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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4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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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饿痛了。梦境暗示,谢玉学是个有问题的人物,或者说是个危险人物。周围人都害怕他,厌恶他,躲瘟疫一般躲着他,拒绝同他有丝毫接触。谁接触了谁就会被别人厌恶,前途、荣誉全完了,甚至连身家性命也失去保障。秦方志夫妇同样厌恶他,害怕他,不敢同他接触。但他们是脸薄的人,或者说是有知识有教养也有同情心的人,当然也是懦弱的人,从不敢像别人那样把厌恶之情赤裸裸表露出来。他们反而给他笑着,打着招呼,每次谢玉学上门,尽管他们心里在发抖,不过表面仍客客气气给他让座,倒茶。谢玉学以为自己受到欢迎,于是来得更多了,李老师一家也在暗中抖得更厉害了。直到最后,李老师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呼吸急促,手脚冰冷,胸闷难耐,脸色白得像个死人。接着她感觉到痛。一阵阵巨痛从身体深处往外奔袭,她的病发了。
武常讲得很生动,像是他亲自眼见一样。
“你能肯定,这个女人梦见的那人,那有事没事跑到她家呆坐的人,就是我吗?”好一会谢玉学问。他也被武常讲述的故事吓住了,半天做声不得。“我跟她根本不认识的,只不过才见一次面。”谢玉学说,“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
“她说是你,我想这一点应该不会搞错。”武常说,“她的丈夫秦老师也不敢相信,曾反反复复询问过。,李老师说了,这不会有错,是那个人,那天在巨石涧遇到的,叫谢玉学。每次都是。当时她还不知道你名字,只知你姓谢,我们叫你老谢。何况,”武常看着谢玉学,“她讲到的那人,长长的头发,从两旁耷下来,推上去,又耷下来。还有,胃痛,胃不舒服。你的胃不就是常犯毛病吗?”
“这有点荒唐吧?”谢玉学说。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心里有点不高兴。
“荒唐当然够荒唐。”武常说,“正因为荒唐,大半年过去,他们才一直没有给外人透露过。他们没有勇气说。照秦老师的意思,这简直有点丢脸,说出来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他们也一直没有当回事。他们甚至同医生也没有说。他们只说梦,在梦中发病,并没说梦见了什么。
谢玉学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跟他们接触多,你觉得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他们是老师,一辈子做老师,有修养有文化,很善良的。”武常也有些发急,“我并投有瞎编。巨石涧的老曹是什么人?是个看守山林的糟老头。只因为人家曾有恩于他们,许多年过去他们还一直记着人家,时不肘过去看望,这一点不说别人,就说你,说我,我们能做封吗?”武常说对秦老师夫妇,以前他也不了解,不过这大半年,出于什么原因呢,志趣相投吧,他到他们家玩过多次。每次见面李老师都笑眯眯的,尽管话语不多,但为人热情,善解人意,没有半点所谓不正常的地方。相反李老师是太正常了。随便举个例子,秦老师能谈,尤其谈到有关摄影的话题,那是真正的滔滔不绝,没宪没了。这时候李老师便在一旁发急,觉得丈夫没有礼貌,怠慢了客人。她会大声打断丈夫的话头,说一个人不要只顾着自己说话,你也留点话给客人说说。再说她的病吧,李老师病得那么厉害,一年之中住院三次,可他们从未在武常面前透露过半句,更不会说那病与巨石涧有关。有病的人夜里最需要早点休息,武常不懂这些,每次不坐到十一二点他不知道离开。武常坐多久,秦老师两夫妇便陪多久,从不露出丝毫倦意,以至武常产生错觉,还当老两口寂寞,舍不得他离开哩。直到这次,秦老师听了一位老熟人的劝告,意识到这病不光是个治疗的问题,用药的问题,他们还可以想想另外的办法。用药是被动的,其实他们可以主动一点——
“那么,”谢玉学问,“怎么主动?”
武常说,他今天找上门,就是为了商量这个问题。“当然,你也不要勉强。”
2
记得在初中读书时,武常原是个极不起眼的小不点,漆黑的皮肤,一对宽宽的招风耳,个子极矮,偏偏屁股很大,走路时一挪一挪好像一只大麻鸭,班上的人因此给他取一个绰号叫鸭屁。别看武常是鸭屁,还硬有点不自量力,书读不进,只把读书的力气用在给女同学写情信上。他写一封,女同学便公开一封,有次那信传到一位男同学手上,男同学跳上座位,抑扬顿挫从头到尾朗诵一遍。武常不在乎,跟在别人后面津津有味地听,听完后继续写,不过收信人却换成另一位女同学。到后来班上的女同学基本上人手一份,人手一叠。学校没法,干脆把他开除了。从此武常杳无音汛,直到前些年的某个春节,谢玉学到县城汽车站挤车,忽有人在他肩头拍一下,返身看看有点面熟。仔细看看还真面熟,正是武常,是当年那个鸭屁,大耳朵,大屁股,只是身材突然高了许多,甚至比谢玉学还要高出半个头去,鼻梁上也多了副眼镜。看到眼镜,看到那高高的身材,谢玉学感觉有点不对头,一问果然不对头,原来武常初中时并没给真正开除掉,他只是转了个学校继续读书,后来还考上大学,毕业后到南方沿海的一家大公司干过多年,现在辞了那边的职,回县城办了一家自己的公司。武常很热情,邀请谢玉学几时到他家玩玩,后来利用休息时间,谢玉学还真到他家玩了玩,进门不觉大吃一惊。武常家的房子大得吓人,装修豪华得吓人,武常的老婆也漂亮得吓人。比较正常点的是武常儿子,黑皮肤,大耳朵,大屁股,走起路来一挪一挪,整个一当年的鸭屁,这让谢玉学略略放了点心。
