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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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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麦从没想过母亲会倒下来,且是在自个儿的家里,这不仅让她后悔莫及,还对大乔的抢白无话可答。大乔说,念书都念傻了,这么大的病,事前你就没点感觉?更要命的,是医生几次提到发现的时间,说若发现早些,走路、说话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大乔就看一眼金麦,好像医生责怪的是她金麦。为此她坚持守在医院里不离开,要赎自个儿的罪似的。
可母亲仿佛有意不给她赎罪的机会,每逢大小便她都让金麦走开,大乔在的时候喊大乔。大乔不在就喊护士,有时金秋在跟前,她宁愿喊金秋也不让金麦到跟前。要出院了,金麦坚持让母亲去自个儿家,大乔却死活不让,当了医院的大夫、护士,她神采飞扬地说,让妈说,妈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结果,妈举起那只活动自如的手,毫不迟疑地指向了大乔。这让金麦很长时间都困惑不解,她清楚地记得,母亲曾失望地说过,大乔不是咱家的人,怎么就进了咱家的门呢?
金麦当然还极不情愿地想起一些情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赤裸的下身,是母亲住进医院的第二天。那时病房里只有她和母:亲,母亲说要小便,金麦掀开母亲身上的被单,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母亲的私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由于是母亲的,就让金麦莫名地生出了紧张。她尽量地装得从容不迫,便盆的进入和取出都无可挑剔,卫生纸伸入两腿之间时也轻柔得体,与大乔不同的,只是她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她让病房安静得都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但她没有办法,若是发出点声儿来,那声儿一定不自然,不自然也许比安静还要可怕。那以后,母亲就再没让她侍候过大小便。她不想认为是母亲觉出了她的紧张和看到了她涨红了的脸,即便是觉出了和看到了,就至于为此计较,把自个儿交给一个“不是一家人”的大乔么?
金麦还想起,一次走进病房,瞧见母亲正悄悄地掉眼泪,问她怎么了,她口齿不清地说,想死。金麦当成了“想吃”,问她想吃什么,她着急得直晃脑袋。待明白是“想死”时,又问她为什么?她说,房子没了。金麦说,别着急,再等一年,新房子就盖好了。母亲说,床也没了。金麦说,床没了就更好办了,家具店有的是呢。母亲说,人也没了。金麦说,什么叫人没了,您这不是好好的吗?母亲说,不好。母亲这么说着眼睛又一次让泪水糊满了。
那以后,金麦就再也没听母亲说过类似的话题,仿佛她的母亲,随了那次的泪水,当真“没”了一样
从大乔家回来后,金麦一边想着母亲,一边身不由己地投入了学校职称的评定。教师们就像一群抢吃骨头的狗,骨头没抢到,相互间却先厮咬起来,一位和金麦多年不错的同事,竟在评定会上全盘否定金麦的工作成绩,以达到评上自己的目的。这几乎把金麦气昏过去。她索性暂把母亲放下,全力以赴,与那同事对了干,会上会下,校里校外,宣扬自己的优长,散布那同事的劣迹,最终,让那同事败在了自己手下。尘埃落定的一天,金麦才想起很多天没去看母亲了,她不禁有些庆幸没把母亲接到自个儿家里,不然她与那同事耗神费力,哪里来的时间?但同时她又为这想法感到羞愧,那该死的职称评定,难道比母亲还要紧么?
这一天,金麦又一次来到了大乔家。
一切仍是老样子,向阳的房间,宽大的单人床,大乔硬猛的动作,哄小孩子似的声调……只是,金麦发现母亲的下巴像是尖了,颧骨像是高了。
金麦看了大乔说,咱妈瘦了。
大乔说,想你想的呗,你整天不来,倒像不是你的妈,是我大乔的妈了。
金麦无言对答,只好把目光转向母亲。
母亲说,死了就好了,死了你就不用来了。
母亲的口齿更不清了,金麦却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大乔说,看看,我说得没错吧?
金麦说,妈,是我不好,今儿我就把您接回家去。
母亲说,谁的家?
大乔说,自然是金麦的家呗。
母亲说,不!
大乔说,你不是想金麦吗?
母亲又一次说,不!
大乔说,是不想她还是不去她家?
母亲说,不去她家。
大乔说,金麦你听听,又不想累着你,又想见着你,咱妈有多精啊!
大乔说着笑起来,母亲也咧开嘴,有些傻呵呵地笑着。
不知为什么,金麦觉得母亲这回的笑,竟有了些看大乔眼色的意思了,她见不得母亲这样,便有意沉了脸不笑。
金麦说,大乔你要是嫌累,就让我把妈接走吧。
大乔说,我什么时候嫌累了?不过你要接妈走,我这回也不会拦着了。
金麦说,真的?
大乔说,正巧阳阳从南方来信了,说是有了女朋友了,现在的孩子哪有个准儿,哪天张口要结婚了,我这什么都没预备呢,好歹也得做两床棉被吧。
金麦把目光转向母亲,说,听见了吧,大乔要忙您孙子的事,您就跟我走吧。
母亲仍说,不!
大乔说,就甭问妈了,到时找辆出租弄上车就得了,反正她也跑不下来。
大乔是笑着说这话的,但“弄上车”却像根刺一样伤着了金麦,金麦又一次涨红了脸,说,怎么能不问妈呢,她又不是件东西,说弄上车就弄上车。
大乔看看金麦,不相让地说,怪不得妈不想跟你呢,你也忒小性儿了,我要拿妈当件东西,妈能这么干干净净地躺在这里吗?
