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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3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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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既然和你们打了照面,今日又亲自相见,想来我的猜测自然是不会错的。”

好吧……原来不是我们不够小心,而是对手心思细腻太有经验!

汪孚林忍不住觉得,这次南京之行除却考中一个举人,别的真是诸多不顺,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了,小北那点子秘密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犹如没有秘密。然而,潘二爷今天愿意用这样坦荡的态度揭穿这一点,而且又是在这种不虞被外人听见的船上,他也就痛痛快快地承认道:“不错,之前何四被揭破,是因为内子认出了他,只没想到会正好点穿他受人指使,之所以选择了那样的处置方式,当然是因为幕后指使者居心叵测却又不知根底,只能如此。”

“看来我没有白白细究。”潘二爷看着在碧竹搀扶下缓缓走出船舱的小北,素来阴郁的他,眉宇间竟是流露出了几许疏阔,“我原本以为,胡部堂在世的二子均是庸碌之辈,只怕绩溪龙川胡家几十年内都难有能够继承胡公胆色谋勇的人才,却没有想到他的幼女尚在,而不像传闻之中……汪小官人好眼光好福气,竟能迎娶胡部堂流落在外的掌上明珠,竟能在仓促之中想出那样的应对之策。”

“能娶到内子,那是因为家父和胡部堂当8○○ΤxΤ ˋc○Μ年曾经定过婚约。”汪孚林今天被耿定向和潘二爷给一前一后吓得不轻,尤其是后一个虽不比耿定向在朝中在文坛的地位,可洞悉的东西更多,所以他也决定拿点东西吓唬一下人。见潘二爷果然愣了一愣,他当然不会提胡宗宪之后还退了婚,自己那位父亲则是纠结多年想要重续前缘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堂,继而气定神闲地说道,“而胡部堂当年功业,我自然不敢企及并肩,却也不希望此生庸碌平凡!”

小北目瞪口呆地看着汪孚林,那眼神在旁人看来,却像极了妻子对丈夫的钦慕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汪孚林根本就不是这种喜欢说豪言壮语的人,这家伙更喜欢的是装傻藏拙,然后在关键时刻来一下狠的,而且没多少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今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然而,潘二爷却完全不认为汪孚林是在放狂言。之前那风波连场,卷进去的是南直隶乡试主考官耿定向、守备太监孟芳、应天巡抚张佳胤,甚至还有南京守备临淮侯李庭竹这样的勋贵,相形之下,汪孚林最初还只是个秀才,如今也不过区区举人,甚至没有动用其伯父汪道昆的名声,就搅动起了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涛骇浪,此番言语又岂是言过其实?

在豪言壮语之后,汪孚林用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目光注视着潘二爷,一字一句地说道:“潘二爷昔日也曾经是一时风云人物,就甘心只在东城兵马司中蛰伏吗?汪某人虽不才,却愿意为岳父昔年旧部做一点事情,不希望今后还有别有用心者利用了这些人做之前那种无稽之事。希望潘二爷能够体察我这份心意,帮我这个忙,也算是帮一帮那些昔年曾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的袍泽!”

听到这里,小北终于明白了汪孚林的心意何在。她完全不会怀疑汪孚林是在空口说白话,他在杭州帮那些打行的人找到了一条出路;在镇江帮牛四这样的机霸以及不少失业机工找到了一条出路;而现在于南京,他应该也能够为一些浙军中郁郁不得志的旧部找到出路,如果父亲泉下之灵有知,也一定会点头赞许这个女婿的长远心思。她一下子惊觉过来,遂万福行礼道:“潘二爷既然肯在我的身上如此费心,还请体谅夫君的一片好心。”

自己追查这么多天,甚至主动找上门来,换来了对方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值得吗?

潘二爷手中竹篙在河底淤泥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再次高高地离开水面。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血未冷的,并不只有那两位充军的兄弟。这件事,我答应你们!”

第四七五章召集旧部

胡宗宪自尽狱中,谭纶节制蓟辽,戚继光北调蓟镇,俞大猷平广西蛮乱后镇守闾峡澳,刘显连续用兵西陲平蛮。

昔日嘉靖中后期,在东南抗倭战场上声名赫赫的几名文武,却是境遇各不相同。而各奔东西的他们带走了一部分精心训练的心腹兵马,但更多的浙军乃至于闽军,却都留在了当地。倭寇都没了,朝廷养不起当年募集而来的精兵强将,自然是给了安家费遣散回乡。只可怜当年上阵力抗倭寇留下累累伤痕的英雄们,如今却成了官民人厌狗憎的害群之马,却少有人想过他们这一身伤换来了什么。

南京城中的浙军旧部并不算很多,其中如潘二爷这样拿着实打实军功换来官职的更是凤毛麟角,能和何四一般靠着胡宗宪早年安置,有份安稳营生的,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更多的人混迹于车马行,当着泥水匠,甚至于沦落到给人打长工做雇工的,也并不在少数。昔日功绩夸于人听,他们早已没有那样的力气了,不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在这种承平盛世,武艺荒废了不要紧,可谋生的手艺如果荒废了,却要饿肚子。

所以,当潘二爷亲自出面,找来了二十几个潦倒的昔日袍泽,请了大家一起喝酒时,觥筹交错之间追忆往昔峥嵘岁月,不免有人泪流满面。今天来的有好几个是当初追随胡宗宪多年的亲兵,说起不久之前那桩大案,更是有人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热烈。

就在这时候,潘二爷突然不轻不重放下了手中酒碗,沉声说道:“我知道大家这些年过得不好,只可惜我在东城兵马司也不过区区副指挥,上头压着正印,兵马司也不能随便进人……”

他顿了一顿,又苦笑道:“这次要不是应雄捅出了险些构陷解元郎的大篓子,我连这根钉子都拔不掉,更谈不上帮大家多少。”

潘二爷这么一说,立刻有人跳起来说:“潘二哥你别这么说!你好歹是个秀才,有功名的,却不管别人说咱们这些泥腿子军汉粗俗,逢年过节从来不忘给我们送东西,平时有事也极为关照,咱们都领你的情!”

