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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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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我的脑子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它空旷黑暗，飘浮不定。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后，医生象是要履行正常的程序似的，把蓝色的布帘拉开，我觉得这就是无言的宣告：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我看见父亲的上半身裸露着，依然有医生用力地压迫他的胸部，他一边进行着动作一边说：没办法了。我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我甚至知道即使我冲上前助一毕之力，也不能使父亲再睁开眼睛，即使我一遍遍地想象他会慢慢地争开眼睛，然后会对我说上一句或者半句。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这样的事实：父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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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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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甚至还和上午所见，不同的是他永远地睡去。不想任何事情，不听任何人的轻声呼唤，很少痛苦地离我们而去，无论我怎样的后悔，也无论我如何的遗憾，他都平静地象是熟睡的样子，任何人的情感都无所顾及，任何的事情利益得失都不在话下，他离我们全家老小，上上下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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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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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极其庄重的姿态伸出手来，在他热乎乎，柔软的脸暇抚摸，我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感，这种感情是浓烈的，缓缓从心底涌现出来的鲜为人知的父女之情。然后，我又将手握于他手，因为我知道手才是最好的交流，手的温度低于脸的温度，因为血在心脏处被阻隔而流不到手中，但这也无妨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想对父亲说的是：我会尽力照顾好母亲的。这时候，我低头擦泪的工夫我又看见父亲的那双鞋，空洞无物……它象即将要被穿上的样子，又象永远闲置于地面的弃物。总之他的鞋老在我的视线之内使我想到他，忘不了他。我决定将他的鞋带回去，使它具有超出它本身含义之上的更深远意义的物品－－－－－－将它珍藏起来。
父亲的事使我感到了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悲伤的心情来自于活着的人，来自于活着的人对于死者的欠究和遗憾。所有要求活着人的悲痛我都悲痛过了。剩下的就是我也想和父亲而去。去那平静简单到只有闭紧双眼就可以的地方。我的心情比怀孕前更加抑郁。怀孕和哺乳给我带来的美妙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我甚至觉得情况的确很严重。严重到只有就此了结生命才会使我彻底愉快起来。从前我也有过死的愿望，但我没有付诸实施，现在我愿意付诸实施，我又不能有这样的愿望。孩子还不会走路，她对于这个世界还只停留在触摸阶段。她对于我的需要就象对于空气的需要一样重要。母亲就更需要我。她失去了父亲就象失去了精神支柱。如果她再失去了我，她也许就失去了生命，我想：我肩负重任并且不能有所松懈。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我实在想劝说母亲：别太悲伤了！可是我发现母亲原本比我坚强，她只是很少说话而已，但感伤却在心里，她几乎什么也没有说，但我感觉她仿佛什么都说了。她只是在我劝她的时候说：我们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这是她唯一想说出来的话。
父亲的去世对我的打击比任何事都沉重。不过，沉重的表现体现在对其他的事情上显得很放松。首先，我决定和丈夫离婚，平静的，礼让的，无怨无悔的。我走了，特意带走了绣有一百朵玫瑰花的被子，它是我美丽生活的再现，生动而鲜活地记录了一段历史，不管我从哪方面来看，它始终都会是一种爱情，而我也会坚贞不逾地这样认为：即使我需要不得不忘掉爱情和男人的话，我也不会忘掉一百朵玫瑰的美丽。随着时间的推延，我一定还会感到有些深深的不安，因为我应该好好地将它珍藏，象收藏一件祖传的，价值连城的古宝一样传宗接代……但是，我也清楚地发现一个事实，多么复杂和痛苦的事情都将随着时间的飞逝而飞逝，一方面我变得更加适应这美丽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常常有无端的怀旧之情。
这样一来，我对待离婚的事情就异常的平淡和冷静。事实上作出这样的抉择并不很难，就仿佛和说话一样简单，平常，自如。我曾想象这一时刻肯定是愤怒和绝望的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滚滚而出，但是这样一如平常的状态来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女人成熟的时刻就是在此刻开花了，我想：我正在成长，并且一天比一天美丽，这种美丽是超越容貌之上的光辉。这正是生活带给我的无价财富！
最后和丈夫说“再见”的时候，我觉得应该轮到我说话了，我沉没的时间太久了。但我又突然忘了我一直想说又没有说的所有的话，我固执地认为我一定要说出来的话，立刻就变得丝毫无意义。可是我仍然想试着说清楚，关于我和我们，从前和现在。我看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目光，正要开口的时候，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他冷漠的目光，一下子就把我的愿望死死地咽回嗓子里。我觉得我会说话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在最后的一刻还没有绝望，还要表达一种心声，还要谈论谁高谁低。这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时候丈夫极大程度上教育了我。于是我们的分手仅仅变成一种方式。我停止说话也就是停止表达。沉默是金，但是女人的沉默不是金，是沉睡，是永远不能言说的动物。于是我相信了生活。
