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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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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南宋有一首好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你这小店虽说只得两间平房,但既然在西湖之畔,西泠桥畔,要紧的是意境,索性就叫做楼外楼。”
这个名字一出,那店家略读过几本书,立时如获至宝地连连点头道:“好,这名字好,我立刻就改!”
汪孚林心里念叨了一声,实在对不住,嘴里又继续说道:“然后呢,你在前头做个竹门,挂上这样一幅对联。一楼风月当酣饮,十里湖山豁醉眸。”
此联一出,许二老爷登时面色僵了。而金宝和秋枫对视一眼,也顾不得是否太露骨,齐齐大声叫好。张泰徵则是咀嚼了许久字里行间的韵味,最终强笑道:“果然好意境。”
当然好意境,否则楼外楼这楹联怎么能挂一百多年?虽说很对不起那位留下楹联的戎马书生,可总比这西泠桥畔多一家强占人田地造的青楼好!
有了张泰徵这句话,汪孚林就笑着拱了拱手说:“张兄既然说好,那我可就代替店家讨个援手了。许二老爷也是一样,总不会吝啬这区区不到二十两银子吧?”
许二老爷阴沉着脸,直接叫了一个随从上来,拿了一锭雪花纹银丢在桌子上。他也顾不上是否失礼,径直起身拂袖而去,竟是直接回画舫了。见此情景,张泰徵歉意地笑了笑,也同样叫来随从出了一锭银子,却又表示剩下的算作饭钱。一顿饭吃出这么个结果,他自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可正当他打算找个由头告辞的时候,却没想到汪孚林打蛇随棍上,说出了一番更让他心情郁结的话。
“还请张兄回头转告许二老爷,这地契我回头就亲自去府衙办理,破开三份,写明是我等三人共有。至于店家,你还是照样开你的店,日后我们再来的时候,你可记得少收我们的饭钱。”说到这里,汪孚林从随身的钱袋中拿出两张小小的银票,连同两锭银子一块推到了店家面前。
“还要烦劳你回头拿了地契,与我去一趟杭州府衙!”
眼见那店家震惊之后狂喜,狂喜之后则感激涕零地往地上一跪,一时间冲着自己和汪孚林磕了不计其数的头,汪孚林扶起人之后,又盛情相邀他提笔给人题写店名和楹联,张泰徵只觉得脸上笑着,但嘴角却僵硬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汪孚林这样做事无赖的人!这小店是他起意带人来的,怎么顷刻之间就被汪孚林反客为主了?
第二九一章疑神疑鬼,拉人发财
在昏暗的天色下登上画舫,眼看岸上汪孚林笑容可掬拱手揖别,张泰徵强忍心中窝火挥手告别,随即快步回到底楼船舱里。等到渐渐离开老远,他才吐出了一口郁气,心里大为后悔今天在听到对方报名之后,就打着试探的主意邀约了这一餐晚饭,结果竟是吃出了这么多是非来。
杭州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中,汪孚林在北新关之乱中起到的作用语焉不详,其中更多的都集中在其慨然相助五百两银子兑成了制钱,帮助官府招降了那些乱民,而且事后也浑然不以为意并不追回的事迹上,而对于北新关中如何说服钟南风等人最终投降,则是大多数功劳归功于凃渊。所以,知道对方是汪道昆的侄儿,他当然想趁机打探一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可结果……
最重要的是,汪孚林如果真的凭张泰徵这三个字,就知道他是蒲州张氏子弟,就知道他是张四维之子,那他对于人家的评价就要上升一个台阶了。
“张公子,那小子就是个无赖,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许二老爷此刻瞧出张泰徵并不像之前在汪孚林面前那样表现得亲近热络,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将汪孚林在歙县那些行径犹如倒豆子似的全都倒了出来。当然,因为他带着偏颇之心,汪孚林在他口中也就成了仗势欺人,看谁不顺眼就整谁的混账公子哥。说到最后,他更是长叹一声道,“只可惜家父家母全都被他糊弄住了,竟然待他比我们这些儿子还亲,还曾经动过……”
最后半截话他巧妙地收住了,眼睛却在悄悄打量张泰徵的神情,发现其一脸的若有所思,许二老爷不禁心中暗喜,随即对汪孚林今日行径嗤笑不已。
让你横,让你自鸣得意,人家张公子可是晋商巨室的嫡支子弟,张四维将来还可能入阁,汪道昆和你的关系却已经很远了,来日看你还能仗势!
