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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5-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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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袁在哪里?东屿湾?” 
  袁传杰忍着气,低下声说是的,顺道路过看看,情况不太好。 
  “你在那里就近指挥。”齐斌即下命令,“我让他们书记县长马上赶到。” 
  市长怎么会知道袁传杰的行踪?原来是林和明给他打了电话。齐斌说,林和明正在处理一件事情,比较重要,刚才专门打电话向他请示。从抗灾全局考虑,他同意了。林和明暂不返回东屿湾。 
  “你全权处理。”齐斌说,“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袁传杰一声不吭。 
  放下电话后刘志华问袁副市长有什么事情?袁传杰很失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唯表情沮丧。刚才还在发火,忽然没了,话也没了。 
  后来了解,当时林和明确实回不了东屿湾,因为他已经跑得够远了。差不多在袁传杰从市区赶往东屿湾那个时间,林和明从东屿湾启程,经国道上高速,顶风冒雨直奔省城。林和明到省城做什么事呢?上省电视台,急送本市市长齐斌在第一线指挥抗击台风的新闻画面。市主要领导深入抗灾一线,本市新闻媒体尤其是电视台肯定要跟随纪录并报道的,县里的电视台不用说更得到场。当晚齐斌亲临东屿湾,于大风大雨中视察,做重要指示,记者们很卖力,拍了大量画面,很有冲击力,极感人。齐斌一走,林和明即吩咐本县电视台的记者紧急编辑画面,报送省台,务必赶上省台的早间新闻节目。林和明说这一回特地让县台记者拿新买的新式数字摄像机拍,比市台记者的机器好,效果格外突出,栩栩如生,特别感人,得想办法让省台用咱们这些画面。 
  “市长肯定高兴。”他说。 
  为确保这条新闻及时发出,林和明用自己的车,亲自带记者连夜赶往省城。 
  林和明担任副县长前,在该县一个山区乡任乡书记,提拔时颇有些争议。这人年轻,聪明,会来事,很能干,但是名声不佳,有议论称他就是嘴功好,还有拍功强。这类干部比较占便宜,总是“小林不错”,领导有印象,比较得宠,容易脱颖而出。就这样他上了,当副县长,主管安全。 
  但是东屿湾出了事情:台风刚过,风浪不定,有几条冒险出港的木船失踪于夜海,船上载员多人,具体数目不详。 
  袁传杰说过,怕的不是天气不对头,是人不对头。他有先见之明。 
   
  五 
   
  陈江南说,这辆一路哗哗叫唤的旧普桑轿车里一定有位贵人,逢凶化吉。他自己当然不是,也许是司机小苏?否则肯定就是袁先生了。 
  陈江南以此自嘲,也表现出他的意外与惊讶。那一路果然有趣,从昌吉动身起,一行人所到之处没有不发警报的。北疆洪水,处处告急,这种时候,除固执如袁传杰者才不言放弃。谁想每到一处都一样,似乎山穷水尽了,终于还是柳暗花明。 
  这天在布尔津吃午饭时,当地电视台播发的通知对袁传杰打击沉重。跟一路道听途说不同,当地旅游部门通过电视台发布的权威信息无法漠视,喀纳斯断路已无可争辩。这种情况下,调头往回走应当是最合理的,但是袁传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以一种对该通告充耳不闻的鸵鸟方式应对,不松口,不放弃。 
  于是动身,直驶喀纳斯。大家嘴上没说,心里都很清楚,这一走大概属于安慰性质,走到哪儿算哪儿,肯定到不了头的。情况比他们料想的还要糟糕:刚出城他们就遭遇了交通滞留,在一个水毁路段等了近一个小时。末了前边传来消息,说公路部门正在全力抢修道路,但是情况比较严重,路基都破坏了,工程量不小,这个地段至少得到晚间才可望通行。那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撤退。 
  他们在布尔津住了一夜。这一夜不在原先的行程计划里,陈江南说这就是“不可抗因素”。日程无法执行,时间拖延,游客很失望,费用还得算,不是谁的错,老天爷负责。他们住的旅社设施略差,陈江南说咱们这是临时安排,不能要求太高,对付一下吧。袁传杰说就这样,反正一晚上。 
  陈江南问:“袁先生还去视察灾情吗?” 