我带着宝宝搬出了这个曾经使我陶醉其中的家。临走的时候，我又看见在窗前那个巨大的且高高矗立的大烟囱，我想：那是一种象征，是一种对阳具的崇拜，从今往后，我将不因为它高大而崇拜它，也不因为它的矗立而仰慕它，它将离我而远去，我将永远离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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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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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租了一个房子，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 基本上可以说是还不错，我可以舒舒服服地安排一下我和孩子的生活，简简单单地考虑日子，我再不想因为男女之间的事而费什么心了。甚至包括H，我已经下定决心从心里将H请出去，不考虑他的来龙去脉，也不关心他的所作所为。我不再惧怕孤独，我有了宝宝，我要把所有的心血都用来抚育她的成长，象母亲抚育我一样，但不同的是，我要让她知道生活的滋味，做女人的尊严。本来我打算开一个书店，顾一个小工，又可以读书，又可以赚些钱补贴家用，和我与丈夫一起的时候差不多，想买些东西也不会因为钱而忧虑。我想尽量不依赖丈夫为抚养孩子而再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我真的就开始寻根问底地找起房子来。
那是一间没经装修的平房，前面临街，后面靠楼，坚固的屋顶比我想象的更有吸引力，最让我心动的是门窗不大却很独特，不象餐厅的通体敞亮，也不象商场的繁琐，它特别之处仅仅在于颜色，深红色的，带有黑色把守的老榆木门，最关键因素是，你一看见它的存在就有进入的欲望，我想它一定是以前大户人家住过的宅子改造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叫人的气场。我真是太喜欢了，以至于我在心里想一想都看到有点兴奋。我决心一下之后，就立刻要把它租到手。
大约一周以后我终于见到了房主，事实上他也不能称得上是房主，只不过房子的租赁要经过他的手。这人脑袋很大，大的像一口锅，可脖子却很细，细得有些担心脑袋的安全。眼睛出奇地小，笑的时候就不得不闭起来，睁开眼睛就不得不闭嘴，但牙齿还算洁白。说话彬彬有礼。我们的见面就在这间屋里，大概有五十几米的空间。我一进到这间屋里就感觉我做的判断是多么的正确，虽然没有装修，可白墙大大方方，地板干干净净，这正是我想要的简约丰格。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谈论关于这间房子的出租问题，我一边走一边问，东摸摸西看看，那种情绪就好象在我的另一个新家似的。我没注意他是什么表情，只感觉他站在房中秧眼睛跟着我转，当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满意吗？”他说。
“很适合我的想法。什么样的条件？”
他给我了一份合同书。我知道也不过是走过场吧了，因为我太想要这份合同，所以只粗略而快速地流揽一眼便说可以。
令我有点不快的是他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象第一眼见面时那样打量我，面孔还挂着笑，展现出他一口白牙，这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眼睛里面的东西，也许他可以看清我谁知道呢？。他只是不停地笑着，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眼睛，更无从判断经纬。这时候他伸出手来和我告别，说：别着急，再考虑一下。
当他转过身并把笑容收起的一瞬，我知道了一种不能说出口的利益，微妙，复杂，低级，不明确的关系。我立刻想到应该约他吃喝，场面不能太简单，人员仅限我和他之间，酒不能少，烟不能缺，话要说的恰当，事要办的漂亮……。这样盘算好了以后，我三天之内给他打了四次电话，他总是感觉在忙一件举世惊人的大事，听我的电话只是忙里偷闲地说：我的日程已经排满了，以后再说。
使我蹊跷的是他为什么不想做这笔生意呢？房子空着每一天都是钱。第无次电话他终于答应前往我安排的饭店，起先他还是吱晤，后来就热情洋溢，这其间我的耐心是一流的，不卑不亢，不急不恼，直到他同意我才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为了能开一个我满意的小书店，我安慰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吃完饭我就可以拿下合同了。只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它微不足道。尽管我极其不愿和一个陌生人吃饭，尤其还要想着合同而热情周到。我想，我是一个正在衰老的女人，我已经不象从前那样有魅力了，我拉扯孩子，整天忙里忙外，从不打扮，脸上也绝少涂脂抹粉，我是自然，疲劳的母亲，我已经快忘了美丽是什么样的一回事？它在我的记忆中有不祥的感觉，非常容易沾染上是非，那张脸的作用就是招揽机会，随后又痛恨机会。如今我是多么欣赏我的状态啊！没有什么奢望，只想抚育孩子长大成人，也没有痛苦，因为我挣脱了男女关系，我真的想使自己再简单和麻木些。那么，我再想，这顿饭是单纯的，是没有任何其他目的的，仅仅是为了合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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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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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桌子的菜，足够七，八个人吃的，我甚至还觉得不够，似乎再多一些，那人就会更满意，直到他也觉得太多了，我以这种方式表现诚意的心才放平稳些。之后，我又忧虑起来，我们说什么呢？等待上菜的工夫是一段矜持的时间，总不能这样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谈，如果他感到寂寞，或者是不周到，那可得不偿失。我殷勤的样子有点可笑，虽不象小姐装腔作势，但也差不多，茶壶就握在手里，随时给他续满。
“今天天气很好啊？”说完，我真恨自己的愚蠢，没话找话，驴唇不对马嘴。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一个单身母亲，我有求于人，有求于他的手在合同书上划一下，只要轻轻一划，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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