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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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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呢,现在就欠这条裤衩没给扒下了。一旦扒了,他们就可以朝纵深挺进,横了膀子,大干一场。
    “要不今天晚上找几个人把门砸开了,把人拖出来就算数!”一个孙五从南城带过的兄弟说。
    孙五不耐烦道:“要能砸开,还用你说!我琢磨了一下午了,他人在二楼,一路砸上去,至少得有五道防盗门,得
锯多长时间哪,你有那么多好钢锯跟他耗嘛?”
    “索性不管他,直接砸墙就是了。气锤一上,看他爬不爬出来!”又有一个人说。
    另一人反驳道:“万一他就跟你堵狠,就是不挪窝,机械又不长眼,弄块水泥砸下来出了人命怎么办?”
    欧淇听了,赶紧点点头:“市里有人一直盯着这边的,出了人命案,老板也未必能罩得住呀!”
    讨论了一下午也没个结果,眼看着夕阳西下,连绵的屋脊如山岭般陷入了黛黑的阴影,屋上的瓦楞鱼鳞般地闪着青
泽泽的反光,远处是线条标致的笔架山,山色苍苍,湖光茫茫,铺垫着古老的飞檐翘阁、黑瓦粉墙,近处却是断壁残垣,
中间一栋残破的两层孤楼,如血的暮色中,风景依然刻骨铭心地动人。
    欧淇正在发呆,孙五接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脸上顿时笑容灿烂,电话一挂,满面春风道:“今天晚上就
动工!直接把墙敲了!”他瞥了欧淇一眼,得意扬扬地道:“现在咱谁也不用怯了,左君年那老小子,刚被弄起来了!
听说是受了一大笔贿赂,估计是出不来喽!”
    说完,他吩咐跟在后面的工头:“找几个得力的工人,跟我们去吃晚饭,每人搞上半斤酒一斤肉,吃饱了回来就动
手!”
    欧淇心里叫苦,孙五领头,找了就近的一家小饭馆,一人一瓶二两五的二锅头,点了十来个菜,吆喝着快上菜,老
板认得孙五,亲自下厨房督促厨师,一会儿工夫,回锅肉、水煮肥肠、扒糖蹄、红烧狮子头这些大荤流水价地搬上桌来,
因天已寒了,老板特意亲自烧了道当家菜黄焖羊肉算是赠菜,一桌人抿一口酒吃一口肉,说说笑笑,十分痛快,欧淇哪
有心思吃饭,一心寻隙要出去给左昀打电话,但每每起身,都看到孙五若有若无扫来的眼光,心里生怯,只得乘势站起
来敬酒。
    好容易孙五打着饱嗝去了厕所,他赶紧站起来溜出去给左昀打电话,谁料左昀口气却是淡淡的:“没什么,我和我
妈妈都挺好的。”
    他赶紧说:“我这会还在加班,晚点我到你家去。”
    左昀在电话里冷笑一声:“我们家又没怎么样,你这么着急干吗?安心加你的班吧。这会都快8 点了,再晚点我们
都睡了,明天再说吧。”
    欧淇知道她怨艾,却又无法,只得应着挂了电话,看店里那伙人还在划拳吃酒,摸着黑,悄悄地走到工地上来。
    黑漆漆地走到那残楼下,压着嗓子叫唤了十来声朱律师,才听得二楼的窗子开了一小缝,里面比外面更黑,依稀见
一个人脸鬼魅似地贴在窗缝上,问道:“谁?”
    欧淇小声说:“我是老欧家的,欧淇呀。”
    窗缝又开大了一些,那人从里面塞出一只篮子,篮子却是用绳子吊着的,他沙哑着喉咙说:“你去帮我买点矿泉水
和面包,我这里方便面就剩两包了。”
    欧淇不接那篮子,着急地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他们已经算计好下手了,马上就过来砸墙,要是砸到了你就
报事故……你不能再跟他们挺了,他们不在乎你死活的!”
