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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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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钧耀上任以来,嘴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做事却拖拖拉拉没多少效率,众人无不知道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这样雷厉风行的一天!可惊疑归惊疑,历经这么多天,赵思成这个户房新任司吏已经把位子给坐稳了,六房已经再次达成了妥协和平衡,因此吏役们对视一眼,谁都没打算在这种时刻去捋县尊的虎须,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万有方和刘三全都押在大牢,而刘会却还取保在外,快班快手正役许杰便被胡捕头点了将,去新安驿附近的刘家拿人。遥想上次他和马能刘三一块去松明山提汪孚林,转眼间不过半个多月,汪孚林平安无事,刘三却把自己算计进了大牢,还牵累了自己的叔父刘会,他就觉得世事沧桑,唏嘘不已。于是,领了县尊牌票的他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着马能这个老伙计,再加上四个自己信得过的白役匆匆赶到了刘家。
即便他隐隐听说过刘会落难之后被人讹诈勒索,此刻看到其鼻青脸肿的模样,也不禁有些意外。不论怎么说,眼前这年轻后生可曾经是县衙六房之中的狠角色,五年之中一举拿下一房之主的位子,不想现如今竟落魄到如此地步!可同情这种情绪,他一贯能够隐藏得很好,更何况今天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因此他抖了锁链把人一锁之后,阻止了四个白役的进一步搜刮,只接了刘洪氏含泪送上的一包钱。
临走时,他低声对刘会说道:“今天事出突然,大家都没得到风声,一切就得看堂尊的决断了。”
刘会脸上淤青处处,听到这话时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前日汪孚林才亲自见过他,昨日又让小厮捎话说,其养子金宝进了县衙和叶公子一同从学于李师爷,并暗示今天一大早县尊会提审,能够把他弄出城,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正按照汪孚林对他的承诺在缓步推进。
至少,他之前一直希望这桩案子拖得越晚越好,否则极可能在落井下石中被判充军,如今却竟是有些期待了!
在大牢关押了半个多月,昔日户房鼎鼎有名的胖典吏万有方,如今却是憔悴消瘦,整个人怕不掉了有十斤肉。说话口气比叔父还大的帮役刘三,眼下彻底犹如蔫了菜的西瓜。然而,当刘会被带上大堂的时候,那头面上处处青紫的样子方才是真正的凄惨,就连蹲大牢期间恨透了刘家叔侄的万有方,也先为之一愣,随即才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
至于赵思成则是在看到刘会的一刹那,方才想起自己曾经吩咐人去榨干这家伙,此人这一身伤恐怕就是这么来的。虽说他很是笃定,以叶钧耀和汪孚林那还算密切的关系,作为堂尊的叶钧耀不能把粮长之事摆平,必定会在其他地方为其出气,刘会绝不会有好下场,可也不希望节外生枝,当下不动声色往吏房钱司吏身后闪了闪。可钱司吏却仿佛对他这动作很反感似的,没好气地往旁边斜退一步,又把他整个人给让了出来,随即又低声出言讥讽。
“怎么,敢做还不敢当么?”
赵思成心中大恨,本想反唇相讥两句,可不想上头叶钧耀陡然一拍惊堂木道:“刘会,本县记得你并未押在狱中,缘何浑身是伤?”
跪在地上的刘会惨然一笑,眼睛往四周围那些自己往日最熟悉的同僚看了一眼,见赵思成绷着一张脸,他冷冷一笑,继而就磕了个头说:“回禀县尊,小的自从被县衙革退,取保回家待审之后,就一直有皂班帮闲白役到小的家中讹诈,让小的拿钱出来,否则便请县尊早审,断小的一个充军辽东!”
刘会竟敢把这种事揭出来!这家伙难不成准备鱼死网破不成!
赵思成又惊又怒,怎都没想到刘会竟敢如此。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叶钧耀听闻之后,竟是再次狠狠一拍惊堂木,怒声喝道:“岂有此理!不论你有罪与否,自有本县公断,岂可容旁人私刑威胁?你给本县明说是谁,本县当堂公断,立时开革,这歙县衙门之中,岂能留这样的落井下石,卑鄙无耻之徒!”
刘会不过是拼着这一连三日之中窥得的一线希望,于是按照汪孚林的话奋起一搏,谁知道堂尊竟是撂下了这样的话,一时惊喜交加。他砰砰砰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带着悲音说道:“是皂班白役周甲、秦武、韩十五……”
当初挨打的时候,刘会满心怨毒,暗自一一记下了名字,此刻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人,连一丝一毫的滞涩都没有。而堂上其余官吏无不沉默,有的是因为吃惊,有的是隐隐察觉到什么,也有的是横竖两边不搭只看热闹,还有的人则是幸灾乐祸。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站出来指责刘会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可谁都没有高高在上的叶县尊动作快。
“来人,传本县之命,将这些人各杖二十,全数开革出去,永不许进县衙!”
“堂尊,这总得对质,又或者有个证据吧?”
“是啊,万一下头鼓噪起来……”
在终于反应过来的人纷纷开口质疑之后,连日以来心情郁结又恼又恨的叶钧耀砰的一声又是一记惊堂木。这是今天他升堂之后的第三下了,横竖拍的不是自己的手,不但不痛,还有一种说一不二的痛快。
“又不是经制正役,不过是投充皂班的帮闲罢了,革了就革了,杖二十已经是便宜了他们!如此害群之马留在衙门,日后尔等若是一旦出了岔子被革退,难不成也想挨拳脚遭讹诈?”
一句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叶钧耀就厉声喝道:“还不快去传命?”
