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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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肴ッ拦那┲け痪芮K诩蚁辛思父鲈拢詈笙械猛坊枘哉筒恢耄缓迷偃フ夜ぷ鳌F咀殴驳挠⒂铩軬RE所赐——她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在一家私营的外贸公司做总经理助理。工作很忙,经常晚上要加班到八九点钟,但很充实(从中她体会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类似于自豪的感情),且收入是以前的三倍。这期间也有几个男人追求她,她也同其中一两个不深不浅地交往过,但始终没有确定恋爱对象。她对谈恋爱越来越提不起劲。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所有恋爱谈到后来都差不多:吃饭,看电影,牵手,接吻,然后呢——上床,争吵,和好,再争吵……就像事先设置好的电脑游戏。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人来破坏自己美好的单身生活呢?她在市郊一个环境幽雅的住宅小区租了套小公寓,每天乘地铁上下班,周末则睡懒觉煮咖啡听音乐看影碟,照菜谱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做饭,偶尔也会约女友去逛街,或去美术馆看展览。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至于性,对她来说就像扁桃体一样可有可无——或者不如说没有更好。只是,有时半夜醒来,在一片漆黑中,她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正身处另一个世界。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她不是那种会一辈子单身的人。不管愿不愿意,她都终将结婚生育、相夫教子。那既像是一种希望,又像是某种绝望。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她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消失在时光的黑暗中。除了等待,她别无选择。
她最终决定给那个老画家做模特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了那个老人的话。但结果正好相反,那个老人的提议像双不合脚的鞋似的让她无法安宁,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它——听起来可能有点难以置信——工作时想吃饭时想睡觉时想(虽然表面上看一切都一如平常)。一个礼拜后,她意识到为了避免患上神经衰弱,她必须再认真考虑一下。其实只要稍加考虑,她就不得不承认:她很想去。为什么不呢?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安全的冒险。那个老人不至于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她什么也不会失去。再说,她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也许开始会有些尴尬和不习惯,但那同时也是一种小小的刺激和挑战,不是吗?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他说。而那正是她现在所渴求的。她渴求着去体验什么。但前提是不能受到伤害。所以她不会去吸毒、滥交或者加入什么神秘团体。另外,还有个问题她不能不考虑:如果她去做人体模特,那就意味着她的裸体会被留在画布上,会被人看到,会被人观察,并欣赏——大概。那让她感觉有点不安,但也很难说有什么不好。她上网查过,他是个久居海外风格独特的油画家,为人低调,在艺术圈享有盛名。通过艺术,她进入了永恒——至少在某种意义上——这有什么不好?
她又花了一周时间才彻底说服自己。她打算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拨通了老人留下的电话。她很怀疑他是否还记得她,但从他接电话的语调(立刻认出了她的声音),似乎他们昨天才见过。她告诉他自己愿意试试。他们约好第二天中午去他住的地方见个面。挂上电话,她发了一会儿呆。原因说不好,但她总觉得,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会去。
那个老人住在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一栋五层红砖楼房的一楼。原先是两套的小开间公寓被打通合并成了一套,所有能拆除的隔断都被拆除了,因此整个空间显得比实际更大。房间布置得很特别:水泥墙壁,水泥地面,阿拉伯花纹的小地毯,高大的绿色植物,白色的宜家布艺沙发,原木餐桌,墙上挂着几幅大色块线条简洁的抽象派油画,画架靠墙角放着,旁边一个带滑轮的案几上堆着五彩缤纷的颜料和调色盘。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东西(书、CD、画册、香烟、奇怪的小摆设,诸如此类)放得有点乱,但乱得让人很舒服。屋外有个小院子,对着院子的那堵墙被改成了旧厂房里那种钢结构的落地玻璃长窗,从里面望出去,院里均匀地铺着一层灰白色的碎石,角落种着两株高得像树一样的芭蕉,旁边摆着一条褪色褪得厉害的蓝色木头长椅,椅子因为风吹雨打已经变得破旧不堪,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一个朋友的房子。”老人说,“临时住住。他去墨西哥了。”
他们坐在餐桌旁一边喝新煮的咖啡一边说话。他们聊了一会儿各自的情况(他七十八岁,常住纽约,几十年没回国了,这次回来是为了看病——他没说什么病一顺便小住一阵)。他提到做模特的一些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放松,”他说,“ ——无限的放松。”)他们定下了作画的时间(周一至周五的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他就报酬征求她的意见(高得出乎意料,她欣然接受)。
“我很高兴你能来。”告别时他说,“这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对我们俩都有好处?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笑笑。