  袁传杰说今晚免了,不去。 
  陈江南笑,说昨晚真冷。其实冷不怕,只怕袁先生失足落水,掉到克兰河里。 
  原来昨晚阿勒泰夜幕里时隐时现的黑影不是别人,就是他。旧日刑警跟踪有术。 
  当晚袁传杰一直待在房间里,哪都没去。第二天早晨陈江南跑过来打门,袁传杰早就起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江南说:“袁先生看通告了吗?电视台正在播呢。” 
  袁传杰说还是昨天那个。 
  陈江南说此路不通,怎么办?已经耽误一天了,袁先生可以再耽误几天? 
  袁传杰说走吧。 
  往哪走呢?继续向前。袁传杰咬紧牙关,还是上喀纳斯,绝不后退。吃过饭他们上车,沿昨天退回的道路前行。到昨天滞留的地点一看,路已经抢修起来,车缓缓可过。他们的普桑穿过那段路,转上通往喀纳斯的岔路口,立刻感觉到情况异常:岔道口处很平坦,视界开阔。举目四望,一条路竟不见一车来去。 
  陈江南说都停了。 
  袁传杰绷着脸不发话。小苏方向盘一打,硬着头皮独自开上空荡荡的公路。 
  从路口到喀纳斯还有百余公里。走了十数公里,他们在一个上坡地段碰到了第一辆车,是从对面开过来的,货车。陈江南让小苏把车停在路旁,推门下车,站在路旁打手势,请货车停下。他向货车司机打听情况,司机说,前边盘山公路塌方了,正在抢修,车辆改道,走一条临时便道,转上一条旧路,有数公里长,坡度大,路况极差。 
  “小车不行。”司机看着他们的桑塔纳摇头,“底盘过不去。” 
  袁传杰说:“走。” 
  他们上山,走了十余公里,果然到了货车司机说的那个临时便道。一路闷声不语的袁传杰忽然指着前方说:“看。” 
  有一辆小车正在前方便道上艰难打转,缓缓而下。 
  袁传杰情绪大振。他给驾驶员小苏打气,做思想鼓动,如发布抗击台风动员。他说谁讲过不了?他们能行,小苏你也行。人家的车有四个轮子,咱们也一个不缺。 
  他们驶上便道。曲曲弯弯,高高低低,到处坑洼,遍地泥泞,满路车辙,这种路几乎是没法开的。小苏屏息静气,左打右旋,硬是开着车冲了上去。 
  他们跟上边下来的小车交会时,那车已经陷在泥地里动弹不得。 
  后来途中,类似险境还有三四处,居然一一闯过,无一沦陷。这一段路果然受灾严重,一些山间路段几乎被泥石流淹没,有巨石横压路中,只小车可以绕行石侧,从路坡冒险闪过。所有毁坏险段都有公路部门人员机械抢修道路,所幸他们没有禁止零星车辆通行,袁传杰一行得以侥幸一一历险而过。 
  午后时分,历经艰难,他们终于到达喀纳斯景区入口。冒险宣告结束,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止袁传杰走向喀纳斯水怪。陈江南便说车上必有贵人,逢凶化吉,一边自嘲,一边由衷的惊讶。 
  这时太阳出来了,喀纳斯景区林木葱郁,阳光下格外明净。 
  根据景区管理规定,所有外来车辆必须停在入口停车场,进入景区人员一律换乘景区交通车。他们换了车。袁传杰居然在景区交通车上睡着了。从布尔津到喀纳斯,一路险情不断,有的地方只容车过,乘客得下车步行,袁传杰没找到机会睡觉。换乘景区交通车后,就那么二三十分钟时间,袁传杰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到站时陈江南把他摇醒。袁传杰把身边的提包一抓,跟着下了车。下车一看即发觉不对:这是在路边,山坳间,不见喀纳斯湖水面,也不见酒店宾馆,路两旁绵延着两排民居,一幢一幢是各式各样的单层小木屋。 
  陈江南说这是图瓦人村寨。路边小木屋都是旅店,可供住宿。喀纳斯湖还在山里头,坐交通车可进。陈江南说这些小木屋旅店极具喀纳斯特色,特别有意思。这边这家“安德烈”旅店不错,店主是俄罗斯裔。他曾带团住过,今晚就安排在这里。 
  袁传杰眯起眼睛看陈江南,不说话。陈江南笑,说袁先生真是不得了,不吭不声,记性好极了。袁先生特别较真,他不敢也不会骗袁先生的。没错,旅行社跟袁先生说的是安排在湖边星级宾馆过夜。他酌情做了改动。这不是违约,合同里有相关条款,允许根据具体情况调整住宿宾馆。 
  “我断定袁先生从没住过这种小木屋。”他说,“星级宾馆哪里没有?喀纳斯的小木屋还哪里有?” 
