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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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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才就先折返了回来,到汪孚林跟前笑着说道:“小官人,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家伙,打发走了。”

“所以说,许二老爷既然年纪资历全都要胜过我这个后辈,应该知道防患于未然的道理。”汪孚林见许二老爷已经气得不吭声了,这才对杨文才说,“替我和大家说一声,警醒一些,毕竟店里还有女眷。”

张泰徵等到杨文才答应一声去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有意夸赞道:“汪贤弟真是养了好一批家丁!”

汪孚林笑而不答,却也不解释杨文才等人不是家丁而是镖师,只不过暂时没生意,就跟在他这里充当一下随行保镖而已。说话间,凉菜已经上来了,却多数是些不知名的野菜,在水里焯一焯就捞上来,放些香油佐料拌一拌,却是清香可口。食材也许不是最顶尖的,但全都是最新鲜的,夫妇俩的手艺也很是不错,尤其是一碟粉皮中那不知名酱料吃得他眉头大为舒展。

要不是张泰徵一口咬定说是想买这房子和地的人从中作梗,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这些有头有脸的自私食客又要吃纯粹农家野生风味,又不希望客人太多搅扰了用餐氛围,从中作梗,害得这小馆子没生意。

众人一面小酌,一面吃菜,一面谈天,倒也自在。只不过,对于就喜欢大口吃肉的叶小胖来说,这些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目光不禁频频看向小店。等看到一个童子平端着一个老大的木盘往这边来,他方才眼睛一亮。

有肉了!

可等那一盘盘的菜上桌,却只见一条糖醋鱼,一盆盐水白虾,一盘酱炒螃蟹,一碗鱼羹,尽管全都是荤的,可他仍旧大失所望。可还没等他撅起嘴,就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侧头一看却见是汪孚林:“少吃肉,多吃鱼虾,你就不用被你娘你姐姐逼着减肥了!你知道你爹之前私底下怎么说的?他打算回头把你扔到松明山去,一个月不许吃肉,所以,你要先习惯习惯。”

“汪大哥!”叶小胖简直快哭了,“你可一定要帮忙给我爹求情!”

“那就别挑食!”汪孚林再次拍了拍叶小胖,等人认命地开始笨手笨脚剥虾吃螃蟹,他抬头看见张泰徵目光闪动看着自己,这才笑了。虽然刚上的四道荤菜他都只是尝了一口,却觉得食材的本来滋味分毫毕现,这湖鲜的手艺确实不错。

“张兄今天真是带我来了个好地方,这里确实做得一手好湖鲜,没白来。既然这家杭帮小馆确实美味,可却如此冷清,足可见来的客人既喜欢他们的手艺,却又不肯费心为人做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好东西应该有更多人来分享,这家小店却不知能支撑到何时,真可谓是暴殄天物。张兄一看就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今天既然是二次光临,能不能妙手点睛,给这小店题一副对子,招揽些生意?”

张泰徵到了杭州城半个多月,不比许二老爷才刚到没两天,因此对汪孚林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今天邀约共进晚饭,也存着打探一下汪道昆这个侄儿的意思,这其中试探才学就是自命不凡的他最大的目的。然而,这会儿人家的才学没试探出来,自己却被人挤兑上了,他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而汪孚林丝毫不给许二老爷打岔的机会,笑眯眯地说道:“比方说,可以在这岸边竖两根竹竿,做成一道门的样子,把对联贴上,从而招揽客人。有道是,行善积德之家必有余庆,似乎是这么说的吧?”

无论是刚刚汪孚林看到有人闹事,主动派家丁出头,又或者是故意和叶小胖炫亲近,还是此刻撺掇自己管闲事,张泰徵都从心底勾勒出了一个有点小聪明的不成熟少年形象。所以此刻,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他便回过神来:“既然汪贤弟有此雅兴,我倒是想奉陪的,奈何小酌几杯,酒意上脑,却是没有余力抛砖引玉了。未知汪贤弟可有佳句否?”

汪孚林之前听叶明月那说法,知道汪道昆和张四维之间有天然的利益冲突,所以本打算表现得浅薄冲动一些,试探看看张泰徵的反应。这会儿,他正想要开口推拒,却不想许二老爷终于逮到了机会,硬梆梆地说道:“汪小官人的急才在徽州也算是有名的,想当初给大宗师送行便能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后来又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今天既然都说出口了,何妨自己口占一联,送给店家?”

第二九零章反客为主

许二老爷也是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汪孚林这才丢下张泰徵,用某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许二老爷。直到这时候,许二老爷才猛然想起,那一次状元楼英雄宴,有心揪着汪孚林那首诗是否剽窃问题发难的陈天祥等人,那怎叫一个灰溜溜了得。然而,想到汪孚林此后几乎没怎么做过诗,岁考也不过是吊榜尾而已,一旁则是坐着个货真价实的翰林学士长公子——尽管张四维最近走霉运赋闲回乡,可只凭其和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的关系,起复是早晚的事——因此他很快定下神来。

“张公子意下如何?”

见许二老爷用期冀的目光看着自己,别说张泰徵本来就打算试探一下汪孚林根底,就算并非如此,他和许二老爷相见,正是因为徽州斗山街许家在两淮盐业之中的地位,此刻也不会轻易扫了对方的面子。于是,张泰徵用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态度含笑说道:“汪贤弟大才,我也听许二老爷提过,不放试一试?这小店之中既然有如此美味佳肴,却埋没于一隅,甚至于少有客人敢登门,不过是因为无名之故,如果打响了名气,谁还敢恃强逼凌?”

