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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第5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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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修见张居正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父亲是恼火他们好端端的掺和了进去,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毕竟牵涉到的很可能是去年的进士,若真的闹大了,也许有损朝廷声名,若是不妥当,不如就让那两兄弟作罢?”

“作罢什么?我本来就要整饬学政,堂堂进士尚且如此卑劣,更何况下头的秀才举人?他们惹出来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收场,若真的又是冒名,又真的是去年的三甲进士,那我也不怕让天下人知道,此等凉薄无行之辈,就不配立在朝堂之上!”

张敬修三兄弟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张居正,张泰徵和张甲徵却万万不敢。张泰徵昨天才刚挨了父亲张四维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张甲徵今天又闯了这样的大祸,还把长兄给一块捎带上了,他们要是说出来,敢保家法大板子打下来,几个月都别想出门。因而,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汪孚林等人信守承诺,能够对今天的事情完全保密,而张敬修他们也别把事情告诉张居正。于是,他们这满腔怒火,自然全都倾泻在秦三娘和那个负心薄幸汉的身上。

可秦三娘这个证人被人保护着,又在张敬修三人那边打过照面,他们也不能对她如何,只能竭尽全力让人搜寻去年三甲进士的笔迹以供核对。好在这种殿试金榜题名的人,哪怕只是三甲进士,也大多留下了很多文墨在外,实在不行,靠着父亲当初在翰林院的旧关系,他们还能寻到这些人的殿试文本作为比照。唯一有点麻烦的也就是比照的工作需要精通这种事务的刑部老手,这时候,王崇古这个刑部尚书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当朝三辅的嫡亲儿子,刑部尚书的嫡亲孙外甥要查,谁还能不配合?

而在他们抓紧时间排查的时候,汪孚林这边也迎来了宫中的颁赐。他自己的分配问题因为递上去的奏疏,继续悬而未决,替沈有容等人求的东西却都准了。此次每人颁赐司礼监经厂刻印的四书一部,据说挑的最好的版,还有御酒两坛,但额外还增加了每人一口钢刀,这让沈有容以下每一个人都喜出望外。尽管那刀并不是什么千挑万选的精品,远远逊色于谭纶送给汪孚林的那口剑,可象征意义毕竟无以伦比。

以后说出去,也是挎着御赐宝刀的人!

至于汪孚林,他更意外的是来颁赐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宫中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他对宫中宦官的了解很少,却也听汪道昆提过,这是仅次于冯保的宫中太监第二号人物,比冯保资历还老,年纪更大,在两宫皇太后面前很有体面,又深得小皇帝敬重,笑起来犹如弥勒佛,可汪孚林哪敢对这位掉以轻心,嘱咐人打赏了其随员,他少不得亲自客客气气把人请到了正堂安坐。

年近六十的张宏犹如寻常老人一般左看右看打量着这地方,最终却笑着冲汪孚林点了点头:“汪公子年纪轻轻,却有担当,有胆色,最重要的是,皇上金口玉言让你进都察院,你还敢上书推辞,这可真叫让皇上记住你了。”

如果有可能,我哪想让万历皇帝这种心胸狭隘的凉薄人记住!用完了就扔,形容的就是这位皇帝,在其手下就几乎没有荣宠不衰的臣下!

汪孚林心中腹诽,嘴上赶紧辩解道:“张公公这话说得我着实无地自容。皇上垂青固然是无上荣幸,然则我年纪轻轻,之前在辽东顶多就是功过相抵,如何能够经得起骤然提拔?更何况天下有才者众多,我不过是侥幸中了进士,可殿试之后风波不断,到了辽东之后更是被人指斥为只知道闯祸,甚至被人说是灾星,若是我进了都察院之后,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只怕就要真正千夫所指了。还请公公代为禀奏皇上,君恩无以回报,臣只能心领。”

颁赐这种事,看东西贵重多寡,宫中自然有不同等级的宦官可以做这种事,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万历皇帝给张居正赐东西,都用不着张宏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出马,而他今天亲自来,是因为听冯保说了几句“闲话”。

冯保自从赶走高拱,又逐走隆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孟芳等人,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便罔顾历来司礼监第二人提督东厂的老规矩,自己依旧把东厂捏在手里。张宏不是喜与人争的性子,哪怕是本该在自己手里的东厂被冯保抢去了,却依旧没什么怨言,始终维持着和冯保不错的私交,所以冯保也常常把东厂刺探到的事情拿与他说。

这一次,他听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数日前汪孚林挑衅张泰徵,而后张家兄弟联手到张家找回场子,却惨败而归的事,后半截完全是别人不知道的秘闻,冯保嘱咐别人不得泄露,自己却当成笑话拿来对他讲。联想到那次朱翊钧被张鲸张诚等近侍撺掇去文华殿旁观看热闹,结果惹出来的那场大事,张宏再琢磨琢磨这一次的事,对汪孚林自然存着几分小心审慎。

张居正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因此,听到汪孚林拿出灾星二字作为搪塞,他就不动声色地品了一口茶,继而挑了挑眉道:“汪公子这待客之茶,似乎是徽州来的?”

这老货好厉害的嘴!

“正是祁门的茶叶。”汪孚林欠了欠身,随即又添了一句,“公公若再是一口一个公子,我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公公还请直呼我的名字就是。”

“既如此,咱家就直接问你,你自己属意何官?”

要不是被人天天催着赶着去科举,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当官!有个进士出身的头衔在身上,全天下哪里不可以去?而且我说想当什么官,你就能给我?

