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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皇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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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放屁!我自己回来的。”
“怎么?招待得不舒服吗?没派小姐陪?”兰香开玩笑,企图缓和一下气氛。
她看到丈夫一脸怒气的样子。
“哼!小姐,呸!我付小费找你报销?”
“你还蛮像样嘛,钢火还蛮硬的。你真有那本事,我付账。哈哈。”
田稻终于被妻子逗笑了。“你呀!真灵。我是那种货?真有那事你又闹翻天啰。”
“我管得了你二十四小时吗?去了三天,才打回一次电话。签个字,比难产还
难呀?现在这年头呀,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罗大发村长比你还大一岁哩,
听说在城里买了套房子,养了个小老婆,前几天被他老婆发现了,一闹,出事了。
是公司的秘书。开个茶叶营销公司,挣了几个臭钱,发烧了。听说那小秘书比他儿
媳妇还小哩。”
罗大发出事了,田稻知道,乡纪委正在追查。
田稻傻笑了:“嘿嘿,土里土气的老××,谁要!别说小姐,连中姐、大姐也
看不起一个土村长的。现在时兴大款洋款,怕沾土腥气哩。”
“洋腥味带爱鸡病哩。”
“不是爱鸡病,是艾滋病。”
“现在也真怪,吃起来专找上特产,玩起来专拣洋味道。听说征地要造什么高
尔夫球场,高尔夫玩的是什么球,你弄不弄得灵清?”
田稻一听高尔夫就来气:“我日他高尔夫的老娘。听说打一球几十几百美元哩。
真他妈的饥荒盗贼起,饱暖思淫乐。古人说得没错。”
“你签字啦?”
“签他娘个屁!”
“来吧,消消气。我炒几个菜。潮生刚才打电话来,说马上回来吃午饭的,你
爷儿俩喝几盅。你呀,膝腿拗得过大胯吗?”
“他回来,记起爹妈来啦?讲孝心啦?他应该把田田带回来,给太爷爷烧香。
祖宗睡在地下都不得安宁。我拗不过,也要拗。”
一辆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到门外。田潮生下了车,拎着一个装水果的纸箱和一瓶
酒进屋来。
“爸,您回来啦?我带了瓶五粮液,特来孝敬——”
“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不是在乡里——”
“你他娘的在幕后指挥?”
“你们爷儿俩,见面就没个好相。这是家里,不准谈公事。人家的老子见儿子
升了官,喜都喜不完的。你呀,总找儿子的碴。”
“他爬到我脑壳上做窝,哼!”
“爸,您这是哪里话。我避免跟村里发生直接关系……”
“你高明,让乡长出面唱黑脸。”
“他把您老人家怎么啦?谁敢对您不恭呀!”
“我不要他来撤我,我自觉。”
“他们要撤你的职?”兰香惊讶道,“唉,不干也好。吃午饭吧!乐得清闲。”
兰香端出了酒菜。父子俩喝起问酒来。
“爸,我说呀,您也该退了。村长干了这么多年,也够累的了。”
田稻一听这话像是乡长说的,气又来了,一口吞了杯中酒,把酒杯往桌上狠狠
一蹾:“我老啦,我想干,我村长当上瘾啦!你们这批人,像他娘的石头缝里蹦出
来的。你们就知道炒地皮,卖田。你以为我想干?从土改合作社干到分田到户,老
子是六十花甲快转一圈啦!从你爷爷围十亩田起,到三次大围,从肩挑人扛打大堤
到机械化围垦,我们这辈人流血流汗跟天斗跟地斗跟潮水斗,斗来上千上万亩地,
传到你们手里来做买卖?你们哪个是种田人?全他妈商人,私商官商,还有帮办商。”
“爸,您又来啦!喝。”儿子又倒满一杯,“无商不富嘛,商有什么不好呢?
