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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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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的调动问题?”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李乔林脱口而出他说出这句最不合适宜的话。 
  “你的问题我们已经研究过了,”不料谢礼民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地委最近有指示,对于技术人员,只进不出,你的调动不能批准!” 
  “可是,我有具体困难呀!”李乔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声音不觉变了。他的两手伸成爪状,颤颤地向前伸去,好象乞丐在行乞。“我的……”“再大的困难也不顶用,谁也不准调走!”谢礼民冷笑一声,转脸看着刘正仙,大声喝道:“吃饭!” 
  李乔林咬了咬牙,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于是,飞快地转过身,逃也似的奔出去了。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求他们了!”李乔林气急败坏地奔回宿舍,把书包往床上一丢,就拔出拳头,死命地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宁可老死在这里,也不再去受这等奇耻大辱!”他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象笼中的饿狼一样在屋里来回疾走。“我,一个男子汉,大学生,为什么要这样卑躬屈膝地去奉承拍马,这样恬不知耻地去摇尾乞怜,这样不惜血本地去请客送礼?而且是向什么样的人去拍马、乞怜、送礼啊!是钱修德这样的贪官污吏,是谢礼民这样的伪君子!我还有一点人的尊严吗?不仅如此,我还害了韩小雯,伤了她的心!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应该立即到她那里去,跪在她面前,抱住她,求她惩罚我,求她饶恕我,然后,立即和她结婚……”他疯狂地冲出去,顺着岩石嶙峋的小路向化肥厂跑去,跌跌撞撞地跑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实在喘不过气来了,才改为急走。他好象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他这个忏悔的情人就象屠格涅夫的《烟》里的里维诺夫一样,跪在他的泰雅娜面前,吻着她的裙裾——不,衣襟,吻着她的小手,嘴里反复地低语:“饶恕我吧,亲爱的!你要不饶恕我,我就死在你脚下!”而她始而惊慌失措、尖声大叫;继而失声痛哭地扑到他怀里,发誓要他相信,她早已饶恕了他;最后他们俩噙着幸福的泪花,把火热的嘴唇重新紧贴在一起……就这样,他沉醉在自己的激情中,被自己崇高的忏悔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当他走到化肥厂门口那一块坟地时,他的心情变了。他忽然畏缩起来:“她会接待我吗?她不会当我的面把门关上吗?她不会把我赶走吗?邻居看见了多难堪碍…”他不自觉地站住了。有一瞬间他很想拔腿就逃,可是他又强迫自己的双腿大步向前,径直向她的宿舍走去,同时心里又出现的新的矛盾:一方面希望韩小雯在家;另一方面,又怕她在家。只是,当他看到她门上果然挂着锁时,又不禁大失所望。“那么早就上班去啦?”他茫然四顾,忽然感到她的窗子有点怪。仔细观察,原来玻璃全被纸遮掉了,是在里面用报纸遮的,这说明她不是去上班了,而是出远门了。“她能到哪里去呢?” 
  邻家的门“呀”地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婆娘,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就笑着说:“是找小韩吗?她回家去了。” 
  “她回家啦?!” 
  “是罗,”她注意地看着他,“她妈打电报来,说是生了重病,她就请事假回去了,还哭了一场呢——进来坐会不?” 
  “碍…”他不知所措地摆摆手,飞快地转过身,竭力装出稳重的样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一转弯,立即改成了急步。 
  在归途上,他忽然想到,给韩小雯写封信去,表示忏悔和痛悟之意。可是,怎么写呢?如何解释他的突然转变呢?她会相信吗?面对面的时候,只消他真的跪下,一把抱住她,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或者可以便她心回意转。至少,可以把她弄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理智和感情脱臼;然后,趁她感情冲动、理智麻痹的时候,再反复地吻她、求她,她就会招架不住,情不自禁地答应言归于好。可现在,你去写信吧!随你写得如何痛心疾首、动人心弦,也许看的时候会激动一下,但放下信纸就完了——说不定,她连看都不愿看。她虽然软弱,可绝对不傻。算了吧!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你为了虚幻的调动,不惜抛弃这样好的姑娘,现在就让你两头落空,一无所有。你就一辈子在远西打光棍,象屠格涅夫许多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孤独终生吧,这就是你的命! 
  六 
  也许是李乔林实在太阴郁了吧,连王庆仙都忍不住问他:“小李,你怎么啦?看你垂头丧气的,象只瘟鸡一样。调动搞得怎么样啦?” 
  “调动?”李乔林苦笑一声,“早就泡汤罗。听说地委有指示,技术人员一个不放,也不晓得我是哪一号技术员?”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昨天我还在街上碰到金坡区农推站的杨新业,他们两口子也是和你一样的大学生,马上要调回四川老家去了,今天来县里办手续,笑得嘴都合不拢!” 
  “真的?是两口子一齐调?”李乔林眼前一亮。 
  “谁骗你?当然是全家一路调。不信,我带你去找他们。” 
  “他们怎么打通人事局的?” 
  “烧香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搞得久罗,从一分来就开始搞了。这些年他们一直在乡下自家喂猪,年年杀一头大肥猪,我家老金都给他带过几回。(王庆仙的丈夫金永发是农业局的拖拉机驾驶员)只看到他把肉分作几十斤、几十斤的一包包,悄悄背进城来。我问他是不是去烧香的,他就对我笑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啊!”李乔林又惊又喜。他这才明白自己的炮弹级别太低了,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呀,烧香没找到菩萨!”王庆仙友善地笑了,“你请老钱帮你说了没有?” 
