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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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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此来是因为胡宗宪得到了平反昭雪的事,不太放心小北的反应,再加上既然叶明月到了,他总不能连面也不露,此刻姊妹俩既然都赶人,他也就不再坚持。他又仔细问了问叶县尊近况。
得知新任县令在叶明月出发前已经到任,而徽宁道按察分司的衙门已经改造得差不多了,在此之前,叶钧耀先到了府城那边去上任,因为家眷的院子还没修好,叶家人就和他的父母商量了下,除了叶钧耀之外,其他人暂时搬到了他那小宅院住,他顿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就不知道是叶大炮的主意,还是苏夫人的主意,这还真是一对不客气的岳父岳母啊!不过话说回来,叶明月和小北去见那位盐运使夫人,当然不止是为了认亲戚,也是为了帮他,从这点来说,还真是另一种不客气。
叶明月虽不像小北这样一路上女扮男装,可此来扬州并不打算过分抛头露面,连程老爷处也只是让汪孚林转致问候,并没有亲自前去。她和小北最后还是去辞了谢老安人,把话说了清清楚楚,然后双双去拜访了两淮盐运使司的盐运使夫人苏氏。小北早就得了叶明月嘱咐,只字不提那些盐商们的勾心斗角,只说是苏夫人听说苏氏随着丈夫到扬州上任,想着两地相距不远,而正值新昌吕公子路过歙县,就托付他带她们到扬州来见姨母。
两个娘家外甥女过来,苏氏意外的同时,也有些高兴。苏夫人早年写信告诉她说,小北是一位蒙冤友人之后,最初寄养在家中,如今孩子大了要出嫁了,为了名分,故而认在叶钧耀名下,所以她对姊妹俩竟是别无二致,一定要两人从客栈搬到自己这里来,甚至还立刻打发人去搬行李。叶明月费尽口舌把人劝住,说是自己随行的家人自会去取,总算没暴露小北在谢老安人那儿住了许久的内情。
苏氏今年四十出头,比苏夫人大八岁,膝下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不但如此,她的长子和次子都已经成婚,两个儿媳妇都是进门没多久就喜结珠胎,又给她添了两个孙子。所以,见叶明月温雅,小北俏丽,又是脾气颇相合的堂妹的女儿,她留下人之后,竟是亲自张罗了屋子不说,还絮絮叨叨地请她们在扬州多住一阵子,甚至颇为热忱地打算给她们引介几位扬州官员的千金。
面对这样过分热情的亲戚,小北如释重负,拉着苏氏笑吟吟地说起当初叶明月在徽州参加衣香社的事。苏氏本担心小北幼逢大变,性子不免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容易亲近人,自然而然便更生怜意,当即点点头说道:“扬州这些闺秀千金也一样都爱结社自娱,只可惜我家里就是没有女儿,两个儿媳妇虽说年纪都还小,却都是为人母的人了,虽说这些未嫁闺秀相邀过几次,可毕竟说不到一块去。你们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领你们过去。”
明代的盐运司大不如宋朝盐运司的地位,甚至被人视之为浊流,按照官场升迁的定律,各地盐运使都是从知府任上升迁来的,而任满之后,则多半会升为布政司参政,也就是级别较高的分守道,能够入朝为官的凤毛麟角,但两淮盐运司毕竟地位不同。
天下五大盐运司,淮盐是送往边地最多的,甘肃、延绥、宁夏、宣府、大同、辽东、固原、山西神池诸堡全都靠的淮盐,而每年送进太仓的银子中,五大盐运司总共九十多万两,两淮占了六十万两!故而五个盐运使的缺额,两淮是头等美缺,两浙则次之,苏氏方才有这样的底气。
小北却赶紧摇头道:“我们又不会在扬州留很久,姨母不用费心了,我和姐姐没事陪你说说话就好。再说了,还有嫂子和外甥呢!”