    窗户里哑哑地笑了两声,他把头伸了出来,映着远处马路上的灯光,一颗头毛发蓬乱,笑容狰狞,欧淇吓得一哆嗦,
却听他道:“我都说了要殉道!我才不怕死呢!我就不相信,清平世界里他们敢胡作非为到杀人放火的地步!程怡市长
说了,这是法治社会……”
    欧淇急得跳脚:“别做梦了!程市长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都还不能说话,左书记下午才被抓起来了!你现在死了,
是没有人能给你做主的,还不是白死!”
    窗户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那上面早没有玻璃,窗栅栏上糊着黑字白纸,里面的窗子也糊着纸,他听得窗纸后哗啦哗
啦撕塑料纸的声音,朱律师咕噜着说道:“那我先把这方便面吃了,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欧淇都快哭出来了:“朱律师!亏你还是文化人,你总该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拆迁费就算亏给你个一
二十万的,凭你一个律师,两年就赚回来了!”
    窗户后那人嚼着干面,咕唧着道:“你知道个屁!老子不在乎钱,老子在乎个理!快滚吧!跟我家里人说不用收尸,
老子死了也要葬在自己的房子里!”
    欧淇急得团团打转,远处几个工人借着酒意,吵笑着走了过来,酒足饭饱,月黑胆壮,爬上推土机就启动了机器,
大灯一开,两束光扫了过来,他怕孙五看见自己,赶紧闪开了,两架机器轰隆隆爬过废土堆,怪兽似地朝那小楼爬了过
来,连招呼都没有,气锤就启动了,“訇!”巨大的一声闷响,砸在墙面上。
    欧淇放声大叫起来:“停车!停车!”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翻爬着从一堆砖头上跳出去,朝推土机跑去,可推土机
上只有两个工人,路边上站着几个扛着大锤的工人,孙五几个都没在了。
    “里面还有人哪!”欧淇绝望地喊了起来。
    机器轧轧的轰鸣声压过了他的呼喊。
    “訇!”又是一声巨响。
    “碰!”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清脆,伴着砖块水泥四下横飞的哗啦声,墙砸穿了。是一楼的墙。再这么砸下去,整
个楼几分钟之内就会倒塌,如果框架结构够牢,二楼的房间还能保持完整,如果结构破碎,那朱律师整个人就得全砸死
在钢筋水泥的碎块里。
    巨响惊动了附近的居民,沿着路一圈儿的住户连日都在观望,晓得朱律师发了死誓,非说什么要以死抗争,僵持了
这两天,都还以为就此搁下了呢,忽然夜里砸起墙来,都叫不好,家家户户灯都亮了,开门涌出来看。
    见附近的住户出来了,气锤砸得更紧,通通几下,左面的墙面已经砸透,每一锤下去,那残破的小楼整体都在剧烈
晃动,摇摇欲坠。
    沿着马路几个人飞快地狂奔而来,边跑边喊:“里面还有人!!!还有人!!!”
    欧淇的大脑完全混乱了,在轰鸣声里,他听不见自己在喊什么,只知道自己喊了又喊,喊了又喊,嗓子眼里像堵满
了水泥粉,又干又糙。
    “嗵!”
    又是一声剧响。
    地面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半间楼房像粉渣似的,在气锤的撞击下,坍塌了,撞起满地的碎渣飞尘。模糊中一个蜷伏着的人体和许多的碎块一
起坠落下来,掉在废墟里。
    虽然机器声、气锤声和惊呼声充满了整个耳鼓,欧淇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一种奇异的碎裂声,那是在跟着田三学手艺
时曾经听过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房子散了架,撞锤的任务已经完成,推土机停了下来。
    那几个狂奔过来的人大概是朱律师的家属,尖锐地哭喊着,冲进灰尘弥漫的砖石堆里,七手八脚地从几块水泥板中
刨出人来。
    “砸死人了!”
    “砸死人了!”
    “砸死人了!”
