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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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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王尧怎样叫骂,这里都没有人听见。
他只是惊跑了来河边饮水的几只不明生物。
草树丛中,响起潜行奔蹿的脚步声。
不知是哪个冒失鬼踩掉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从崖壁飞纵而下,直入河中。
砰一河水炸开了。
王尧激灵了一下。
他又点上一支烟。像开始那样,这支烟是让给向遇春抽的,他说:“遇春,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就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把这支烟抽了吧。”向遇春头边的烟头红光灼灼,像真有人在抽。王尧古怪地笑了笑,自己再把烟点上。抽到一半的时候,他伸出手,去抹向遇春的眼皮。他要为向遇春把眼睛合上。是不是合上了,他看不见。随后,他打算把向遇春的嘴也合上,想了想。罢了。
就这样让它张着吧,这样更好。
张从素和村里人都在等着镇医院的消息,但迟迟没有。张从素放心不下,那天吃了午饭,给呜叫的牛提了桶水喝,就收拾着去镇上。
她觉得自己昨天的事情做得很漂亮,心里有一丝骄傲。向遇春总是骂她蠢,结婚第二天就开始骂,一直骂到现在。向遇春是太精明了。别看他个头大、胆大,脾气也不好,可他对人情世故这一套却极圆熟与精通。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也异常坚定,坚定得别人无法理解,结果却常常印证了他的正确。比如他说什么也不在村里任职,一般人理解不了,王尧坐稳了村长那把交椅并把村支书晾在一边之后。往向遇春家跑了无数趟,希望他出任副村长,再怎么说也该当个会计。可向遇春不同意,他说王尧你想想,这村里谁不知道我俩穿一条裤子?都挤到村委会去,即便啥坏事也没干,人家也认为我们联手摘了鬼名堂,眼睛盯你,稍起疑心就去上面告你。一个人告无所谓,十个人告就有所谓了,上面就会来查你了……向遇春说这话不久。山腰的柏木村就出了事。柏木村的村长和书记,就跟王尧和向遇春的关系非常相似。当那两人因合谋贪污被捕,王尧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向遇春的兄弟情谊越发深厚,以村长之尊得来的好处,总忘不了掰下一块给向遇春送去。王尧睡了姜小碧,被姜小碧的男人追得不敢回家,是向遇春去帮他摆平的。王尧从亲戚家回来后,向遇春对他说:“如果我也是村干部,能够出面去吓他吗?我不去吓他,就算他不砍你,事情再一闹,闹到了镇里,你的日子好过吗?我们现在一个在朝,一个在野,才是最佳搭档!”一席话说得让王尧既佩服又感激。
王尧都佩服他了,张从素更不用说。丈夫打她的时候,老是喜欢把她往地上一推,一只脚踩住她的头发。张从素长得不算好看,头发却美,要是低了头撒到河里去洗,好大一片河面都黑郁郁的。丈夫仿佛知道她珍爱自己的头发,于是故意把她珍爱的东西毁掉,让她明白自己一钱不值。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头发早不浓密了,头上到处都是亮光。尽管如此,张从素还是佩服丈夫,甚至崇拜,认为丈夫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自有道理。正因此,丈夫跟王尧交好的时候,她觉得王尧不错,丈夫跟王尧交恶,她也认为王尧不是人。“不是人”是丈夫的话,有天向遇春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进屋第一句就是:“以后不要跟王尧一家来往,王尧不是人!”张从素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喝醉了。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又说了同样的话。张从素想问原因,但一看他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知道也是白问。但不管怎样,既然丈夫那么说了,她就听从。王尧的老婆郑秀比张从素年龄小,因为王尧比向遇春年长几个月,平时张从素把郑秀叫嫂子,郑秀见张从素不理她,有次特意在豌豆田埂上把她拦住:“从素,嫂子啥时候把你得罪了?”她没回话,从郑秀身边挤了过去。她背上的草花篮差点把郑秀挤下了田埂。日子久了,郑秀也不再理她,两个女人自然而然就生疏起来。不过,张从素要跟王尧的儿子王兴国说话,得趁向遇春不在的时候,偷偷说。兴国喜欢晶晶,让她这做娘的,心里痛……
在镇码头下了船,张从素往医院走的路上,她的心情是激动的。王尧给了丈夫一槌子,却不得不把他背上船,连夜送到医院,这让张从素觉得,丈夫到底不像姜小碧的男人是任人捏任人欺的软蛋。张从素又想,两匹瓦要一千块,无论咋说都过分,丈夫不是贪财的人,他迟早会认识到自己的过分,王尧虽然打了他,态度却积极,那么丈夫会不会因此又跟王尧和好如初呢?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俩会不会在病床前摆上一袋牛肉干喝酒呢?
这种想象让张从素内里发热,发烫。
然而,她得到的消息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王尧和向遇春,谁也没到镇医院去!
难道王尧临时改变主意,去了县医院?这不可能。镇子在上游,县城在下游,王尧的快艇明明开到上游去了。即便掉转方向,也必须从村外的河上过,那么张从素就能听到声音。可张从索没有听到。昨天夜里,她一分钟也没睡着,她唯一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叹息。
张从素慌了手脚,跑出医院,想去街上给王兴国打电话问问。丈夫没手机,而王尧的手机号她早就记不住了。
医院在一段斜坡上,张从素下了那段斜坡,刚穿过一条服装巷,就碰见了王兴国。
张从素说:“兴国!”