哪怕心里如此想,汪孚林却更明白,这话在自己人面前抱怨一下没什么问题,但绝对不能对外人说。所以,对于张宏这开门见山的问题,他的回答却依旧滑头:“回禀公公,说实在的,我去年根本没想到能中进士,中了进士之后因为名次问题被人揪住不放,我修身养性了大半年,总算得了太平。可去了一趟蓟辽回朝就又成了众矢之的。我眼下只想去个不出风头的冷衙门,那些找茬的家伙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张宏在宫里前前后后四十年,进过内书堂,阅人无数,自忖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今天实在是觉得叹为观止。当着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面,汪孚林不是尽力表现,或者自命清高,或者拼命结交,又或者保持距离……反而自始至终闲话家常,现在更是表示情愿去冷衙门躲事!他着实难以判断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当下便干脆放下之前的预想,也同样闲话家常似的询问汪孚林家中情形,这下子就把对方话匣子完全打开了。

因此,当张宏离开汪家时,原本透过冯保的东厂,了解一些汪孚林家中人口的张宏算是把汪家的情形全都给摸了个清清楚楚。进了东华门后,他换乘凳杌,就忍不住开始发呆——因为汪孚林最后和他套近乎时,竟是小心翼翼提出,反正现在选官还没定,是否可以回一趟徽州,先把家中嫡亲妹妹的婚事给办了,然后带着妻子去老家宁波府探望一下祖母叶老太太。直到这会儿,他都忍不住替张泰徵张甲徵兄弟二人默哀。

惹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别看那兄弟二人是阁老的儿子,也一样要吃亏!

然而,等回到司礼监,他还没进自己的直房,却被正好从里头出来的冯保叫住了。两人多年老相识,冯保笑呵呵一颔首,示意手下人把守住各处,不得让人进来,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太岳的意思是,他打算好好整饬清洗一下科道。至于汪孚林的事情,等他和两边张家那五位公子哥惹出来的事情结束,就给他找个名头让他回家一阵子,避避风头。”

张泰徵和张甲徵要十天八天才能查出来的事,放在东厂手上,不过是两三日光景就能有结果!当他查出那个名字属于都察院的试职御史时,自然就立刻告诉了张居正,这次还真是意外之喜!

张宏对于清洗科道言官这种正经大事倒不怎么上心,因为他很清楚,此事自己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横竖小皇帝也对那些乱喷的言官没好感,可对于汪孚林的这措置……他能对冯保说正好遂其心愿吗?

第六二一章保驾护航张公子

汪孚林的上书也好,那一日在某场文会的当众挑衅也罢,固然惹来了一部分言官越发暴跳如雷,从而奋起反击,但某些迹象诸如首辅张居正,次辅张四维的儿子全都出入汪家,疑似交往甚密,尤其汪孚林和这两家的所谓私交也被好事者深挖了出来,却也让不少脑袋还清楚的官员选择了暂时退避观望。

当然,若是某些人知道张泰徵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汪孚林,最好把某人彻底打倒再狠狠踩上一千脚,那交往甚密四个字更是恨不得砸在传言者的脸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会儿的汪家书房中,张泰徵和张甲徵一块虎着脸站在那儿,半点没理会汪孚林请坐的表示。看着死沉这脸的他们,以及他们丢在桌子上的几份东西,汪孚林却压根没有去翻看的意思,笑眯眯地赞叹道:“不愧是二位张公子,做事情就是有效率,这才过去了几天,那位秦三娘恨了一年多,害得我险些夜夜被人扎草人,却就是找不到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浮出水面了。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你不会自己看吗!”张甲徵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可见汪孚林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说道,“就是那个三甲倒数第一名王世芳!之前会试的时候,吊榜尾的是和你交情很好的那个程乃轩,结果殿试换成了他吊榜尾,程乃轩的名次却上去了不少,你更是夺下了三甲传胪,他自然心中不满。不过,他授官倒是运气好,在都察院试职御史,据说还有哪家在六部当员外郎的看中了他,打算把女儿许配给他!”

“原来如此。王世芳……说实话不止是他,去年这一科的同年,我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却没想到真是这么一位三甲进士坑了我。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有没有什么相识的有正义感的科道言官,可以把他这真面目给揭露出来?”

张甲徵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泰徵就怒喝道:“汪孚林,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怎么是我欺人太甚?”汪孚林嘴角挑了挑,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位秦三娘也是求助的你们,你们又不调查就直接把人给我带上门,而且又是你们亲口在首辅大人家那三位公子面前答应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收拾清楚首尾?”

张泰徵再次伸手阻止了要说话的弟弟,阴着脸说道:“王世芳虽说在这次科道言官弹劾你的时候没有上书,但上蹿下跳却也很不少。汪孚林,你敢说不是公报私仇,故意让我和二弟上当?”

“首先,我在去年进京应考会试之前,从来没来过京师,相比之下,二位都随着父亲在京城呆过不少日子,你们觉得我对这满是达官显贵的地方会比你们更熟悉?其次,我家那些个亲戚在京师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的关系网,上哪去查?第三,秦三娘那边我虽说让人去保护,又没禁止你们去见她,而且她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成算的人,什么话套不出来?我让你们上当?嘿,简直颠倒是非黑白了,要不是你们猪油蒙了心,会闹出这档子事?”

张泰徵被汪孚林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诘问过秦三娘,结果却发现毫无挑唆痕迹,可要让他通过人去查此事容易,可要让那些言官去弹劾王世芳,他自忖没那胆子。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见汪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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