    一个女人凄厉地哭叫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狂的喊叫声变了形,像一个扭曲的影子在动荡的灯光中激烈地撞来
撞去。
    两辆推土机轧轧地开动着,掉转了头,车轮缓慢但是威力惊人地爬过废墟,开到了马路上,一个跟着一个,扬长而
去。
    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一个人上去拦住这两辆刚刚实施完暴行的机车,或者,刚才他们那股视人如草芥的狂野劲儿,
把所有人都彻底镇住了。
    那些从自己家里跑出来的居民站在路边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一群皮影戏里的魅影。
    欧淇看着他们,又看看被抬出来那个满身灰渣和鲜血的身体,他的家属短促而愤怒地哭泣着,朝着围观的人诉说着
可怕的、人人都看见的残酷事实,人群骚动了,欧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一群目光都投向他,他才猝然明白。
    “那不是老欧的儿子吗,现在也到鑫昌当打手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欧淇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在那些人涌过来抓住他之前,他撒腿疯狂地跑了起来。
    他不敢朝自己家跑,这些人都是熟人,都认识他家,跑着跑着,理智逐渐回到了他的脑子里,这一会要是跑回家去,
愤怒的朱家亲戚肯定追上门把他家砸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过了半个城市,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追他的人早就被甩脱了,他却还像受惊的羚羊飞速地奔跑,跳过种植着矮树的绿化带,再跳过黑铁栅栏的隔离障,
又敏捷地跳上人行道的路牙子,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陶醉在自己许久没体验过的矫健感里。
    最后,他停住了。一抬眼,“锦绣花园”的招牌上,霓虹闪烁。

初雪

    他才走到7 号楼的门栅前,门锁就嗒的一声开了。
    门廊的灯亮了,看不到吴扣扣的人影儿,却听见妩媚的声音呵斥着两只咆哮的狗:“大勇!小勇!”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走廊,才看到坐在摇椅里的吴扣扣。看样子,她一个人坐在这黑漆漆的走廊里有一会儿了。这么
一个初冬的夜晚,她也不怕冷吗?
    她上下打量着他:“阿唷,怎么啦,看你这一头灰一身汗的,出什么事啦?”
    他一肚子的火,不知怎地,那火焰就小下去一半,可心又不甘,气呼呼地道:“孙五他疯了!人还在楼里,他就敢
砸!也不怕闹出人命!”
    “哎呀!”吴扣扣像是吃了一惊,手按住心口,他这才注意到她只穿着薄薄的一件仿唐装绣花夹袄,做工极贴身,
把她饱凸凸的胸脯勾勒得分外显眼,只一眼瞥去,他赶紧跳开目光。
    吴扣扣惊骇地说:“那人现在怎么说了?”
    “不知道。”欧淇说,疲乏感蚂蚁似地从脚踝爬上膝盖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找张椅子坐下,吴扣扣拍了拍摇
椅,还挪了挪身体,给他腾出一块地方。
    欧淇没动弹,走到走廊的矮栏边,轻轻一挪身,就跳坐在栏杆上,双手支着膝盖,长长地吐了口气。
    吴扣扣想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看着草坪上的灯,低低地说:“小欧,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事太残酷?”
    欧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吴扣扣朝屋子里扬了扬头:“里面的茶几上有很好喝的饮料,你倒两杯出来。”
    欧淇进去一看,那水晶般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一只细颈大肚的透明瓶子,瓶子上有镂刻精美的花纹,瓶子里是金
色的液体,倒进杯子,宛如琥珀般细腻可爱,散发着浓郁的芬芳,有酒精的味道,却还有蜂蜜的甘甜。他把一只酒杯递
给斜倚在摇椅里的吴扣扣,不经意间碰触到她雪白的手,只觉得冰凉。他忍不住说:“这天已经很冷了,该多穿点衣服。”
    吴扣扣哀怨地眼波一转,落在他脸上,又无限迷惘地看着草坪:“反正也没人心疼我,冻死了又怎么样。”
    欧淇听这话不是话,不敢接茬,见他不说话,吴扣扣便自嘲地一笑,朝他举了举杯子:“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
咱们继续说孙五,他今天都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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