二楼上,张泰徵的两个表妹也把丫头打发在外头,议论起了今天一道吃晚饭的那些同龄人。汪小妹形容尚小,就先不说了,汪二娘和小北最初还有些拘束,可后来叶明月好像说了什么,她们就放开了,活脱脱两个疯丫头,小北还被那个小胖子弟弟拉了出去,竟然不怕在外人面前露出行迹,不过和她们相处轻松不累,倒是真挺舒心的。反倒是对于叶明月,姐妹俩全都觉得观感特别复杂。
“她看上去打扮得也不怎么华丽,听说父亲也只是个县令而已,可气派竟然那么大。”
“而且她说一是一,其他人都听她的。而且怎么说呢……一言一行,仿佛都能压人似的。”
“姐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在她面前有些放不开呢,不过,她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咱们从前没听说过的,亏得姐姐你聪明,还邀了她来家里做客。”
这边厢张家人正因为这次奇妙的晚餐而议论纷纷,那边厢汪孚林把其他人送上了画舫,却对那店家林老爹嘱咐了一声,让他明日进城来客栈找自己,然后去衙门交税办地契交割过户。至于张泰徵的题字,他都精心收了起来,打算回杭州城后就雷厉风行让人去刻匾!林老爹和林大娘自然千恩万谢,还拉了之前那童子来给众人磕头。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才知道,人并非店主夫妻亲生,而是店主兄长留下的孤儿,他们抚养了孩子,平时也帮忙做点杂事。
“总之,晚上你们好好歇歇,回头你进城之后,我们再商讨这楼外楼如何经营。”
告别了这一家三口,汪孚林一上画舫,便被人堵住了。叶小胖盯着他的脸瞅了好一会儿,这才没好气地说:“害我白担心!赶紧上楼,大家都憋坏了。”
一上画舫二楼,就只觉凉风习习,清爽宜人,而此时此刻,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一双双死盯着自己的眼睛,但谁都没吭声。到最后,还是叶明月打破沉寂道:“好了,好歹那林记小馆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大家都吃了个痛快,其他事人家不说,咱们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不对?只不过,害得我们一餐饭吃出了那么多波折来,回头看了三潭印月,不如罚始作俑者去北关夜市买夜宵,一来慰劳我们,一来也犒赏船家,如何?”
被叶明月这一打岔,以叶小胖为首的吃货自然大声叫好,其他人也就不为己甚,只有小北悄悄对汪孚林挤了挤眼睛,低声嘀咕道:“张泰徵只怕这时候还在心里郁闷呢,怎么没早瞧出你的奸似鬼!”
天公作美,这一晚天上没有乌云搅局,三潭印月的景象,着实让第一次来西湖的汪二娘和汪小妹雀跃不已,秋枫和金宝也指指点点,高兴得不得了。汪孚林又如叶明月所说,带了两个人去,买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夜宵回来,连船家也得了犒赏,自然是上上下下皆大欢喜。然而,不太熬夜的众人还是渐渐迷迷糊糊倒了一个又一个,汪孚林只能放下窗边的竹帘子挡风,又拿出随身带的毯子给人一个个盖上,眼看他们彼此依偎睡得香甜,他就打算悄悄下楼。
可他前脚刚出舱室,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今天那家林记小馆,你真的是第一次去?”
