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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黎明 [苏] 瓦西里·贝科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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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发愁地听着自己被打穿的胸膛里那奇怪的臌噜声。他身旁放着彼沃瓦罗夫的背囊,他想,看来他们应该减轻点负担,扔掉一部分东西。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带许多东西了,只有个人的武器、子弹、手榴弹还有用。燃烧瓶看来已经没有用了。可是,他精疲力尽,连背囊也解不开了,只好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彼沃瓦罗夫的白色身影在昏暗的雪色中静悄悄地出现了,战士边走边兴奋地说:“中尉同志,澡堂!那里有个小澡堂,懂吗?一个人也没有。”
有个澡堂,这当然好,伊万诺夫斯基想到这,默默地、费力地站起来,彼沃瓦罗夫拿起背囊、冲锋枪,又过来扶起了中尉,于是他俩重又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附近那个影影绰绰的澡堂走去。
这的确是一个农村小澡堂,用云杉的树梢部分搭成,里面能闻到一股烟味。彼沃瓦罗夫一脚踢开顶门棍,低矮的小门自动开了。伊万诺夫斯基低下头,双手抓住墙壁,钻进了被烟熏得黑糊糊的门洞里,他双手往四面摸去,摸到了一个平滑的小炉台,墙上的笤帚被碰得“簌簌”作响。
这时,彼沃瓦罗夫又打开了另一道门,澡堂的更衣室里散发着浓烈的烟灰味和桦木的霉味。他走了进去,在黑暗中模了一阵后,招呼中尉:“到这儿来。这里有几条长凳……现在给它拼在一起……”
伊万诺夫斯基紧紧抓住门框,跨过了门坎,他摸到长凳后,呼噜呼噜地喘着气,直挺挺地躺在上面,靴子挨到了墙。
“关上门。”
“好,马上去。这里还有点干草,您枕上吧……”
他默默地把头抬起,让战土把—抱干草放在下面,就无力地合上了双眼。一会儿他就分不清自已是在入睡还是正在失去知觉,眼睛里直冒金星,头晕得厉害,一阵阵恶心,他想向一侧翻身,但自己沉重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昏过去了,看来,确实是失去了知觉……
他经过好长一段痛苦的过程才清醒过来,他感到浑身发冷,口特别渴,可是好长时间也没能张开干裂的嘴唇去要水喝。当他感觉列身边有动静时,才用力睁开眼睛——从更衣室里出现了彼沃瓦罗夫的白色身影,他风帽拉到了脑后,双手握着冲锋枪。澡堂里灰蒙蒙的,但墙上的小窗已经发白,更衣室里每一道墙缝都透过了明亮的光线,中尉知道,清晨已经来临。但是彼沃瓦罗夫被外面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弯下腰,俯在小窗上,聚精会神地在那里观察。
伊万诺夫斯基又试着向—侧翻身,他的胸腔里发出了冗长嘶哑的响声,接着他大咳不止。彼沃瓦罗夫赶忙离开窗口,转过身来看受伤的中尉。
“您怎么了?中尉同志?……”
“没什么,没什么……”
他觉悟彼沃瓦罗夫还有什么要问,但战士并没有再问什么事,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不作声了,仍旧俯在那个小窗户上,压低嗓子轻轻说:“村子那里有德国人。”
“哪个村子?”
“就这个。村边柳树后那间小屋……德国人在走动。”
“远吗?”
“可能有二百步远。”
是的,如果在二百步的距离内有德国人竟没有发现他们,那么可以说,他们碰上这个澡堂,还算走运。不过,以前那是黑夜,可现在白天已经开始,谁知道他们还能在这里隐藏多久?
“没事。只要不露面。”
“门我已关好。”彼沃瓦罗夫的头朝门口点了一下,“用铁锹顶上了。”
“很好。有水吗?”
“有,”彼沃瓦罗夫高兴地回答,“这木桶里有水,我已经喝过,只是结了冰。”
“快给我。”
彼沃瓦罗夫手脚不那么灵便地用一个铁罐子给中尉喂了水,水里有一股笤帚味,泡发了的桦树叶沾在他的嘴唇上。总之,水很难喝,就象是从水洼里弄来的;中尉的身体也很难受,胸部发胀,吸口气都困难,咳嗽就根本不行了。
伊万诺夫斯基喝了点水后,觉得松快了一些,神智也好象清醒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澡堂很小,低矮的顶棚熏得漆黑,四壁也满是漆黑的烟灰。靠门边的一个角落里,黑呼呼一堆石头放在炉子上,炉子旁边立着一个盛有水的木桶。他头上低低地吊着—根细竿子,上面搭着些被遗弃了的破衣。当然,随时都会有人到这里来取各种东西,来了就会发现他们。澡堂子可能离村子太远,这个村子同样可能有德国人——他怎么原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
“那儿能看到什么?”他轻声地问更衣室门缝旁边一动不动的彼沃瓦罗夫。
“有人从院子里出来了……两个,抽着烟……正往什么地方去……”
“德国人?”
