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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镯 作者:阿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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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什么?这个问题陆改儿在离开昆明前就问过他几次,他都没答出来。
他在找的东西自己说不清楚,他能说清楚的,就是在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会从此安然。
“你知道我们的车轮子上为什么捆绑了铁链子吗?”他问陆改儿。
“你不是说这个是对付冰雪路面的办法吗?”陆改儿说。
“这东西不至于让汽车出危险,在北方,冬天汽车出危险的,比南方多很多啊。”景新说。
景新说,我要找的,也许是条路。路上有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钱财呢。
陆改儿依然小鸟依人,她已经习惯了景新时常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方式。她把身子靠在景新身上,跟着黑色的吉普车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走。景新早已体会到了陆改儿的柔情,他只是习惯了自己的专注,那种专注,从他最后一次恋爱失败开始,一刻也没离开过他。他觉得,就算爱情再使人恍惚,也不能放任自己进入那片恍惚之中。但他目前感觉到的是,也许自己在爱情上有了定力,但在别的“东西”面前,不一定有“定力”。
陆改儿几乎没有问过景新的爱情史,景新甚至真的以为陆改儿把他也当成了第一次恋爱的人。他确实不想提及这样的旧事情。
而他在摆弄的,往往都是道听途说的旧事情,人家的旧事情。现在,他摆弄的是陆家的旧事情。
白塔街仅有的几所老房子里,住着不多的老人。能记得发生在解放前后的故事的,景新只找到了一位没有双腿的刘姓爷爷,那刘姓爷爷却耳聋眼花,怎么也听不清楚景新的问话。好在他老人家听到陆改儿对着他耳朵喊叫“陆循章”三个字的时候,表情激动,眼睛发亮,颤巍巍地扬起手来。
景新和刘老爷爷足足说了一天的话。午饭和晚饭,陆改儿伺候得周到,她让街上的饭店给送来了烫热乎的酒、炖烂糊的菜,连刘老爷爷的孙子也一起喝了吃了。
当然,景新也在刘爷爷那里找到了相关的史料,也记下了一些事情。
1949年解放军攻打金门,损失了近万名将士。陆循章对接他回东北老家的人说,能在那个战役中活下来的绝对超不过100人,和陆循章一起回老家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这老刘爷爷,这刘爷爷并不寻常,他是陆循章的战友,也是一名营级军官。
1949年10月,漳厦战役胜利。叶飞司令员命令十兵团进驻厦门,攻击金门。二十八军一个主力军和二十九军的两个主力团接受了这个命令。渡海作战准备工作很被动,国民党从大陆沿海撤退时破坏了大部分渔民的船只,所剩渔船寥寥无几。10月24日才搜集到一次可航渡3个团的船只,这离下达的进攻金门作战总攻时间已推迟了好几天。搞不到一次能航渡6个团部队的船,二十八军就决定第一梯队登陆3个团,那样就算有部分损失,船返回接第二梯队、第三梯队还可以每次渡3个团,这样总共可有6个团登陆。但有些事情解决不了,这些船上的船员大多是外地人,对航道不熟,又没统一训练过,指挥调度难度太大了,急于作战,也没来得及考虑敌情和海情的变化以及敌人随时可能增援,更没去考虑国民党海、空军较为强大的作战能力。那次失利,叶飞司令员被毛主席狠狠批了,“三个团去打敌人三个军,后援不继,全部被敌歼灭”……
“后来我们知道,那时,金门守军已经增援到3万人了。”
10月24日深夜潮了大涨,第一梯队从后村、莲河、大橙岛等地启航,在25日凌晨登陆成功,抓了100多名国民党官兵,占了十多个碉堡,但后续的登陆却遭到敌人炮火猛烈袭击,伤亡惨重。第一梯队船只登陆时是涨潮,海滩上的障碍物被潮水覆盖,许多船只冲到障碍物上,船底被挂住,没办法再前进。部队被迫下水。敌人火力太猛,等到我们攻占了滩头阵地后将船工召回返航时,大海已开始退潮。这几十艘返航的船在离开金门岛时遭到敌人滩头的排炮袭击,不少船被击沉。后来船队又遇到国民党海军军舰的拦截,返航的船队误驶入敌军舰潜伏区,后又被我军情报船误当成国民党的增援船队,竟离奇地被我军布置在厦门岛、石码一线的远程炮群全部击沉。
“我们并没离开,一直坚持挺进啊,等援军。”
25日凌晨,敌人在坦克和炮兵的配合下从料罗湾登陆。当时我们的登陆部队离滩头阵地已达十多里路,敌人用了反包围战术,又派迂回部队占领了我军滩头阵地,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一直打到25日中午,全团官兵大多都牺牲了,我们仍坚守阵地,直到和赶来的二五三团会合。
“会合至古宁头,激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们滴水未进。敌人太多了,他们不断轮换着包围我们。坚持到当年傍晚,我们3个团的兵力已损失过半,弹药也没有多少了。”