这两人一搭一档,竟是反过来撺掇汪孚林,金宝和秋枫全都瞧了出来,埋头填肚子的叶小胖也不是笨蛋,自然也领悟到了。可他知道自己那点墨水帮不上什么忙,突然一捂肚子,有些痛苦地说道:“哎哟,我有些肚子疼,去去就回来。”

他这一溜烟走人,秋枫顿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金宝,丢眼神问他是否有好句子。见金宝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禁冥思苦想了起来。汪孚林看到两个小家伙如此光景,哪里不知道他们很想接过这一茬去给自己分忧,而叶小胖估摸也是去求援了,他不禁心里乐呵呵的。

“张公子和许二老爷说的也是,不过这对子也得问过店家之后,我再好好琢磨。”说着,他冲张泰徵和许二老爷微微一颔首,随即高声叫道:“店家!”

店家几乎是一阵风似的赶到,谦卑而又惶恐地弯腰问道:“这位客官,难不成是哪道菜不好?我立刻重做……”

汪孚林注意到,身为店主的这个男人脸上满是岁月和风霜的痕迹,腰背也有些微驼,竟是分辨不出是三十还是四十。此刻这态度,十有八九是因为刚刚外头那一番只持续了须臾的对峙所致。他连忙笑着说道:“店虽小,菜却美味,我只是想问,听说你这里是因有人想买地,你却不肯,这才生意冷清?”

店主顿时面色一变,可看看在座几位全都衣着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他犹犹豫豫好一会儿,这才一咬牙说:“不瞒诸位客官,杭州西湖之名整个东南都知道,所以西湖边上的地寸土寸金,说来惭愧,我家里祖上也出过举人,这才能买下附近总共十几亩地,可还没等修房子,就败落了。为了景观,这边的地不许种庄稼,只能少许种点菜,我就想着在西泠桥边借着西湖的人气开一家馆子,可谁曾想就因此被人看中了这最后一点祖产。”

见许二老爷根本就不在意,张泰徵倒是一脸关切,汪孚林就问道:“卖了之后,另外租个地方做饮食不好吗?”

店主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最终方才颓然叹道:“虽说人家只肯出价五十两,可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这祖产丢了就丢了,可那家说是在这儿造别院,其实却要做皮肉生意,倘若如此,我怎么对得起祖宗?若不是用来开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宁愿出价五十两把此地卖了,也好过日日被人骚扰!”

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往往是很多男人们的最爱。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尽管还比不上某些禁忌不伦之恋那样刺激,可许二老爷和张泰徵打量这块地方,全都不得不承认,若在西泠桥畔开这么一家挂上大红灯笼掩映在绿树芳草丛中的烟花之地,那确实会生意兴隆。还不等他们从浮想联翩中回过神,突然就只听砰的一声,却原来是有人拍了桌子。

“岂有此理,拿人祖产来开什么青楼楚馆,这确实是可忍孰不可忍!”汪孚林一拍桌子发怒过后,便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张泰徵道,“张公子,这店家如今境遇实在是可怜,而且他们一家靠双手勤恳开店,一手湖鲜小菜也做得着实美味,咱们何妨帮人帮到底?五十两银子于张公子和许二老爷来说,不过小意思,我也凑一份子,大家把他这块地买下来。料想无论是谁看中了此地,瞧在张公子和许二老爷份上,也会后退一步。”

如果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张泰徵这会儿的心情,那大概只能是郁闷,气结,恼火……这林林总总表示心情纠结的字眼。他出自豪富大家,父亲哪怕赋闲,可谁都知道那是暂时的,他哪有心思去管下头平民百姓这点闲事?比如这家小馆,不过是吃顿饭,觉得手艺不错就打赏两个,过后就忘,凭什么要管这些闲事?也许这里日后改成那些雅致的青楼,他还会来光顾,相形之下林记小馆算什么?

许二老爷同样生下来便是家境豪富,此刻见张泰徵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愿意答应,当即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如若汪小官人你能替林记小馆把那一幅招揽生意的对联给想出来,我就痛痛快快掏钱!”

张泰徵虽仍觉得有些不妥当,可今天这地方是他带汪孚林来的,他也只好顺势就坡下驴道:“我也和许二老爷一样,如若汪贤弟能够做出我二人拍案叫绝的好对联来,这五十两我们一块凑!”

一旁的店家已经傻眼了。不但是他傻了,匆匆从店堂里头把小北给叫了出来的叶小胖也傻了,只有对汪孚林的忽悠本事深有领教的小北笑了,此刻眼神中闪动着饶有兴致的神光,死死拉住叶小胖不让他上前搅和。想到叶小胖跑来求救的时候,叶明月气定神闲地说那点小事难不倒他,她忍不住挑了挑眉,继而拉着叶小胖往一棵树后闪了闪。至于是否会被随从们看到,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只有自家人要紧,别人算个啥?

“店家,你可听见了。”汪孚林笑着指了指许二老爷道,“这是徽州歙县斗山街的许二老爷,他家里是有名的两淮大盐商,绝对不会骗你。”

说完这话,他又指向了张泰徵:“这位是蒲州张公子,他家中老大人两榜进士出身,曾经当过翰林学士!”

一语道破张泰徵的身份之后,他没有去看这位犹如见了鬼似的张大公子,笑看了一下四周,便对瞠目结舌的店家说:“你介不介意改个店名?”

店家只觉得今天这一切好似是做梦一般,这会儿回答时竟然有些懵懵懂懂:“只因我姓林,这才起了个名字叫林记小馆。公子若有更好的,尽管改就是。”

“那好。南宋有一首好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你这小店虽说只得两间平房,但既然在西湖之畔,西泠桥畔,要紧的是意境,索性就叫做楼外楼。”

这个名字一出,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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