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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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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条醒目的大横幅下,黎轩昂发现了那个陈艳丽。她跟一大群粉丝一样,穿着小天后的粉丝服——一件纯白的棉T恤,但是,陈艳丽还觉得自己不够显眼,她把T恤的下摆卷了起来,卷到了肚脐以上好几寸的地方,刚好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肌。的确制造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效果。
  陈艳丽就是命不好,同样二十出头的年纪,要是上帝扔块小砖头给她垫垫脚,没准她能爬得比台上的小天后还高。不知道为什么,黎轩昂对这个竞争对手起了怜悯。
  陈艳丽也看到黎轩昂了。她的嘴角向上挑了挑,迅速地睃了黎轩昂一眼,装作不认识他,继续吹响了口哨。
  据说这场演唱会有两万多观众。
  黎轩昂站在阶梯上,东南西北地望了一圈。看不到一个单个的人,观众密密麻麻地闪动着。
  难怪在入口处,竟然看不到一个黄牛,就连那些卖口哨、望远镜、荧光棒的同行们,也在演出开始的半小时内消失了,他们早早结束了生意,提前进场守候的观众早就绝掉了这些人的机会。
  小天后仿佛是从陈艳丽T恤的小胸脯上飞出来的,一模一样。一身洁白的小白纱短裙,两只洁白的翅膀,头上架着银光闪闪的皇冠,万千宠爱于一身地站在舞台上。
  整个现场像卷起了海啸,一浪接着一浪。
  黎轩昂偷眼看陈艳丽,她居然在小天后还没开口唱歌,仅仅一出现,就哭了起来。
  黎轩昂觉得她实在太敬业了,简直像个受控制的机器人,一按钮,眼泪就能来。
  然而,奇怪的是,陈艳丽不叫,只是在那里静静地流眼泪,尽情地流,完全没有过去那种狂喜而泣的表现,她的眼泪仿佛是不受控制的,甚至,怎么说呢,还带了一点委屈和落寞。
  搞不懂了。黎轩昂没有心思再观察陈艳丽,他在专心等待一首歌。按照公司的约定,黎轩昂会在演出即将结束,小天后唱最后一首告别歌《人间》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矿泉水送服掉大半瓶安眠药,并且在过度激烈的狂叫中晕倒。
  尽管不害怕,但是黎轩昂的手心里还是捏着很多汗。
  一首歌,又一首歌,一次狂呼,又一次狂呼,黎轩昂在不安中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演唱会。
  接近尾声的时候,舞台下点起了烟花。观众的激情一下子升华到了天空,仿佛有一大群粉丝在空中群魔乱舞。这烟花点得太及时了,完全宣泄了粉丝们被拥挤得无法逃窜无处归依的激情,天空很宽大地接纳了它们。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变得更精彩……”
  这首被黎轩昂一周内反复听烂了的歌,随着黎轩昂的胆战心惊终于登场了。他在小天后唱出“也是因为有你”这句时,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那大半瓶安眠药一口吞服了下去。
  服了药后的黎轩昂,像完成了一项巨大的责任,变得轻飘飘的。他继续摇头晃脑,一边摇还一边尖叫,叫着叫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眼角里掉下了泪,那些药,仿佛是摇头丸,让黎轩昂变得比任何时候都亢奋,他亢奋地哭嚎了起来,他边嚎,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地长出了一对巨大无比的翅膀,带着他飞离了人群……
  公司接应他的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迟迟没有出现。黎轩昂的意识开始飘升了,他感觉自己即将缓缓地离开人间。
  黎轩昂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个用胸脯顶着小天后的陈艳丽的惊叫——黎轩昂,黎轩昂,你怎么啦……她的眼里满含着急切的关心。
  这个傻妞,弄不好要被她弄穿帮!