25日深夜,国民党部队担心解放军增援,派飞机在海面上巡逻,炮艇也往返巡行,拦截一切过往船只,只有一小批人马不顾炮火袭击,利用夜幕的掩护躲过了国民党海空军的巡查,登陆成功。不过增援人数太少,四面受敌的战局没得到转变。天亮后国民党驻岛主力部队又一次在海空军掩护下猛烈反扑。弹尽粮绝的我军官兵难以支持,几个团长连长在一个山沟里开了个临时作战会议,决定将所存部队分为几股打游击,同敌人周旋到底……
我军在夜幕掩护下向北突围,准备到山区与敌人长期周旋,以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27日上午,突围至双乳山附近与敌人遭遇,突围成功却遭到了国民党海军军舰的炮击,一部分有武器的官兵一直战至牺牲,一部分没有弹药的官兵被俘,我们少数突围成功的官兵仍坚持在山区打游击战,一直到28日下午,我们仍在山崖、浅滩处与敌军周旋,那时是二四六团团长孙玉秀指挥我们这股“游击队”
。但在沙头附近我们再次被国民党军队合围,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我们眼看着孙玉秀负伤后自尽,也眼看着其余战士全部被俘。
“陆循章和我并不认识,我们从口音中听出是老乡。那天我们一起躲在一个山洞里,陆循章看到被俘的战友们,痛哭流涕。我们只有两个人,身上的子弹不足40发。陆循章说,我们说什么也得回去,回家。”
“我们在4个月之后终于搭上了一个好心人的渔船,那时我的两条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萎缩得就像一根麻杆。陆循章背着我走上渔船,把枪支弹药扔到了海里,当着船老大的面,又嚎啕大哭。”
“作为军人,失败是耻辱,投降是耻辱。但陆循章的话更吓着我了,他说,他觉得他当兵就是耻辱。我根本不知道他不是行伍出身,以为他是经过解放战争考验的军人,在经历了大风大浪后说这样的话,当时真让我胆战心惊。”
“陆循章是个文人,南开大学的高才生啊,学文学历史什么的,十足的文人啊。文从武行,为革命为解放啊!他从海上平安回家后正式转业,那时候我刚刚截肢,他送来一幅书法安慰我,那字写得真好啊,词儿也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僵死了的心,就被他一幅书法给弄活了!”
“只可惜,一个团级军官被一贬到底,成了平民了。失败了,不光荣啊!
要不是50年美国打朝鲜,我想老陆也不会转业,他回来时在船上咬着牙对我说,能血了这个仇恨的机会就是再打金门再打台湾!”
“老陆直到死还在矛盾中,这家伙觉得相互打仗整死了那么多人,一边是有愧,一边是不死心失败啊!”
陆改儿像听评书一样听刘爷爷的东北话。在她脑子里,这完全是一个战争片,而且属于“大片”的范畴。她能想像出的“惨烈”,全部是美国大片的镜头。她看着老人家瘪瘪的裤管和花白的头发,只觉得揪心。景新去老人的卧室里看了看陆循章留下的书法,两句话并没有对整齐,野火的“火”字和春风的“风”字被写得很大很大。景新把带来的巴掌大的纸片儿给老人看,老人当然认得那个印章,它就和墙上的书法后面的印章一模一样。
“我们是陆循章的子孙,这是陆循章的孙女。”景新对刘爷爷说。
“哦,哦,大姑娘了,大姑娘了。”刘爷爷笑了。
“爷爷,这幅字值钱吗?”陆改儿突然问道。
“哦,对我来说,这东西值钱哩!虽说老陆当兵耽误了做学问,没成啥子书法家,但这也是重要的纪念品啊,就算没几个人纪念他,我得纪念啊!”刘爷爷说。
通化又下起了大雪。景新和陆改儿走出刘家的时候,老爷子坐着轮椅送出门外,对景新说:
“孩子,装上防滑链子没?冰雪路面啊,不带链子别歪扭到沟里,把住方向盘啊。”
屋里生着火炉,屋外大雪漫天,温度的反差让景新和陆改儿接二连三地打冷战。景新弯下身子仔细检查了车轮上的防滑链子后,才上车启动机器。他把陆改儿的帽子压了压,提醒她注意保暖。
“这东北的屋里屋外就是这样,反差太大。”他说。
从通化返回哈尔滨,一路上能见度很差,大雪无声无息地下,没有一丝风。陆改儿被这样安静的世界弄得手足无措,她对景新说,我们唱歌吧,就唱“向前向前向前”吧。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啊地,肩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那不是个值钱的东西啊。”陆改儿说。
“你很失望?”景新问。
“没失望啊,我想,原本没想有什么宝贝的,没希望,当然就谈不上什么失望。”陆改儿说。
“听了你家人的老故事,就是收获了。”景新说。
“从南走到北,你就为了听个故事?”陆改儿问。
“这故事,也许就是老祖宗所说的宝贝。”景新说。
“都是打仗,故事片里多的是。我还是觉得二伯和徐文的故事比较有意思,那里面至少有爱情。”陆改儿说。
“不过,解放军失败的故事好像鲜为人知啊,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不可战胜,却也有失败的时候。”景新说。
“你又要写故事,要编个战争片?战争嘛,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陆改儿说。
“不是,我写不了这种苦大仇深的东西。”景新说。
“沉重吗?”
“不沉重吗?”
“为什么要觉得沉重?过去多少年了。”
“那你想不想在车里和我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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