  “说了,可谢局长说地委有指示,一个也不放。” 
  “他是吓唬你的嘛!”王庆仙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来,我去帮你问问霍得发,看你的调动是哪里卡壳。” 
  “霍得发?霍得发是谁?” 
  “人事局的秘书呗!你都不认识啊?所以我说你是烧香没找到菩萨!我和他是一路参加工作的,老熟人罗,哎——你是要调哪里啊?江苏县?” 
  “苏南县。”李乔林努力不笑。 
  “苏南县?好难记的名字。干脆,你和我一路去问,你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中午下班后,王庆仙带着李乔林去霍得发家。一进门,王庆仙就大声嚷嚷:“小霍!饭熟了没有?我们来找饭吃!” 
  “早熟罗,快来吃!”“小霍”原来是个身材高大、相貌威严的中年汉子。他有一双极其灵活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练的官僚。 
  “这是我们局里的小李”,王庆仙介绍说:“上海来的大学生。” 
  “怎么,你也是要搞调动?”霍得发看了李乔林一眼。 
  “就是嘛,报告都送到你们局里去罗,”王庆仙说:“你去帮他问一下,早点发个函嘛!” 
  “好说好说,你我都不是外人,”霍得发同时对着两个人十分诚恳地说,然后把目光停在李乔林脸上,“不过你的报告我还没有看到,等我去查一下。” 
  “多谢你。”李乔林忙微笑点头,“真是太感谢了!” 
  “哪里哪里。” 
  “好,我们走了。”王庆仙站起来,“你要放在心上哦!过几天我要来盯你的!” 
  “好说好说,你我又不是外人。”霍得发满脸陪笑,起身送客。 
  李乔林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地等了四天。后两天里,他老是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王庆仙,可王庆仙仿佛忘记了这回事似的。第四天下午,李乔林终于熬不住了,便吱吱唔唔地问:“王姐,霍得发该帮我问出结果来了吧?” 
  “你还没有去问他啊?”王庆仙惊奇地问。 
  “没有,我想恐怕……” 
  “你只管去问他,”王庆仙把眼睛一瞪,“不要象个大姑娘似的——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对,我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去找他?”李乔林恍然大悟:“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被局长骂了一顿,就连秘书都不敢找啦?” 
  下了班,他急急忙忙赶到霍得发家。霍得发正一个人坐在窗前,悠然自得地喝酒。李乔林偷眼一看,那酒是江西名产四特酒,菜只是一盘侧耳根。 
  “霍秘书!”李乔林恭而且敬地叫道。 
  “你有什么事?” 
  “我的调动问题——” 
  “噢,哪个呀——”霍得发仿佛费了很大的劲,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功夫查。” 
  “听说你们最近忙得很?”李乔林勉强陪笑道。 
  “就是嘛!想调的人太多了,都是你们这批大学生。昨天有个老傣来找我,”霍得发仿佛无意识地朝那瓶酒扬了扬手,“要调回吉安去——你是调哪里啊?” 
  “江苏省苏南县。”李乔林忽然一阵冲动,“不是说上面有指示,技术人员一个不放吗?” 
  “谁说的?”霍得发斜眼看着他,“前几天还有两夫妇刚刚调回四川,就是我给他们办的手续。” 
  “嗯,我也是听说的。”李乔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那么我的事就请霍秘书多多费心了,我走了。” 
  “……”霍得发的喉头发出一种象咳痰一般的声音,算是回答。 
  李乔林高高兴兴地走出来,心里直叫好:“有路了,有路了!什么只进不出,统统是假的,就是要酒,要炸弹!这才是真的只进不出呢!” 
  其实他来的时候也想到这一点,只因上次碰得太惨了,不敢贸然再试。 
  第二天中午,他把谢礼民退回来的炸药包一齐向霍得发掷去。 
  “你这是干什么?”霍得发满面堆笑,“都是在革委机关上班,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你的事我问过了,谢局长说还要研究研究。地委最近有指示,对大学生调动要从严掌握,不过没有说只进不出。”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啊!”李乔林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不要急,慢慢来嘛。”霍得发亲切地望着他,“谢局长这个人性子大得很,什么事都要趁他高兴。” 
  “那……”李乔林满脸乌云。 
  “不怕得,”霍得发拍拍他的肩膀,“哪天我趁他有兴了,帮你吹嘘几句。” 
  “那太感谢你了。” 
  “好说好说,你我不是外人。” 
  李乔林垂头丧气地走了。他不太相信这个秘书能使局长改变主意,虽然那天王庆仙告诉他霍得发实际上是“二局长”。 
  果然,过了一个星期,李乔林再去问霍得发,得到的回答还是那一句“不要急,慢慢来,哪天……”李乔林又甩了四个土手榴弹,六包软炸药(高级糖),这一回霍得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坦率地说:“你我不是外人,不瞒你说,谢老对你好象有点成见。我也不知道为哪样,你原来认识他不?” 
  “不,不认识。” 
  “打过交道没有?” 
  “没有,没有。” 
  “那就好,”霍得发注意地看了看李乔林说道:“他这个人喜怒无常,说不定过几天一高兴,就给你发函了。” 
  “还要请霍秘书美言几句。”李乔林战战兢地说。 
  “好说好说”,霍得发现他脸色难看,又加了几句:“你也不要太着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留心。函是早晚要发的,不过是早点晚点……”七李乔林又用原先的目光去看待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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