我们家不是也有大商人吗!叔叔全家均商哩。”
“这里不是资本主义,共产党的旗帜未倒。”
“高举社会主义的旗帜跟资本主义争夺国际市场嘛。爸,现在是市场经济,连
知识、品牌、名称这些无形的东西都变成有价的了,田就更是有价的东西,而且变
成价格最高的东西。你知道市中心黄金商业地段多少钱一平方米?说出来让你伸舌
头。用一百元面值的钞票铺一层还不够。抢着买哩,投资者都是外商,或者中外合
资。静静的大爷就买了一块,一个亿的美元。现在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嘛,中国
特色的社会主义。”
“我不想谈他们家。你他娘的半边是林家人啦。我警告你,别忘了,你姓田。”
“老爹老爸呀!我又不是上门女婿,你干吗者跟我过不去。来,我敬老子一杯!
干!”
“干你妈的×!”田稻又一口一杯。
“你爷俩一碰头,一碰杯,就骂起我来。我白伺候你们啦!”
“骂儿子是我的特权,谁骂你啦!”
“你骂他娘不就是骂我吗?潮生,别再提马尿灌他。”
“你,骂你活该,养的儿子,不回家。”
“哎哟,如今哪个儿子不跟媳妇跑的。儿子比你官大,有本事,别不服气了。
我看儿子说得对,这村长就撂下拉倒。没有你,地照转。”
“妈,是地球照样转。”
父子俩笑起来。
“爸,说真的,你签不签那个字,又有多大作用呢?市里的大政方针是‘人大’
通过的,项目报国务院核准的。征用铜钱沙,只是跟村里履行个手续而已,一个小
环节罢了。你也是区人大代表嘛,老党员,组织原则……”
“你别又来教训我。老子没你读的书多,但比你走的路多,过的桥多,吃的盐
多,经过的运动多。”
“爸,恐怕还是我过的桥多,走的路多吧?嘿嘿,盐倒是没你吃的多。运动嘛,
我比你晚生二十多年,看过一点热闹。”
“那倒是。你爸解放前当过晒盐工哩。当然,你跑过许多国家,那都是坐飞机,
算得走路么?”兰香说。
“我做过盐工!盐工又怎样?你是盐场老板的小姐,摆什么老皇历?天翻了,
地覆了!”田稻火气更旺了。他想起陈耀武到铜钱沙圈沙地开盐场,他十六岁就到
陈家盐场当晒盐工的往事来。兰香是陈耀武的女儿。
“老爸老爸!别在家里搞阶级斗争。爷爷外公早作古了,你们也和平共处几十
年啦!”
“你看你看,你要是不找我,早就到省城当大官去了。后悔啦?可不是我找你
的呀!”
“爸,你可是从来不提陈年老账的,今日怎么啦?”
“真他妈的乾坤倒转,玩到初级去了。不是说要抓农业吗?把上好的庄稼地卖
掉了,没了田,抓风去!”
“把出租好地的钱用一部分来办工厂,搞旅游业,重建新村,再把一部分钱投
到差地上,搞农业,这不是全盘都活啦?”
“铜钱沙卖了,还收得回来吗?这地上灌进水泥桩,拉起铁丝网,打起高围墙,
像租界了,铜钱沙人走也走不进去了。你爷爷和我,两代人……真他妈不是滋味!”
“哎呀,我的爹。日本人也曾把你们全部赶到南岸去,铜钱沙荒了四五年,可
最终他们也没本领用拖轮把它拖到日本去。把铜钱沙卖掉就真的卖掉了吗?不,土
地是谁也卖不掉的,只不过改变了它的经营方式。让一棵玉米棒子变成摇钱树,何
乐而不为呢?”