“就是,这次刘巴和丹东那两个家伙险些被何四蒙了去,充军辽东,又是你亲自打点,这又不知道用掉多少钱,谁不说你仗义?”

“只恨朝中那些当官的瞎了狗眼,忠义勇武的压在污泥里,只会纸上谈兵的却都一个个蹦跶欢快!有时候想想,真为胡部堂不值!”

胡宗宪如今已经追赠了官职,官赐祭礼,再也不像当初那样祭祀一趟都得偷偷摸摸,就是这名头提起来的时候也得小心谨慎。众人被这话勾起兴头,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加入了进来。就在这时候,潘二爷方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今天找你们过来,是为了一件事。虽说南京城里还有其他不少兄弟,但他们有些安家乐业,有自己的小日子,而各位兄弟却一直都没有固定的营生。我以前一直有心无力,这次却总算找到了一条路子。”

哪怕从前在浙军中打倭寇,并不是一帆风顺,有输有赢,有死有伤,可相比如今这潦倒没有半点安定的生活,不少人还是更加怀念当初那至少还有袍泽,还拿着朝廷军饷的日子。所以,潘二爷这么一说,当即有人好奇了起来,下一刻,潘二爷就继续问道:“各位可曾听说,从杭州,宁波,到松江,苏常,镇江扬州,浙江到南直隶这一条运河以及官道的途径各府县,原本混迹于街头的打行少了,而是多了镖局?”

镖局从最初的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一两年了,在场的浙军旧部中,却还有不少人没听说过,经身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对于这么一种路子,当年就是打打杀杀出来的他们自然觉得颇为契合自己这些人,可终究还是有明眼人忍不住问道:“潘二爷,这种既保人镖,也保物镖的路子,咱们这些曾经打过倭寇的去做,确实不在话下,可这开镖局不止要人手,还要钱。租房子,备兵器,乃至于招揽生意等等,可都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容易,所以从前虽听说过,也从来没提起,这次是正巧与徽州府一位公子结识,这才觉得可行。”有汪孚林的嘱咐,潘二爷也知道小北在胡家早就是死人,贸贸然在太多人面前提起实在无益,因此只轻描淡写地把汪孚林拿出来说。当他说起汪孚林是今科举人,又说起人把号称金陵十三少的盛祖俞给整得很惨,一群浙军旧部顿时哄笑了起来。而听到对方出钱租地方备办所有东西,甚至还能招揽徽商们的生意,每一个人都心动了。

乃至于少有人去细想潘二爷说的理由。徽商有钱是有名的,再说各地那些镖局既然都是汪家产业,这位有心在南京打开局面,找上他们也不奇怪。

闹哄哄的商量过后,大多数人在离开潘宅时,心头自然都犹如装着热炭团似的。然而,潘二爷不过才让人收拾了东西,自己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却不想就有两个人又折返了回来。来的是出自同姓却并非亲兄弟的哥俩,年纪大略有些跛足的是张喜,年纪稍小站姿不正而有些驼背的是张兵。两人从前也常常承潘二爷人情,但一向都不喜欢客气。此刻哥俩一屁股坐下来之后,张喜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潘二哥刚刚说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另有名堂?”

“二哥,喜哥非得拖着我来的。他说别看你只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可眼高于顶,哪怕那位汪公子是举人,还整了那金陵十三少,可未必放在你眼里。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关节你没说。”张兵主动给兄长当了补充说明的角色,见潘二爷笑而不语,他就好奇地说道,“你肯定不会是因为人家出身不错,还给了你好处,这就引介给了诸位兄弟,这咱们都是知道的,你就给个准话吧,别吊着我们的心思。”

那么多人里头,就只有张家兄弟折返了回来,潘二爷倒是轻松不少。此刻见兄弟俩一搭一档,就是硬要从自己口中挖出端倪,他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当初胡部堂有幼女如掌上明珠,甚至还曾经让人教她武艺,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吧?”

潘二爷突然问这个,张家兄弟不禁有些狐疑。他们虽不像何四那样当过胡宗宪亲兵,也不像潘二爷那样谒见过这位昔日浙直总督,但有些传闻当然还是听到过的,对视一眼后就当即点了点头。这时候,潘二爷方才继续说道:“胡部堂在狱中自尽之后,不久就传出这位千金病故,没过两年,胡部堂的夫人和另一位千金也都相继病故,如今还在世的也就是两位公子。世人都知道,这二公子和三公子都不成器。我也是刚知道,胡公那位最小的千金其实在世。”

“啊?”

张家兄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同时惊呼了一声。张喜灵机一动,急忙问道:“难道潘二哥你说的那位公子……”

“是胡家千金的夫婿。你们不必怀疑是人诳我,人家本来是不想露出此中端倪的,是我锲而不舍一再追查,这才逼出了真相。”潘二爷干脆当着张家兄弟的面,将此中缘由一一道来,当说到耿定向竟然也私底下见了那对夫妻,他见张家兄弟再无任何怀疑,这才收尾道,“我本想问清楚之后,今后就能心安,谁知道人家竟还有这样的心思。不愧是胡家姑爷,若是胡部堂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女婿,一定会老怀大慰!”

张喜和张兵也都觉得心里异常高兴,一种被遗忘多年之后还有人记得的高兴。两人再次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就齐齐对着潘二爷单膝跪了下去。面对这一幕,潘二爷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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