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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人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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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他的儿子是多么富有教养!他母亲说他四岁的时候还是个小脏猴,一天到晚在巷子
口的垃圾堆里打滚,整日一丝不挂。儿子这一辈远远胜过了父亲那一辈,长江总是后浪
推前浪,前景是一片诱人的色彩。
他收起了小说。累些,再累些罢。为了孩子。
天色愈益暗淡了。船上的叫卖声也低了,底舱的轰隆声显得格外强烈。儿子伏在他
腿上睡着了。他四处找不着为儿子遮盖的东西,只好用两扇巴掌捂住儿子的肚皮。
长江上,一艘幽暗的轮船载满了昏昏欲睡的乘客,慢慢悠悠逆水而行。看不完那黑
乎乎连绵的岸土,看不完一张张疲倦的脸。印家厚竭力撑着眼皮,竭力撑着,眼睛里头
渐渐红了。他开始挣扎,连连打哈欠,挤泪水;死鱼般瞪起眼珠。他想白天的事,想雅
丽,想肖晓芬,想江南下的信,用各种方法来和睡意斗争。最后不知怎么一来,头一耷
拉,双手落了下来,鼾身随即响了。父子俩一轻一重,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
彩灯在远处凌空勾勒出长江大桥的雄姿,上半部是半截黑影,下半部才有稀疏的灯
光。船上早睡的人们此刻醒了,伸了伸懒腰,说:“晴川饭店的利用率太低了!”
船面上一片密集的人头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乱蓬蓬的大脑袋,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
女疯子,她每天在这个时候便出现在轮渡上。女疯子大喝一声,说:“都醒了!都醒了!
世界未日就要到来了。”
印家厚醒了,他赶快用手护住儿子的肚皮,恼恨自己怎么搞的!一个短短的觉他居
然做了许多梦,可一醒来那些具体情节却全飞了,只剩下满口的苦涩味。在猛醒的一瞬
间,他好不辛酸。好在他很快就完全清醒了,他听见女疯子在嚷嚷,便知道船该靠码头
了。
“雷雷,到了。嘿,到了。”
“爸爸”
“嘿,到了!”
“疯子在唱歌。”
“来,站起来,背上枪。”
“疯子坐船买票吗?”
“醒醒吧,还迷糊什么!”
汽笛突然响了,父子俩都哆嗦了一下,接着都笑起来,天天坐船的人倒让船给吓了
一跳。
人们纷纷起立,哦啊啊打哈欠,骂街骂娘。有人在背后扯了扯印家厚,他回头一看,
是讨钱的老头。老头扑通一下跪在他们父子跟前,不停地作揖。印家厚迟疑了一下,掏
出一枚硬币给儿子。雷雷惊喜而又自豪地把硬币扔进了老头的破碗,他大概觉得把钱给
人家比玩游戏有趣得多。
印家厚却不知该对老头持什么样的看法才对。昨天的晚报上还登了一则新闻,说北
方某地,一个年轻姑娘靠行乞成了万元户。他一直担心有朝一日儿子问他这个问题。
“爸,这个爷爷找别人要钱对吗?”
问题已经来了。说对吧,孩子会效法的;不对吧,爸爸你为什么把钱给他?就连四
岁的孩子他都无法应付,几乎没有一刻他不在为难之中。他思索了一会,一本正经地告
诉儿子:“这是个复杂的社会问题,你太小怎么理解得了呢?”
幸好儿子没追问下去,却说:“爸,我饿极了!”
浮桥又加长了,乘客差不多是从江心一直步行到岸上。傍晚下班的人真怕踏这浮桥,
一步一拖,摇摇晃晃,总像走不到尽头,况且江上的风在春天也是冷的。
为什么不把码头疏浚一下?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轮渡快一些?为什么江这边的人非得
赶到江那边去上班?为什么没有一个全托幼儿园?为什么厂里的麻烦事都摊到了他的头
上?为什么他不能果断处理好与雅丽的关系?为什么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印家厚真希
望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能有一个负责的父亲回答他的所有问题。
到家了!