  袁传杰一摆手,算了。陈江南还笑,说行了就这样。他知道袁先生其实对旅馆最没要求,袁先生在车上睡得着,在床上根本就不合眼。 
  他们入住“安德烈”旅店,该店名与图瓦人的族系无关。图瓦人属蒙古族,为喀纳斯地区原住民。据说当年成吉思汗大军远征中亚途中发现喀纳斯水草丰美,一些无法随队远征的伤病员和守护人员便被安置于此,以后世代相传,被称为图瓦人。图瓦人村寨是他们居住、生活的村落。喀纳斯开辟为旅游区后,景区为图瓦人建造了新村,原住居民均已搬迁新村居住,旧日村寨已成为旅游文化服务设施,其中有的改建为旅店。“安德烈”旅店店主是位女子,三十来岁,人高马大,皮肤白皙,似乎真有俄罗斯人血统。她的普通话口音浓重,说得却很清楚。她称自己来自布尔津,在这里租屋经营,店里的几位员工都是其家人。袁传杰他们到时,老板娘率一男一女两位员工正抓紧雨后初晴时机打扫内外,忙得一刻不停。小木屋外的绳索上晾晒着一条条被单。 
  陈江南把袁传杰安置在这里自然别有原因,不仅是口头上说的那样。这家小木屋旅馆收费低廉,看上去也干净,但是比较简陋,房间很小,没有卫生设备。院落后部栅栏外有一个独立小木屋,那是公共厕所,只一个蹲位,下边一个粪坑,条件较差。 
  陈江南说袁先生克服一下,保证比住宾馆印象更深。今天这一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折腾得够呛,袁先生肯定累坏了,进店先休息吧。 
  那时大约下午三点,是东部一点钟光景,北疆山谷阳光灿烂。一行人把行李拿进房间。可能因为道路塌方游客禁足缘故,“安德烈”旅店今天没有其他客人,就他们三位。老板娘挺慷慨,收的是单铺钱,却一人给一个单间。他们占了一个小木屋,两左两右有四个小隔间,中间一条小走廊,他们一人一间,尚有盈余。木屋各房间都是木板相隔,袁传杰住里头,陈江南挑的是与袁传杰紧邻的隔间。他笑,说不必打呼噜,袁先生就是说句梦话,他这头也会听个一清二楚。 
  这人总这样,话外有音。 
  他们在小旅店里吃午饭。小餐厅设在一旁另一幢小木屋里。陈江南让店里的男伙计炒了几个菜,给小苏要了一瓶酒以示犒劳。他说袁先生这一路累坏了吧?弄到这会儿才吃上饭,辛苦了,吃完了好好休息会儿。袁传杰没有答话,他吃了两小碗米饭,把筷子一放就起身出门。一旁陈江南把剩下的小半碗饭一丢,跟着追出了小木屋:“袁先生去哪儿?喂!” 
  袁传杰一声不吭,眯眼看看外边。老板娘领着她一男一女两位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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