有资格参加早堂的三班衙役全都是经制正役,不论是经过核准增加的帮役和副役,还是那些数目庞大的白役帮手,自然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所以,当传令人下去之后不多久,大堂之外立刻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可是,叶钧耀却显示出了惊人的强硬,立刻吩咐皂隶打完之后,将这些讨饶的家伙轰出去,同时在全城放出告示名单,写明这些被革除出去的人。用他的话来说,如此便可让百姓见识到他肃风气的决心。
“若真的当庭对质查证,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按照殴伤律,这些狗东西可就没那么便宜了!本县这叫做快刀斩乱麻!”
既然汪孚林说那些白役是赵思成的爪牙,他奈何不了赵思成,砍断其一些手脚也算解气!他本来还打算再好好审一审,可汪孚林说得对,这样就会耽误时间,相反把人革除之后放出风声,那些往日受这些白役侵害的百姓定会拍手称快,这样他不但少了麻烦,还能提高声望!
第四十一章灯下黑
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应了叶钧耀的话,这位堂尊切切实实快刀斩乱麻了一回。
大半个时辰的审理之后,典吏万有方和帮役刘三伪造印章和文书罪证确凿,念在两人一个伪造的并非公文,一个一口咬定是汪秋撺掇,罪行酌量减轻,当场杖责八十,一顿竹笋烤肉打得哭喊连天。至于刘会,则是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当堂开释,至于丢了的司吏之位就算作是惩戒。等到这案子审完,叶钧耀一退堂,刘会见趴在门板上不能动弹的万有方和刘三在内的众人都盯着自己,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他突然哈哈大笑。
“逃过这一劫,这歙县我是不想再呆了,打算出去闯荡闯荡。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各位要是谁想如同周甲那帮家伙一样下场,不妨就继续来取我这条贱命!”
见他就这样转身扬长而去,堂上一堆官吏差役看着他那背影,全都生出了一种此人不好惹的感觉。而赵思成虽说把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要因小失大,为了那些无所谓的白役,惹毛这么个如今没了官司作束缚的人。
于是,他只能暗自在心里诅咒了一声:“你就上外头闯荡吧,迟早死在外头回不来!”
而刘会嘴上说得豪气冲天,出县衙的时候,他却特意请了壮班几个平日还有点香火的民壮护送了自己回去,一到家就立刻收拾东西,带了刘洪氏离家,赶在所有人都还反应不及之前出了新安门。夫妻二人沿着官道没走多远,就有一辆车追了上来,车帘一打,露出了汪孚林那张笑吟吟的脸。
“恭喜刘兄过了第一关。”
刘会冲着惊愕的妻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心悦诚服地说道:“汪小相公果是诚信人,让我得脱自由身。安顿好贱内,我就跟你回城!只是,赵思成等人必定会防我去而复返,小相公可有成算么?”
“你放心,我早就想到了一个谁都找不着你的地方!”
趴在床上休养了小半个月,哪里都不能去,成天还得小心翼翼躲着父亲,以免其再发火,程大公子简直快憋疯了。因此,程老爷一去休宁访友就是几天,他终于松了一口大气。自从汪孚林突然又进了城,还亲自来借了两个家丁,他总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傍晚家丁一回来他就叫到面前盘问。可两人只是被汪孚林差遣到各家大户那儿探问主人何时在家,何时方便拜访这样千篇一律的事,他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干脆便令墨香到前院家丁处悬赏问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这一问,仅仅过了一天,前头很快汇总了各条消息。尤其是叶县尊大前天早堂大骂户房新任司吏赵思成,指斥其佥派生员之家粮长的事,更是让做事混不吝,脑袋却很好的程乃轩分析出了其中端倪。奈何晚上被祖母和母亲严令不许再随便出门,次日一大清早,他就直接带着墨香跑到了马家客栈,正好看见汪孚林送了金宝上滑竿的情景。
虽说不知道金宝这是上哪去,可程乃轩还是耐着性子等人远去了,这才现身上前,一开口便是一句埋怨:“双木,你可真不够朋友!”
昨天叶钧耀给汪孚林借的车,乃是县城某大户人家的马车,所以汪孚林载了刘会回城,在城门口随手交了一点税钱后,根本就没人盘查。这会儿他正打算去找刘会合计接下来的事,此刻闻声回头一看,见程乃轩走路还有些不太自然,脸上却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愠怒,他便笑问道:“程兄何出此言?”
“你家里既是遭遇佥派粮长这样的麻烦,怎不对我说?”
这家伙还真是古道热肠啊!
不论程乃轩在其他方面如何,可讲义气这一条却无可否认。面对这家伙执拗的目光,汪孚林想了想便实话实说道:“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十天之内,此事我有不小的把握能解决好。程兄你伤势未愈,眼下还是好好养伤,回头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找你帮忙。”
真正原因是,程老爷此人目光长远,又是老江湖,不能随便糊弄,他目前的资源勉强够用,程家的势还是不要随便乱借的好!
“你这家伙,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尽会逞能?”程乃轩仿佛不认识似的瞪着汪孚林,可见对方完全没松口的意思,他只得气馁地说道,“得,我拗不过你!那好,有什么不用我出面的忙,你总可以开口吧?”
程乃轩这么说,汪孚林想起今天见了刘会之后,本想约见的人,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好,程兄可能安排我一见赵五爷?”
“赵五?这家伙是壮班的班头,为人很讲义气,帮过我几次忙,我也给他解决过麻烦。你要见他还不容易,我立刻打发人去给他送个信,时间地点你来定!”
“那就拜托程兄了!对了,这次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多嘴,书霖兄他们正忙着应考秋闱,别让他们分心!”
自从在人前塑造了一个不通人情世故,急躁冒失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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