  洗过了胃醒来的黎轩昂,躺在一片洁净的地方。消毒水提醒黎轩昂,这里是医院,是人类降落到人间最早跌落的地方。
  那么,这里是人间,没错。黎轩昂嘘了一口气。他在人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穿着那套二手晚礼服,拉着王梦,步入天堂。想到这个,黎轩昂让自己尽快醒了过来。
  那场演唱会的印象逐渐模糊了,而未来却越来越清晰了。
  还好,陈艳丽那个傻妞并没有让他穿帮。人们在一片骚乱和忘形中,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小粉丝的呼叫?
  与预计的效果一样,黎轩昂在媒体的前呼后拥下被送进了医院。
  报纸、网络、电视,这段时间几乎都在讨论一个三十三岁的成年男粉丝为了著名小天后服药自杀的事件。
  心理医生分析了黎轩昂的病态心理,他认为黎轩昂有精神病,表现为一种“关系妄想症”,因为黎轩昂口口声声对记者说,我一直追求她,给她写信,给她寄礼物,收藏她扔掉的纸巾,去她住的地方整天整夜地守她,她不应该对我看也不看一眼,我是那么爱她,她真的太绝情了,我只有以死吸引她的注意……
  黎轩昂以一个精神病人的形象出名了。他成了“粉丝族”的反面教材,谴责他、轻视他、同情他的言论到处都有。可是,黎轩昂对他们眼里的那个黎轩昂一点也不在乎,这是他粉丝生涯的最后一站。
  演出结束了。
  王梦在自己空空的公寓里,没事的时候,就挂上黎轩昂遗落在枕头边的MP3。两根白白的耳线,两只白白的耳塞,一开机,从头到尾,耳机里都是无声的,偶尔能听到轻微的电磁流声。
  耳朵里凭白无故塞进一些空白,就像一个人的身体沉入深深的海洋,也像一个人的思维陷入黑黑的梦境。王梦任由这些空白把她带到深海和梦境,渐渐地,她开始在里边跳舞了,跟黎轩昂一样,摇头晃脑了,她是那么陶醉。在这无声的世界里,她感到自己是主角,继续唱歌,继续跳舞,自由自在。
  王梦发现黎轩昂是个“职业粉丝”,就是在那天,歌星在报纸上叫“鸡”被抓,黎轩昂奔跑过城市,荧光闪闪地跪到她脚前,一身丑陋得要命的橙黄色。
  可是,这些,对于王梦来说,都不重要了,她的自然规律已经被搅乱,被歌星搅乱。她在他的歌里无法感受到爱,她在他的深情里无法感受到真诚,她在他的眼神里无法得到勇气,他不再属于她。她从不曾属于他。
  王梦开始属于黎轩昂了。
  一个周末的夜晚,丑闻中的黎轩昂敲开了王梦的公寓。他在她的眼里变得神清气爽。
  他变魔术一般地,从卧室里走出来,穿上了一套黑色的晚礼服,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只是,很明显地,衣服的尺码不合他,袖子因为肩部过宽而耷拉下来,裤脚过长,腰部更是空荡荡的。
  王梦想笑。看得出来,黎轩昂是想要哄她。就像过去那样,送一些歌星的小玩意给她。
  这是歌星在二○○三年一次颁奖典礼上穿过的礼服。黎轩昂向王梦展示出了带着歌星亲笔签名的鉴定书,那上面,歌星就是穿着这身衣服,举着一个金灿灿的奖杯,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黎轩昂以为王梦会因为这衣服而狂喜,会像欢快的小海浪一样,朝他扑过来,会在衣服上吻上千百次。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成为王梦想象中的那个他。因为,他知道,那个他,就是墙上的一幅肖像,要有光,才能映现出来。即便映现出来了,也只能一直呆在墙上,举步维艰。
  王梦只是轻盈地伏到了黎轩昂的怀里。她闻到了气息,是黎轩昂在她枕边的那股熟悉的气息,有汗味有烟味,但都不是太呛人,还挺舒服的。
  她抬起了头,朝黎轩昂咧嘴笑了笑,说,黎轩昂,谢谢你。
  要不是黎轩昂坚决要穿着那套晚礼服跟王梦到婚姻登记处,王梦就不会一个晚上没法睡觉。她用她拙劣的针线活,将那套晚礼服的袖子、裤脚摺短了好几寸,密密实实地缝了起来。
  最终,衣服宽宽大大地勉强搭在了黎轩昂的身上。说实在的,除了黎轩昂的脑袋一直都很喜气洋洋之外,其余被衣服覆盖的地方,显得一点都不精神。
  王梦现在时常懊悔,作为人生的重要时刻,应该让黎轩昂穿一套合适的衣裳,然后去照几张相片留念。
  每到换季的时候,王梦就打开衣橱整理衣服。那套黑色晚礼服,尽管已经过了几年了,还黑得那么纯正,一点颜色都不褪。严格来说,这套衣服仅仅只被使用过两次,一次是歌星接受奖杯的时候,一次是黎轩昂结婚登记的时候。
  人生真的,真的他妈如戏。歌星出席大大小小小场合,说了无数句套话、应酬话甚至假话,独独这句话,被他说对了。
  责任编辑 杨 泥
  财神到
  作者:杨怡芬
  一
  老徐总结说:“都是那束鲜花惹的祸!”