炉火正红,油在锅里嗤拉拉响,乱七八糟的小房间里葱香肉香扑面,暖暖的蒸汽从
高压锅中悦耳地喷出。妈妈!儿子高喊一声,扑进母亲怀里。印家厚摔掉挎包,踢掉鞋
子,倒在床上。老婆递过一杯温开水,往他脸上扔了一条湿毛巾。他深深吸吮着毛巾上
太阳的气息和香皂的气息,久久不动。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家!他的老婆!
尽管是憔悴、爱和他扯横皮的老婆!此刻,花前月下的爱情,精神上微妙的沟通等等远
远离开了这个饥饿困顿的人。
儿子在老婆手里打了个转,换上了一身红底白条运动衫,伤口重新扎了绷带,又恢
复成一个明眸皓齿,双颊喷红的小男孩。印家厚感到家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饭桌上是红烧豆腐和氽元汤;还有一盘绿油油的白菜和一碟橙红透明的五香萝卜条。
儿子单独吃一碗鸡蛋蒸瘦肉。这一切就足够足够了啊!
老婆说:“吃啊,吃菜哪!”
她在婚后一直这么说,印家厚则百听不厌。这句贤惠的话补偿了其它方面的许多不
足。
她说:“菜真贵,白菜三角一斤。”
“三角?”他应道。
“全精肉两块八哩,不兴还价的,为了雷雷,我咬牙买了半斤。”
“好家伙!”
“我们这一顿除去煤和作料钱,净花三块三角多。”
“真不便宜。”
“喝人的血汗呢!”
“就是。”
议论菜市价格是每天晚饭时候的一个必然内容,也是他们夫妻一天不见之后交流的
开端。
看印家厚和儿子吃得差不多了,老婆就将剩汤剩菜扣进了自己的碗里,移开凳子,
拿过一本封面花哨的妇女杂志,摊在膝盖上边吃边看。
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轮到印家厚收拾锅碗了。起先他认为吃饭看书是一个恶习,
对一个为妻为母的人尤其不合适。老婆抗争说:“我做姑娘时就养成了这习惯,请你不
要剥夺我这一点点可怜的嗜好!”这样印家厚不得不承担起洗碗的义务。好在公共卫生
间洗碗的全是男的,他也就顺应自然了。
男人们利用洗碗这短暂的时间交流体育动向,时事新闻,种种重要消息,这几分钟
成了这排房子的男人们的友谊桥梁。今天印家厚在洗碗时听的消息太不幸了。一个男人
说:伙计们,这房要拆了。另有人立刻问:我们住哪儿?答:管你住哪儿!是这个单位
的它安排,不是的一律滚蛋。问:真的吗?答:我们单位职工大会宣布的,马上就来人
通知。好几个人说:这太不公平了!说这话的都是借房子住的人。印家厚也不由自主说
了句:“是不公平得很。”
印家厚顿时沉重起来,脸上没有了笑意,心里像吊着一块石头坠坠的发慌。他想,
这如何是好呢?
他洗碗回来又抄起了拖把,准备拖地再洗儿子换下的衣服。他不停地干活,进进出
出,以免和老婆说话泄漏了拆房的秘密。她半夜还要去上夜班,得早点睡它一觉。暂且
让自己独自难受吧。
“喂,你该睡觉了。”
“嗯。”
老婆还埋头于膝上的杂志。儿子自己打开了电视,入迷地看《花仙子》。
“喂喂,你该睡觉了。”
老婆徐徐站起。“好,看完了。有篇文章讲夫妻之间的感情的事,你也看看吧。”
“好。你睡吧。”
老婆过去亲了儿子一下,说:“主要是说夫妻间要以诚相见,不要互相隐瞒,哪怕
一点小事。一件小事常常会造成大的裂痕。”
“对。”印家厚说。
老婆总算准备上床睡觉了,她脱去外衣,又亲了亲儿子,说:“雷雷,今天就没有
什么新鲜事告诉妈妈吗?”