汪孚林回头一瞧,见是叶明月把毯子盖在了小北身上,随即起身跟着出来了,他便耸了耸肩笑道:“当然第一次。撞上张泰徵只是巧合,我哪知道他会邀我上哪去吃这一顿晚饭。”
“那他回去可要疑神疑鬼了。”叶明月眨了眨眼睛,这才扶着栏杆站了,低声说道,“我娘在京师时抄了那张表给我爹看了之后,我爹那时候就嘀咕,王崇古和张四维舅甥,代表山西晋商两大世家,官运都很不错,到底是有钱好做官。后来到了歙县,我爹又说,南明先生如果不是因缘巧合碰到抗倭,起步就没选翰林的他只怕这时候还在哪里蹉跎。可今后就算他入阁,这内阁是肯定无望,而张四维和高拱张居正全都交好,却是希望很大。”
怪不得叶明月对张泰徵这个名字如此熟稔,敢情叶大炮颇有些政治敏感度啊,想当初没选上翰林留京真心可惜了!
汪孚林在叶明月身旁几步站了,双手趴着栏杆毫无仪态地就这么舒舒服服猫着,心想汪道昆虽说出自徽商世家,可还不能完全算徽商的代表。而且非翰林不能入阁,这一点就把汪道昆的前途限死了,顶了天一个尚书。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侧过头去,却只见月光正好映照在叶明月的脸上,恰是映衬了她的名字。那一刻,他不禁笑问道:“有没有兴趣在林老爹的小馆子里掺一脚,给你自己和小北赚点嫁妆?”
晚上坐船游西湖,对叶明月来说也实在是新鲜体验,她这会儿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出神。突然听到汪孚林的提议,她猛地回过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可细细一想,叶家虽说家大业大,也算是宁波府有数的大户世家,可乱七八糟的事很不少。
父亲做官都是祖母自己拿私房贴补,那些值钱的小玩意还是父亲的祖母,也就是自己的太祖母在世的时候,悄悄留给他的。母亲虽说会经营,可也禁不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倒无所谓,可却不能委屈了小北。
“可我不会做生意,应该怎么做?”
汪孚林最欣赏的就是叶明月的明利爽快,他笑着伸出一个巴掌,随即屈下第一根手指头:“首先,要让人知道,林老爹找到了后台,所以虽说未必先要造楼,但翻修一下很有必要。”他说着又屈下第二根手指,“其次,单单一个店名,一副楹联,还不足以造成轰动,需要一个宣传切入点,这样也可以让觊觎那块地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动。第三,湖鲜固然好,可对于文人雅士来说不够,楼外楼要走雅俗共赏的路子,点菜的水牌以及其他东西都要重新设计一下。”
汪孚林须臾已经屈下了三根手指,见叶明月会意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第四,如果你愿意,张泰徵的两个表妹可以拜访一下,拉她们入伙。”
这时候,叶明月才扑哧一声笑了:“你倒是会想!话说你之前硬是拉上张泰徵许二老爷一块买地,其实不是想拉人一块发财,而是想拉人挡灾吧?”
“怎么会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回头楼外楼赚了钱,他们的地皮升值,他们当然也会享受到回报的。对了,回头咱们回到徽州之后,你不妨把许家九小姐也一块拉上,免得许二老爷想什么幺蛾子。”
“能说会算汪小官人,果然名不虚传!”叶明月转过身正对着汪孚林,一轮明月就仿佛特别钟爱她似的,把皎洁的月光全都倾泻在了她的脸上,一时那脸庞越发莹白如玉,“你已经说了四条,那第五条呢?”
汪孚林没想到叶明月竟然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愣了一愣后方才苦笑道:“这不是一只手五根手指,顺手拿来当个比方吗?第五条我还没想呢,毕竟这念头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太晚了,你回去打个盹休息一下,否则回头万一出了黑眼圈,见到夫人她该怪我了,我也到下头眯瞪一会儿。”
直到从楼梯上下来,汪孚林打了个大大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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