  老徐是临近退休的机关公务员,他最擅长的就是做总结,小到半年度总结大到五年计划的实现总结,老徐写过的总结真是不少,所以,我们要相信,他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束鲜花,不是送给老徐的,收花人是老徐的上司韩蚕处长,单位里简称韩处。据老徐观察,这束鲜花已经送了十七年了,而且都是同一天送的,老徐查过万年历,确定那一天就是韩处的农历生日。近几年单位里搞人性化管理,韩处的公历生日,单位里会送只大蛋糕,韩处就提着大蛋糕回家去和家人分着吃。这束鲜花呢,韩处是放在办公室角落一只高脚花几上,仔细养护,花期能达半个月,蔫不拉唧了,还不舍得丢,一般都是老徐悄悄给处理了。塞进走廊尽头的黑色大垃圾袋了事。韩处自己是下不了这个手的。十七年时间不短,都能抗战两回了,每当临近那日子,连老徐也会有自动反应,所谓条件反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到后头,连老徐也觉得有点疲惫,送花收花不过是一个习惯而已,没听说韩处因为收花而闹出什么花头。一点花头也没有,这多少有点对不起观众。
  有一天,这束花没有如期而至。韩蚕翻过办公桌上的台历,看过手机上的显示日期,还是忍不住嘀咕:日子没错吧?到十一点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走到隔壁办公室,问:“今天是几号啊?”去年通过公务员考试考到局里来的小方抢着回答:“韩处,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那农历呢,农历是初几?”老徐马上接口说:“四月初八!”老徐的口气里也满是焦躁,老徐也等了半天了呀!韩蚕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像两个同谋使眼色,老徐就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说:“错不了,是四月初八!”那么,怨不得台历日历,要怪,就怪那送花的人逃脱了惯性。老徐在心里又给了自己一个说法,或者也可以理解为,那送花的人厌倦了这惯性,不想跟着地球自转公转了。写总结要紧的是用词准确,或厌倦或逃脱,还可以再斟酌,唯一不能改变的现实是,那束花到了下午下班前三十分钟还没来。小方去韩蚕办公室送过两趟文件,一趟看到一支钢笔跌在墙边,像是被人当飞镖使了,那钢笔的式样,木乎乎的老土;最后一趟是发现原先搁在花几上的一只花瓶碎了,碎得很可疑,他们在隔壁都没有听到声响,难道韩处用内功震碎了它?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韩处的面色,煞白煞白,连嘴唇也发灰了,十足的心脏病体征。小方吓坏了,跟老徐说:“韩处今天怕是撞见鬼了,先是失魂,连日子也确定不了,再是落魄,面孔血色都没了!”接着又说了她所见的那两样怪事。老徐先还笑她是惊悚片看多了,可是,秘密在心头压着也让老徐难受,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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