那是四月。接下来的几个月(夏天时他去欧洲呆了两个月,他受不了上海的炎热,九月中旬他又回来了,一直住到十月下旬离开),她每个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都会去那里呆上两个小时。在那两个小时里,按照老画家的要求,她赤身裸体,斜靠着坐在白色宜家沙发的一角。她眼睛低垂,视线投向地面,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沙发的另一头,立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男性人体模型,就是服装店里用来展示服装的那种,有鼻子和嘴巴,但没有眼睛,也没有下体,他的头微微侧向她这边,其视线——虽然没有眼睛,但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与她的视角形成一个交叉。她,男性人体模型,白色沙发,构成了老人所画的那幅画的全部。开始几天她多少有点不习惯,虽然空调把室温调得恰到好处,她的皮肤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难说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心跳也骤然加速。不过由于事先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加上老人作画时极为专注,没过多久——大概一个礼拜——她就几乎完全适应了。每过半个小时他们会休息十五分钟,她披上特意买来的浴袍,和老人一起喝咖啡,抽烟,听格伦·古尔德弹奏巴赫的戈德堡变奏曲,随意地聊天。老人作画时跟休息时感觉判若两人。一旦拿起画笔,他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颜料、画笔和画布,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当然,他是在看着她画,他是在画她,但给她的感觉却仿佛他在画别的什么东西——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媒介,一个“对他来说很合适”的媒介。至于为什么合适,她也不知道。她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
不过,正如老人所说,那的确是一种相当奇特的体验。她这辈子从未像这样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地呆过那么长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还光着身子。跟洗澡或做爱不一样,这种裸体是公开的、非实用性的,具有某种类似于大自然般的展示感。毫不夸张地说,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身的存在。那里面既有某种不知所措的幸福,又有某种面对自我的悲伤。有一次——仅仅一次——她甚至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跟老人一样,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像灵魂出窍那样,她仿佛飘离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正在轻声哭泣。但老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或者是假装没注意到。她没有动。泪水流过她的脸颊,她的乳房,她的小腹。她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泪水的温度,那就像是她那小小灵魂的温度。
那幅画终于画完的时候,他们举行了一个微型的庆祝晚宴。地点就在他家。她动手做了几个拿手菜,他开了一瓶夏天从法国带来的红酒。事实上,这同时也是一个告别晚宴。他已经买好了第二天回纽约的机票。经过四个月的相处,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亲密而默契的关系。那种关系很奇妙——该怎么形容呢?她想——就好像两个人躲在世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分享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但确实是秘密。
吃完饭,他们手里捧着葡萄酒杯,肩并肩站在刚完成的画作前看了很久。
那幅画跟她最初脑子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整幅画的背景是浓雾一般的乳白色。她、沙发和男性人体模型,就像三座岛屿,静静地漂浮在那片乳白色里。那片乳白色弥漫着,仿佛要吞噬整个画布,甚至要溢出画布之外。但同时每一个细部又都显得极为精确:沙发的皱褶,她腰部的曲线,模型的塑料质感。他们看上去如此清晰,却又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她注视着画上的自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既是她,又不是她。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老人对着画布问。
“……很奇妙,”她停顿片刻,“就像一切都在慢慢消失。”
“就像一切都在慢慢消失。”他重复一遍,如同在重复一句诗。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几乎同时回过神来,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口酒。
“这恐怕是我的最后一幅画了。”老人嘟嚷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了,你读过《战争与和平》吗?”
她摇摇头。
“应该读读。前几天闲着没事,我列了个清单,”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把我想最后再看一次的书和电影都列了下来。伯格曼的《假面》,安东尼奥尼的《夜》。《战争与和平》,如此等等。一边享受这座星球上最美好的产物,一边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不错的道别方式,你不觉得?”
“不过——”
他摇了摇头,又喝了口葡萄酒,似乎一切都不值一提。“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来。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朝她转过身,举起酒杯。
“敬未来。”他说。
“敬未来。”她强迫自己露出一点笑容。
们碰了碰杯。
“不过,对我来说——”他低头看了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对我来说,未来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一切都在慢慢消失,就像那幅画。但你不一样,”他转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温柔得就像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小狗,“不要担心,孩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在慢慢显露。”
一切都在慢慢显露。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如同在重复一句诗。
然后他说他要送她一件礼物。
她已经等了二十九天。这是最后一天。她照例在十二点整走进咖啡馆,照例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照例点了卡布奇诺。等咖啡的时间里,她从挎包里拿出本厚墩墩的《战争与和平》,然后点燃一支香烟。她把烟盒跟打火机放到桌上。白色有LAWSON字样的一次性打火机。硬壳的三五香烟。(它们叠放在一起,以一种微妙的角度斜躺在书的左侧。)她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她今天没有看书。她只是静静地、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就像游泳时整个身体潜入水底那样,她让自己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等待中——她甚至能感觉到时光在轻轻地来回荡漾。低低的爵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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