王兴国死眉烂眼的,头发凌乱,像没睡醒。他朝张从素走过去,说张姨,你上街来做啥?张从素简要地说了昨天的事,王兴国很吃惊,瞌睡醒了,说这事我还不知道呢。
他摸出手机,给他父亲打电话。打了无数次都是忙音。
张从素着急得不行,王兴国安慰她:“张姨你别急,很可能爸爸是去了县城。你说你没听到声音,只要不跑那么快,声音不会太大,你想听也不一定能听见;再说你万一有那么一阵儿迷糊过去了呢?”
王兴国又说:“爸爸不会把向叔叔咋样的,张姨你放心。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兄弟呀。这一年多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啥事,闹得那么僵。我看得出来,爸爸一直都想跟向叔叔和好,这回他们单独相处,说不定真的就和好了。”
张从素连声说:“娃娃,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停顿片刻,王兴国怯生生地问:“张姨,晶晶她……过得好吗?”
张从素望着王兴国,说:“晶晶好久没发信回来了……兴国,好孩子,晶晶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你不要再记挂她。你自己去找个好姑娘,这条河上,比晶晶好的姑娘多的是……你赶快把婚结了,让你爹妈也放心,啊?”
她真想抱住王兴国大哭一场。
王兴国抬起头,望了望蓝得发愁的天。说:“我今天就下县城去。昨天我有个同学结婚,婚前有些家具没添置完,午饭后他们要去县城买,我搭他们的船去。有啥消息,我会及时给你捎回来。”
消息是一天半过后才回来的,但不是从县城,而是从靠近县城的马家镇。马家镇是川东北有名的古镇,房屋大多为清代建筑,低矮,密集,一律的木屋青瓦,靠河的都修虚楼,虚楼与正屋有一扇门相通,只设栏杆不设墙,上面多用来堆放杂物。那天清早,镇子中段一女子去虚楼上拿洗脸盆,不经意朝下一望,顿时大呼小叫。
在距她家楼下十余米远处,乱草丛中卧着一个人。
这个人整个下半身都没在河水里,有半边脸也被河水浸泡着。
女子的父亲跑到虚楼上去看,咕哝道:“又是上游打下来的水鬼。”
他快步出门,去找街道办主任,主任通知了派出所领导,派出所的几个年轻警员起床后,脸也没洗,就去所里集合。他们都很来劲儿,古镇上人心淳朴,平时没什么刑事案件,闲得手痒,每隔那么三五月,去河边捞水鬼就成了他们难得的兴奋事。
可是这个人不是水鬼,还活着,带队的所长吩咐立即送往镇医院。
王尧清醒过后,开始什么也记不起来。连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都一问三不知。他身上又没任何证件:没有电话本,没有手机,总之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这真把派出所和医院难住了。医院院长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采用启发式,从马家镇开始,朝上一个镇一个镇地说给王尧听,看他有没有反应。无任何反应。一个护士见王尧粗手大脚的,心想他大概不是镇里人,如果只说镇名而不说村名,就激不活他那被埋葬了的记忆,于是她把自己知道的村名都数出来。官渡村她是知道的,读中学的时候学历史,里面有个官渡之战,虽此官渡非彼官渡,但这名字听过一回,就像长在了护士的脑子里。
谁想,当她说到官渡村的时候,病床上的人突然浑身筛糠……
他讲述了自己遇难的全部经过。包括向遇春的两匹瓦被开采队放炮时砸烂了,向遇春把他喊下山,索要一千块钱,两人发生了抓扯,他一槌=F打了向遇春,都做了如实的交代。
但他没说在鹤嘴弯停留的事。他说他用自家的快艇载着受伤的向遇春去回龙镇医院就诊,路过鹤嘴弯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尧腿上有一块伤,肩头上还有一块伤,王尧说,腿上的那块大概是被水冲走时在哪里划了,肩上的那块与落水无关,那是被向遇春的老婆张从素咬的。不管怎样,王尧的身体无大碍,马家镇派出所电话通知了回龙镇派出所,回龙镇来人,将王尧接了回去。
那时候,张从素已经在镇上等着了。回龙镇派出所去接王尧的同时,她就被告知,说王尧跟向遇春遭了船难,具体情况不明,等把王尧接回来再说。
结果是:快艇被撞沉了,向遇春下落不明。
下篇
天上有很多云,王尧随便一抬头,就望到了那些云,只有秋天的云才有这么多这么乱。村里的事情,就跟天上的云一样多一样乱,归根结底,还是村民与开采队之间的事。昨天,王尧才在一孔破窑上召集了村民大会,会上他讲了一个多钟头。号召大家以大局为重,对开采队不要过分刁难。他认为自己讲得那么好,石头听了也会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不,今天就又来麻烦了!
今天开采队掏下的泥土,填埋了王盛屋后一个坑,王盛说那个坑是他家用了几辈人的水井,让赔。
王尧在乱云之下,正朝王盛家走,去处理那件事。他心里直骂王盛混账,编个谎子也编不圆。住在河边的人,还要啥球水井?十年前的清溪河,干净得能伏下去就喝,现在有了采沙船,有了穿梭来往的快艇,倒是不能那样喝了,但你也不能说水井用了几辈人。村里谁不知道,那个坑是几年前从山上滚下的一块石头撞出的,王盛把那块石头打出来砌了猪圈。
王盛站在院坝里,老远就望见了村长,扬声喊:“王村长,我正准备去找你下棋呢。”
王尧把怒火摁灭,似笑非笑地说:“你娃怕不是找我下棋吧?”
王盛一瘸一拐地迎上来。两人进了院坝,王尧问:“你那口井究竟用了几辈人?”
“至少五辈了……对,就是五辈。”
王盛好像忘记了王尧也是祖祖辈辈住在这村子里的。
王尧没戳穿他,点了点头,说好,就算五辈人,一辈人赔你两百,一共赔一千,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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