“嗯。”
“不要紧,注意点就是了。我们不会轻易让他们抓到。”
当然,他明知道,自己空口说空话:这些安慰的话有多大价值,但他还能怎样呢?他只知道,如果德国人突然来了,那就得打,打到没有子弹再说……要是德国人不来,甚至干脆撤出村子呢?真怪,此时在中尉的感觉中出现了一些几乎连他自已也不熟悉的新东西,一种在离德国人这么近的情况下异乎寻常的镇静,几天来一直缠绕着他的焦急和烦恼,好象一扫而光,现在好象随同他的体力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失去了体力,也就失去了干劲和热情。现在,他努力把一切都考虑和分析得准确些,使行动不出差错,因为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他现在首先清楚地认识到,必须做等待的准备。白天,在这雪原上,在村子边上,什么事也不能干,只好耐心等到天黑,好借着黑夜设法脱险。
但等待也需要体力,也需要设法维持自己那半昏迷的知觉,用顽强的意志坚持等下去。就是对彼沃瓦罗夫这样健康人,这也是不容易的。掉在德国人眼皮下这个陷阱里要控制住神经,并不那么简单。中尉一边想,一边注视战士在澡堂里来回窜——只见他一会儿走向墙上的窗口,一会儿走进四壁漏缝的更衣室。他神色惊慌,伊万诺夫斯基每一次看他,都以为:德国人来了!
然而,大概是为了安慰指挥员,也安慰他自己,彼沃瓦罗夫不时地说出声来:“有人来到小路上……象是往井那儿走。对。象是个大婶儿提着水桶……”
过了一会儿,又说:“噢呀!他们出来了。不,停下了。站在那儿……往一个什么地方走了。”
“往哪儿走?”
“鬼知道,一间木房挡住了。”
“没有事,别紧张。他们不会到这儿来的。”
他没有去向战土要白己的冲锋枪,他想,万一有事,战士使用它更便当,何况他自己还剩下一颗手榴弹。现在,他不能没有手榴弹。他从腰带上解下来,放在长凳旁。头旁边一支步枪紧靠墙放著。一切就绪,剩下的只是耐心等待成功了。
“他们进来,就要呆在这儿。”彼沃瓦罗夫说着,向窗口走去。“当然,我们也……”
中尉知道彼沃瓦罗夫没有说完的意思,突然问道:“你想话吗?”
“活?”战士几乎吃惊地说,并舒了口气,“那当然不坏罗,但是……”
正是这个“但是”,它象该死的魔鬼横挡在他们年青的生命面前,怎么也甩不掉。从那个难忘的星期天的早晨起,世界被无情的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生,充满着天真幼稚的但正是人们特别重要的欢乐;另一半是过早的可恶而又可恨的死。一切都从这个“但是”开始,不管往后在任何糟糕的情况下发生什么事,始终都要碰上这个可怕的“但是”。要想避开它,瞒过它,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战胜它并延长生命,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就要劳累和痛苦……毫无疑问,为了活下来,就应当胜利,但只有活下来,胜利才有可能,——战争使人们面临达该死的因果循环的命运。为了保卫生命,保卫祖国,就要消灭敌人,不是消灭一个,而是消灭很多,消灭得越多,个人和全体活的希望就越大。只有通过消灭敌人来求得生存——在战争中别的办法显然是没有的。
要是象现在这样他是否已经不可能再消灭敌人了呢?他只有消灭自己的能力了,现在他已经是不称职的战士了。无论他怎样安慰自己和彼沃瓦罗夫,也无论他怎样顽强努力,他不能不意识到:胸膛被打穿的人是不能上战场了。
“那么怎么办?难道就在这个澡堂里默默死去吗?”
不!就是不能这样!这样对自己、对这个他认为也同样非死不可的战士、对所有的自己人,都是可怕的、难受的、甚至是可耻的。只要活着,他就决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他甚至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从短暂的昏迷与沉思中醒来。应当采取某种行动,可能的话,应当立即行动,宝贵生命的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因为再等就可能晚了……
他翻来覆去地乱想,长时间地其思苦想各种可能的脱险办法,然而毫无结果。接踵而来的又是心灰意冷,孤独绝望,一筹莫展,他只有服服帖帖地耐心等待天黑了。
该死的村子!——他多少次这样自言自语,是这个村子害了他。天老爷不长眼,偏偏碰上那个狂喊乱叫的德国鬼子,于是对射起来,结果胸部中了弹……但那儿总会有点什么。那样寂静,那样隐蔽,无疑是人为的,靠严密纪律维持;要没有高级长官的权威是无法做到的。还有那天线……种种迹象表明,那里是个很大的司令部,甚至是集团军的军部,小司令部不会在大后方。要能打它一下该多好!……但怎么样打呢?飞机现在不能飞;等天气好了,司令部那还有个找?不正象我们找这个该死的弹药基地一样!
有什么说的,一开始就不走运,结果更不妙。要不是这伤把他的身体实际上给毁了,也许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可以设下埋伏,抓个舌头……可现在你怎么抓呢?现在倒是他自己可能被抓去当舌头,只不过从他那儿是得不到多少好处的。话又说回来,只要他活着,而且他还有这一颗手榴弹(这手榴弹对他俩和这澡堂完全够了),德国人就抓不了他。看来,现在全部希望都在这颗手榴弹了。
但过了一段时间,谁也没有来惊动他们,他们平安地呆在村边这个烟味呛人、又窄又黑的隐蔽所里。
现在彼沃瓦罗夫更多的时间是站在两宙之间,偶尔说几句从缝隙里看到的情况。可他现在不吭声了,看来,那边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中尉突然轻轻地问道:“你有母亲吗?”
大概,在他们现在的情况下,这是个奇怪的问题,彼沃瓦罗夫没有听明白:“什么?您说啥?”
“有母亲吗?”
“当然有啦。”
“父亲呢?”
“父亲没有了。”
“怎么,去世了?”
“倒也不是,”彼沃瓦罗夫含糊地停了一下。“我和母亲住在一起。要是她知道我们现在这样,说不定有多害怕!”
“妈妈好吗?”
“当然罗,”战土这样肯定了一句。“她就我一个。总是啥都为我。”
“你出生在哪儿?”
“我?就在普斯科夫附近。行那么个小城镇,叫波尔霍夫,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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