“之前在歙县,那也是因为娘不在,爹初到任两眼一抹黑,我们姊妹闲来无事,也帮着给爹打探一下消息,并不是就喜欢扎堆凑热闹,姨母就听小北的,不用费心了。”说到这里,叶明月便状若无心地问道,“对了,我在路上听说外间都说近来黄河上流多雨水,运河水位高,扬州这边甚至要提早开镰?”
“正是。”苏氏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担心地说,“老爷为了这事去过知府衙门好几次,不怕别的,就怕像从前那样,运河遭遇水患,淮盐淤塞不通。而且,按照老爷的意思,尽快把钞关东边的那些盐给放行,然后随那些盐商往哪里运去卖,可巡盐御史那边却不好说话,还是一板一眼地在开单掣验。”
第四三五章夏末的第一缕寒意
盐运使是浊流,巡盐御史却是清流,哪怕官品相差悬殊,但盐运使隐隐还要受到巡盐御史节制。故而苏氏说到巡盐御史的时候,口气中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几分不快,显然平日丈夫也没少抱怨。对于她流露出的这一丁点态度,叶明月和小北全都察觉到了,但初次相见,她们默契地没有继续追问。然而,就在这时候,苏氏冷不丁问了一句。
“对了,你们俩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可曾定亲了?”
这话长辈直接问原本不免唐突,可苏氏知道堂妹苏夫人为人最是阔朗,今天见其两个女儿也是谈笑自如,故而想到自己的幼子,少不得便问了一句。此话一出,她就看到小北面上一僵,而叶明月却大大方方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心里自有主张,我们怎好多问?”
叶明月轻轻巧巧一句话,竟是把这个问题给含糊搪塞了过去。见苏氏有些怅然,小北顿时心虚地打哈哈道:“姨母,娘在家里常常提到你,说您福气好,三位哥哥读书好,人又孝顺,如今您又当了祖母,姨父官运亨通,可以说最是顺遂不过了。”
这纯粹没话找话说,苏氏却最高兴人家夸丈夫儿子,自是喜笑颜开。三人说笑了一会儿,苏氏的两个儿媳便领着各自的儿子过来了。第一次见辈分比自己矮一辈的晚辈,又发现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尚在襁褓,小北稀罕得不得了,若非叶明月早就打点好了见面礼,她一时冲动差点要去摘项圈了。而她这个动作也引来了苏氏的注意,见姊妹俩脖子上全都是一个黄澄澄的金项圈,只镶嵌的宝石颜色不同,她不禁暗自佩服苏夫人。
能把自己的女儿教养好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把别人的女儿抚养得如此好性子?而且就连用的首饰也一模一样,着实舍得。
苏氏的长媳二十岁,次媳十七岁,在婆婆面前毕恭毕敬,直到苏氏一再吩咐,她们方才显得亲近一些。得知叶明月和小北的父亲中进士至今不过四年,可一任县令还没当满便连升三级为徽宁道,她们嘴上恭维,心里也着实咂舌。待见姊妹俩言谈并不拘束,和自己的婆婆也一点都不像多年没见一般,妯娌俩总算渐渐放开了。看见叶明月和小北笑吟吟逗着孩子,叶明月还提到有一个还不到三岁的一母同胞小弟弟,她们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色。
看来苏家人的御夫之术真是传统,苏夫人三十出头还能生下一个幼子!就如同她们的婆婆苏氏也牢牢拴着丈夫,对她们这两个儿媳虽不能说完全当女儿一般看待,可也从来没有塞人之类添堵的事,她们还曾经隐约听说过,婆婆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对于两个突如其来寄住在家里的客人,在最初的试探接触不习惯之后,她们都很快就接受了。
原因很简单,叶明月和小北随身带足了家人,送她们和孩子的见面礼也贵重,又只说住十天半个月就回,打赏下人从不吝啬,对三个表兄也是头天见面后就尽量避开,谁会怠慢这种知情识趣又大方的客人?
