
汪孚林还没找到呢,北新关里什么情形她还摸不准,得冷静,不能着急!
北新关往日税关太监见客的地方,此时此刻凃渊占了左手第一把椅子,却是坐得四平八稳,看也不看一旁那个茶碗。而在他下手边的汪孚林,则是捧着那个出自景德镇的茶盅,饶有兴致地品鉴花纹,眼角余光不时打量这屋子里留下的白巾汉子。这些家伙应该是精选出来的,个头高大,剽悍精壮,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是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每一个人在看凃渊时,全都是偷瞥,没有一个人敢盯着这位坐如钟的杭州知府看。
“如若你们撤出北新关,放了张公公,我用我这顶乌纱帽保证,除了首恶,协从者全都不追究。要是你们不答应,我人就坐在这里。杀了我很简单,但你们从此便是杀官的反贼,父母家眷全都会变成反贼的家眷,天下之大,休想有容身之处!”
想起刚刚凃渊放出来的那一番狠话,汪孚林明白,这应该是撞击到了这帮人的软肋!哪怕是滚刀肉,不怕死,可真的要和官府来硬的,显然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底气。这年头盗匪固然从来没有禁绝过,可至少在隆庆年间,在东南一带,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成气候盘踞一方的真正悍匪,更何况地处杭州这种长三角平原地带,逃到哪去?这里还不像苏州那样有烟波浩渺的太湖,西湖才多大,想要逃到西湖上去做水匪岂不是笑话?
“钟头来了!”
听到这声音,汪孚林往外看去,见是钟南风一马当先,后头有人揪着一个锦袍散乱不成样子的中年人紧随着进了屋子。可是,看清楚揪人的那个少年,他差点没失手砸了手里的茶盅!此时此刻,他竭力控制不要露出吃惊又或者怎样的表情,哪怕是揪着那中年太监的少年从他身边大步走过,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他也没露出破绽,可心底已经剧烈翻腾了起来。
他是被凃渊感染,兼且被那个按察使谢鹏举点名,所以不得不同来,可苏夫人怎么会同意这小丫头跑到这种要命的地方!
汪孚林几乎立刻往霍正看去,见今日跟来的他也瞪大了眼睛,显然认出了当初和戚家军老卒们比拼过的小北,他赶紧冲其摇了摇头。
“凃府尊,你这胆色,咱们兄弟全都很惊讶,所以你说的话,我愿意信一次。可咱们信不过这个死太监!”钟南风坐下之后猛地一拍扶手,伸手一指小北手中揪着的张宁,怒声喝道,“我们好端端过我们的日子,可这个死太监却愣是勾结锦衣卫,把我们一个个全都拿了过来,逼问我们可有拿过什么账册。笑话,打行的人没几个认字,要什么账册干嘛?”
汪孚林刚刚的精力全都花费在说服钟南风相信凃渊上了,这档子闹剧的前因后果,他直到现在方才了解到了几分。眼皮一跳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小北不要轻举妄动,这才看向了那鼻青脸肿形容凄惨的张宁。而比他更加惊怒的人则是凃渊。凃渊死死盯着张宁,沉声问道:“张公公,你能否给本府一个解释?”
“这个……”
凃渊霍然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些话要对张公公说,可否请诸位行个方便?如若不放心,就在门外守着。”
钟南风虽说是市井之人,却也知道官场上弯弯绕绕多得很,总有些话不想让他这种粗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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