多年不见,武常仍保持着读书时的某些秉性,爱热闹,喜交际,生活上也很有主见,并且精力还特别旺盛,成天骑着辆车子来来去去,找人打牌,聊天,摄影什么的,谁也不知他名下的那个公司是如何经营的。谢玉学同他一来二往,不多的工夫已成为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日常遇到什么事,或心中有了特别的想法,谢玉学头一个想告诉的就是武常。
武常说的主动就是要谢玉学到秦老师家玩。
李老师的病越来越重。这不只涉及病本身的问题,更有心理上的问题,一段时间来李老师连觉也不敢睡了,生怕一不小心又会做梦。心病还得心来医,这是秦老师那位熟人的看法。关系搞熟了,阴影没有了,噩梦就可能不攻自破了。谢玉学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由武常从中间牵线,一伙人暗暗作了周密的布置。武常明显增加了对秦老师家拜访的次数。秦老师夫妇有一儿一女,早已各自成家立业,分开另住,星期天节假日才回到父母身边一聚。武常和秦老师的儿女及女婿也都成为了朋友。闲谈中他们装作极随意的样子,首先试着提到谢玉学的名字,然后观察李老师的反应。李老师并没有任何特殊反应;于是武常他们进一步,提高了谢玉学名字在交谈中出现的频率,似乎谢玉学不只是武常的熟人,朋友,而且什么时候也成了秦老师及秦老师儿子女儿女婿共同的朋友,他们交往很多,相处融洽。有时他们还拿谢玉学性格为人某方面的特点开玩笑。他们要在不知不觉中传达出这样的信息,谢玉学是一个诚实的人,正派的人,同时又是极普通的人,生活上糊里糊涂,工作上却要求上进,业务扎实,单位领导极其看重他,正在加紧培养他,一般的同事及朋友也尊敬他,喜欢他。不了解的人初次见面,以为他多少有点孤僻,有点骄傲,其实略一交往你便知道他为人随和,性格开朗,天生一副大嗓门,说起话开起玩笑声音大得吓人。有时武常这么说着,拿起手机便同谢玉学对起话来。武常用很大很爽朗的声音说着,笑着,调侃着,从手机里可听出,谢玉学的声音同样大,同样爽朗。武常问谢玉学此刻在哪,正干什么。谢玉学说了在哪,正在干什么。谢玉学又问武常在哪,正在干什么。“我们正说到你呐,怎么样,有时间过来坐坐吗?”武常问。武常又把电话让给秦老师。
谢玉学有一天会来家里玩,这是武常他们一再作出的暗示。谢玉学是这个家庭的熟人,朋友,是他们一伙人中随意的一员。武常等人的意思正在这里:消去笼罩在谢玉学身上的所有神秘成分,怪异色彩,还他普通人的本来面目,让李老师慢慢意识到,她梦中所见的那个谢玉学完全是个不存在的人,是个误会。真正的谢玉学是个善良、朴实、特别普通的人。
这也是个休息日,秦老师头天上午告诉李老师,明天他有几个朋友来家玩。都是平日玩得好的朋友,搞摄影的,等等。李老师如往日常见的那样微微笑着点头,表示明白。李老师所谓明白,就是准备中饭的意思。李老师问有多少人,她好提前做点安排。秦老师说多少人现在还不能讲定,反正有七八个吧,武常、谢玉学都会来的。一句话说完,秦老师屏住呼吸,紧张地去看李老师。他以为李老师也会紧张。李老师至少会提出反对意见。可李老师不紧张,李老师没有任何特殊反应。李老师口中微微念叨着,还暗暗掰指头,计算着菜肴的数量及莱与菜之间的具体搭配方式。
李老师起了个大早,到公园练了套拳,然后提菜篮直奔蛤蟆石菜场。其实头天下午她已经到菜场跑过一次了,买了鸡、鱼、青蛙,杀好剖好清洗好,用保鲜袋装了搁进冰箱,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客人的确不少,也来得早,来了便钻在秦老师的房间摆弄他那些宝贝玩意,也有的拉开牌桌打麻将,秦老师的儿子、女婿也夹在人堆里大呼小叫。武常、谢玉学来得最晚。谢玉学一直犹豫着。来是应该的,可真要面对这种场面,
他又有点发怵。每次被武常拖着,去什么地方见秦老师,见秦老师的儿子、女儿、女婿,他的心中便发毛。不用说秦老师和他的家人对谢玉学还是相当客气的,甚至是尊敬的。可是同今天比起来,以前的那些见面,那些接触还只不过是个预演,今天开场的锣鼓已经敲响,他要正式登台了,他要见到一再在梦中同他相会的那个女人了。谢玉学尽量让自己放松,脸上还挂了笑。但武常却一点没发觉,不停地对他说:“玉学,你放松点。”
“我不已经够放松了吗?”谢玉学说。
“放松。随意点,自然点。我们一再说好了的,今天你是到一位极熟的朋友家串门,就像你平日到我家,你是去玩玩的。
“武常我给你提个建议;今天你是不是也该让自己放松点,随意点?”谢玉学问。
武常一愣,继而,两个人都笑了。
对于此次行动所能引起的后果,武常还是有一定准备的,秦老师一家同样有所准备。必,须让李老师慢慢走近谢玉学。重要的是第一次,第一步。第一步顺利通过,以后的事就好说了。所以这第一步必须掌握一个度的问题,假如让谢玉学单独出,现病人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若是让谢玉学混在众多人群之中,比如说七八个人中间吧,那么他占去的注意力也就是七分之一八分之斗了。在想象中,这个设计不说万无一失,至少有很大的把握。冒险就冒一次险吧,你随便吃什么药还都有一定副作用哩。
武常和谢玉学进门时,李老师正在厨房忙着。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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