田稻猛喝了两杯。
“爸,叔八月十五回来,说来考察一下投资环境。”
“他是在铜钱沙生的,还考什么察?前年他回来过,看过了。”
“你叔回来好。你爹没钱,跟你爷爷一样,只知道用力气围田。围好了,卖给
你叔叔,你爹给叔当佃户。”豆女在一旁拍手叫好。“你爹和你叔都是这块地上生
的。这地姓田。稻子和麦子。”
豆女恍恍惚惚回到了那个年月……
冬天,豆女和狗在门口晒着太阳,土根在烧荒。晚霞红了江面,岛上也红了。
芦苇和杂草烧成了灰,土根把草灰翻到地里,好肥。他三五日进城卖一趟鱼,带些
布头、红糖回来。豆女给婴儿缝制衣裳,各种各样的小褂小裤小帽小鞋做了一小笆
篓儿。
春天说到就到。铜钱沙绿了,江水蓝了,芥菜开花,马兰头遍地。豆女挺着肚
皮,弯不下腰,但仍在走动,喂鸡,喂猪,挺着腰浇菜种瓜。每当蹲下,她就有一
种瓜熟蒂落的感觉。她没生过孩子,兴奋中夹杂着几分恐惧。她盼望杨大嫂快点来,
但江面上来来去去的小舟里,仍然不见杨家人的影子。
土根不再进城,守着临产的女人。他着急。见到妻子那副沉重的样子,他又有
力使不上劲,便常常把豆女抱到床上看,简直就跟看田里欲破土的禾苗一样。他恨
不得像拨地皮一样剥开豆女的肚皮,让儿子跳出来。
那天下午,潮来了。江水涌动,已能听到它的吼声。
“你歇着别动,我赶潮去。”他想抓点鱼养起来,给豆女发奶。他脱下了衣服,
用一块布条勒住胯裆,拿了鱼捞。狗要跟他出门,他吆喝道:“别去,守在这里。
有信儿叫我。”
狗听话,回到豆女跟前。
“别贪心,快点回来。”
一会儿,豆女听到了潮声。那潮声滚雷般由江面传感到她的肚皮上,去年沉入
江底的溺水感觉一阵阵涌起。她阵痛起来。她本来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扶着,另一
只手撑着腰,眺望江边,看土根赶潮。她总不放心,每次土根奔向潮头,她的心就
像被掏了出来,悬挂在树梢上,总是要盯住他,直到潮头去了,土根满载而归。今
日,她撑不住了。胯里有一股液体奔流而出,一看,是鲜红的血。她扶着壁挪到床
边,一阵被撕裂的疼痛几乎使她昏厥。她倒在床上,知道要生了。她想到母亲生她,
生姐姐,生弟弟。母亲死了父亲依然还活着。姐姐嫁了,也生了孩子。女人天生就
是生孩子的,逃也逃不脱疼的命。生孩子不是病,生下来,就不疼了。她咬牙挺住。
她也听说过难产,见到过难产死的女人。她的一个表姐就是难产死的。婴儿的头都
出来了,可肩背卡住了。表姐夫抱着表姐的腰,另外两个女人一人按住一条腿,做
接生婆的母亲使尽了法子,用手去抠,去拉,孩子仍然卡在产门上。表姐终于断了
气。她那惨叫的声音全村都听得到。表姐下葬时,表姐夫哭着,娘家人也哭着。一
块白布盖着表姐的下身。表姐才十七岁,一张娃娃脸,而她的胯下是一个娃娃头。
“不能就这样把她装进棺材埋了,做鬼也超不了生的。”“这孩子不是人,是催命
鬼,造孽啊!”“帮她收拾了吧!不然,她做鬼也叫疼,村子里也不得安宁的。”
表姐夫拿过一把镰刀。他恨这个孩子,一咬牙,一把抓住那带着胎毛的小葫芦,狠
狠地一镰刀割下去。死婴的头被割下来,扔到了棺材里。在场的人无不胆颤。现在
轮到她生孩子了。想起表姐,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她浑身肌肉紧缩,感到孩子在用
头顶开产门。她坚持着爬起来,拖过一只小木盆,把肚子顶在床沿,张开胯,羊水
和着血往盆里流。她想把孩子像拉大便一样拉在盆里。
狗见状也慌了,呜呜嗷嗷地叫着,从地下跳到床上,从床上跳到地下,帮不上
忙。
“土根,土根……叫土根……”豆女呼唤呻吟着。
狗听懂了,奔出门外,汪汪汪地向沙滩跑去。
豆女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不过,她不太怕死,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土根正在潮头上。潮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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