于是,叶明月和小北便安安心心住在了盐运司后衙,至于出门往汪孚林那儿通风报信的,自然就是严妈妈。尽管身为盐运使的顾廷贞总共没见过姊妹俩几回,但通过走夫人路线,她们打探到的消息却很不少,又通过严妈妈顺顺当当递了出去。这下子,汪孚林等同于在堂堂盐运使身边安了两个高精度眼线,程老爷这边他再配合一撺掇,一操作,钞关东面堆栈中徽商们的那些正额盐,终于在盐运使顾廷贞的竭力主张下,从巡盐御史那里得到了放行许可。
汪孚林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得了叶家姊妹的帮忙,所以少不得托严妈妈捎带点东西过去。当然传字条就算了,反正他脸皮厚,要说什么直接捎口信就完了。他知道小北不爱红妆爱武装,按照自己对某些武侠小说的记忆,找能工巧匠定制了点柳叶小飞刀,梅花针,飞镖飞梭……反正林林总总装了一匣子。至于叶明月,他就更加省事了,反正当初最早被人嘲笑吃货就是因她而起,他索性就让严妈妈送过去一个能做宁波菜和徽菜的厨子,省得她们不习惯口味。
尽管徽商们正在等着程老爷对汪道旻以及那些商人们采取应对措施,但程府却是外紧内松,程老爷甚至还有工夫拿着当年举人的架势,来指点汪孚林和程乃轩的制艺。汪孚林对此很欢迎,毕竟柯先生平日不拘一格,可负责应试教育的时候比高考老师还要凶残,各种题海战术用得得心应手。
要说八股文,并不像后世某些人驳斥得那样一文不值,要知道他当年上学时那些议论文记叙文乃至于给材料作文,还不是另类八股,只不过结构没有要求那么严谨而已。后世的高考作文尚且都有佳作,更何况如今这文道至上的年代?明朝开国这一百多年来八股高手辈出,历经发展形成的八股文确实令人叹为观止。程老爷当初能中举人,也算是此中高手,和柯先生一搭档,这师资力量顿时平添五成战力。
当然,真正的儿子总是被他训得狗血淋头,汪孚林则是每每受赞扬。
当这天傍晚程老爷又是故技重施时,程乃轩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梗着脖子顶道:“爹你太偏心了,柯先生也说我和双木的水平不相上下,我的文章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
汪孚林见程老爷立刻一瞪眼睛,他成天被程老爷当成鞭策程乃轩的标杆,实在有些无奈,这时候便干咳道:“程兄,你还没明白程伯父的心思?不夸你是怕你飘飘然,所以他越是满意你的成绩,越是要把你批驳得无所是处,天底下当爹的大多都这样。你和程伯父继续,我先出去透口气。”
见汪孚林溜得飞快,程乃轩登时向父亲看去,见其脸上果然掠过一丝不自然,他一下子就信了。可积威之下,他哪敢调侃父亲,只能在那嘀咕道:“可成天只训斥却没夸奖,就不怕我给压垮吗?双木他爹就不是这样的,我看他对双木是说一句都怕重了,每次都是和颜悦色的。”
正走到门口掩上门的汪孚林听到这话,差点没呛出来。真当他爹汪道蕴不想摆父亲威风?那是根本就摆不起来!老爹当年那些不靠谱惹出了多少事端,而他则是无可奈何擦屁股解决了多少麻烦,所以老爹才会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又被吴氏给压住没法出邪火,只能对他客客气气好不好!
就在这时候,汪孚林听到前头一阵喧哗,登时有些奇怪。他连忙叫了墨香出去打听,不消一会儿,墨香就一溜烟跑了回来,却是脸色煞白。
“汪小官人,外头说是皇上……说是皇上龙驭上宾了!”
皇帝驾崩?真的驾崩了?等等,按照历史,隆庆皇帝该不该是年中这时候驾崩的?
汪孚林却只是稍稍有些惊讶,想的却不是这消息的真假又或者震撼力,而是历史对不对。可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史学家,想了片刻就放弃了。而在他发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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