金麦想说,妈是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可一个干干净净就够了吗?但大乔就会说,既是不够,你金麦又做了什么?金麦害怕这样的问,她只好把话咽下去,一转身奔了卫生间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金麦见大乔已不在母亲的房间了,她再次跟母亲商量,母亲仍是固执地说,不!金麦说,我耐心一点我再不挑剔了还不行吗?母亲说,不行。金麦说,那您说怎么办?母亲说,你来。金麦说,我这不来了吗?母亲说,天天来。金麦说,我不上班了?母亲仍执拗地说,天天来。
母亲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睛里又一次有了泪水。金麦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她一边替母亲擦去泪水一边说,妈,您是不是受委屈了?母亲摇了摇头。金麦说,妈,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我来这儿,不就为了跟您说话儿吗?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不如大乔。金麦惊诧道,我哪儿不如大乔?母亲说,大乔能天天看见。金麦气道,您不去我家怎么天天看见?母亲又沉默下来,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不服气的。
到大乔再一次走进房间的时候,金麦已经拿定了主意,不再坚持把母亲接走,就按母亲说的,天天来。她对大乔说,这事还是要听妈的,她高兴在哪就在哪吧,我天天来就是了。大乔说,天天来,你不上课了?金麦说,上完课再来呗,你尽管忙你的,妈的衣服被褥留给我洗,妈的饭也等我回来做,你就甭管了。大乔说,等你回来做妈就饿成人干儿了,算了,妈不走你也甭来了,来了我还得管吃管住呢。金麦不快地说,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大乔说,看看,又小性儿了不是,开句玩笑,你还认了真了?
总是这样,金麦和大乔说话,就像拉一趟车用两股劲,永远地那么别扭。天天来大乔家,金麦自是十二分的不情愿,但为了母亲,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宁愿天天受累天天跟大乔别扭着,也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把母亲“弄上车去”。
金麦住在这城市的西北角,若坐公交车,大约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到住在东南角的大乔家。好在金麦的学校在市中心,从市中心到大乔家,最多不过四十分钟。每天,上完两节课金麦就往大乔家赶,她辞掉了班主任和年级组长的工作,只干干净净地剩了两节课,虽说为此校领导已相当的不高兴了,但让他们高兴了,母亲就不会高兴,母亲自是比校领导重要得多的。
原本,金麦是要把做饭的事担起来的,可大乔死活不肯让她进厨房。她知道大乔不是跟她客气,是怕她挑剔。金麦家的厨房,就像大乔曾说的,干净得像一幅画儿一样。大乔不欣赏那样的画儿,她的日子,是要闹闹哄哄,有响动有实物,看得见摸得着的。大乔的厨房金麦也见过,锅碗瓢勺,菜刀、案板,各色的凋料瓶子,以及冰箱、微波炉的里里外外,全都多多少少带了污垢,厨房永远散发着浑浊不明的气味儿。但她从没替大乔收拾过,她知道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东西可以收拾,日子却是不好改变的。这回来大乔家,她既打算做饭,就决意要先把厨房擦拭一番的,可没料到,做饭、擦拭都没能做成。大乔做的午饭,她只勉强吃了一点,到吃晚饭的时候,她坚辞不吃,说今天儿子要从学校回来,她要赶回去跟儿子一块儿吃。她的丈夫很早就跟她离婚了,她却并不怎么孤单,与一个处处不相适应的人一起生活,她觉得那才叫真正的孤单。
大乔的厨房倒没什么,别扭也没什么,要紧的是母亲这边,不知为什么,在母亲面前她总莫名地有些心慌。天天来,自是母亲对她的期盼,但也可能是一种预兆?特别是把预兆跟死亡联系起来的时候,金麦的心就更慌了。
开始两天还好,大乔在外面忙她的,金麦就陪母亲说话儿,为母亲读书、按摩什么的;母亲换下了内衣、被单,金麦就拿去洗干净;大乔做好了饭,金麦就盛了去喂母亲。金麦喂母亲,从没把饭勺儿含在嘴里过,她知道母亲不习惯,她自个儿也不习惯。除了大小便母亲仍喊大乔外,一切都安然无恙。
但到了第三天,母亲的表现就有些异样,跟她说话,她沉默不语;给她读书、按摩,她也没什么反应,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总盯在金麦的脸上不离开。金麦问她,您看什么呢?母亲也不说话,仍是看。母亲的眼睛很大,却被一堆皱纹包围着,皱纹以下是日益突显的颧骨,再往下是瘪瘪的两腮。向下拉得厉害的嘴角,尖尖的下巴……金麦对这样的一张脸有说不出的陌生感,仿佛它是另一个人的,跟母亲没多大关系,真正的母亲,仍是那个独自生活在小平房里的健康的母亲。她只好尽量地不去看它。可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有一刻却忽然开口说道,金麦,我是不是快死了?
金麦吃了一惊,说,好好的说什么死啊。
母亲说,那你怕什么?
金麦说,我怕什么?
母亲说,你怕我。
金麦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血也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嘴里说,妈,说什么呢,我怕你干什么?
母亲说,你不敢看我。
金麦正在给母亲做腿部按摩,目光一直在那条没有知觉的腿上,腿很细,就像根干巴巴的木棍。金麦抬头看母亲一眼,立刻又将目光转到了腿上。
母亲说,你不如大乔,大乔就敢看我。
金麦非常想抬起头来去注视母亲,久久地注视,以证明母亲的谬误,可母亲的目光就如同一座山,压迫得她无论如何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金麦几乎有些气恼地看了母亲的腿说,妈,我是您的闺女!
母亲说,可你不敢看我!
母亲执拗、较真儿的声音,在金麦听来既陌生又格外熟悉,也只有母亲这样的人,才可能在意看不看这种难以启齿的小事。可是,母亲对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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