印家厚立刻意识到应该冲掉这母子间的危险谈话,但他迟了。
儿子说:“噢,妈妈,爸爸今天没在餐馆吃凉面。”
老婆马上怒形于色。“你这人怎么回事!告诉你现在乙肝多得不得了,不能用外边
的碗筷!”
“好好,以后注意吧。”
“别糊弄人!别以后、以后的……我问你:你今天找了人没有?”
印家厚懵了,“找……谁?”
“瞧!找谁——?”老婆气急败坏,一屁股顿在床沿上,翘起腿,道:“你们厂分
房小组组长啊!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这人的一些嗜好,不是说了花钱送点什么的吗?不
是让你先去和他联络感情的吗?”
真的,这件事是家中的头等大事。只要有可能分到房子,彩电宁可不买。他怎么把
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妈的!我明天一定去!”他愧疚地捶了捶脑袋。尤其从今天起,房子的事是燃眉
之急的了,再不愿干的事也得干。
印家厚的态度这么好,老婆也就说不出话来了,坐在那儿干瞪着丈夫。
“酒呢?”
“黑市茅台四块八一两。”
“那算了,我再托托人去。奖金还没发?”
“没有。”他撒了谎。如果夫妻间果然是任何问题都以诚相见,那么裂痕会更迅速
地扩大。他说:“看动静厂里对轮流坐庄要变,可能要抓一抓的。”先铺垫一笔,让打
击来得缓和些。西餐是肯定吃不成的了,老婆,你有所准备吧,不要对你的同事们炫耀,
说你丈夫要带你和儿子去吃西餐。
老婆抹下眼皮,说:“唉,倒霉事一来就是一串。有件事本来我打算明天告诉你,
今天让你睡个安稳觉的。可是……唉,姑妈给我来了长途电话。”
“河北的?”
“说她老三要来武汉玩玩,已经动身了,明天下午到。”
“是腿上长了瘤的那个?”
“大概是那瘤不太好吧。姑妈总尽情满足他……”
“住我们家?”
“当然。我们在闹市区。交通也方便。”
印家厚觉得无言以对。难怪他一进门就感到房间里有些异样,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辨
别呢。现在他明白了:床头的墙壁上垂挂着长长的玻璃纱花布,明天晚上它将如帷幕一
般徐徐展开,挡在双人床与折叠床之间:折叠床上将睡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印家厚讪
讪地说:“好哇。”他弹了弹花布,想笑一笑冲淡一下沉闷的空气,结果鼻子发痒,打
了个喷嚏。老婆一抬腿上了床,他扭小了电视的音量,去卫生间洗衣服。
洗衣服。晾衣服。关掉电视。把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儿子弄到折叠床上,替他脱衣服
而又不把他搬醒,鉴于今天凌晨的教训给折叠床边靠上一排椅子。轻轻的,悄悄的,慢
慢的,不要惊醒了老婆。憋得他吭哧吭哧,一头细汗。
印家厚上床时,时针指向十一点三十六分。
他往床架上一靠,深吸了一口香烟,全身的筋骨都咯吧咯吧松开了。一股说不出的
麻麻的滋味从骨头缝里弥漫出来,他坠入了昏昏沉沉的空冥之中。
只亮着一盏朦胧的台灯。
他在灯晕里吐着烟,杂乱地回想着所有难办的事,想得坐卧不宁,头昏眼花,而他
的躯体又这么沉,他拖不动它,翻不动它,它累散了骨架。真苦,他开始怜悯自己。真
苦!
老婆摊平身子,发出细碎的鼾声。印家厚拿眼睛斜瞟着老婆的脸。这脸竟然有了变
化,变得洁白,光滑,娇美,变成了雅丽的,又变成了晓芬的。他的胸膛呼地一热,他
想,一个男人就不能有点儿野心么?这么一点破,心中顿时涌出一团邪火,血液像野马
一样奔腾起来。他暗暗想着雅丽和晓芬,粗鲁地拍了拍老婆的脸。老婆勉强睁开眼皮觑
了他一下,讷讷地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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