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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6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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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二话没说,递给我一杯白兰地,说丘吉尔在演讲之前,就一定要喝一小杯白兰地。 
  说实话,这种洋办法我觉得别扭,但我看着小我一辈的主持人,突然感到年轻的一代文化上的跨越。一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居然也会模仿丘吉尔。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效果好极了。那一杯白兰地让我相信了——潜能。人的确有潜能的。 
  我的同事们看了那个电视节目,都说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没想到如此富有激情,而且在该放开的时候放得很开。 
  我就这样喝酒上了瘾。而且从生命心理学的层次理解了什么是上瘾。感觉舒服的事,就总想做,这就是上瘾。 
  这样有时候我就要邀人喝酒。有时候也要邀上两三个同事,兔子不吃窝边草,当然都是男同事。但三四个大老爷们儿就这么干干燥燥地喝着,好像也不对劲。所以就要叫上几个女学生。 
  挑选女学生的标准是:不能是校花班花一类,但也要看得过去,性格尤需活泼,酒量越大越好。 
  这里要解释一下。我们并不是怕学生太漂亮了影响不好。现在的老师哪怕这个!而是但凡漂亮女生,喝酒了无生趣——好像总在那里注意自己的形象,放不开。最初我以为只有我才这么看,后来知道都这种感觉。 
  还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叫上几个男学生?不是别的,是因为男学生恰恰放不开。 
  一般说来,多是南方沿海的学生合于要求。但萧珊恰恰是个例外。 
  这里就要说一说南北方学生的区别了。 
  先说,有个叫苏叔阳的老作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北京人的潇洒是皮相的,广州人才是骨子里的看得开。苏老是北京人,所以我相信他这话的真实。 
  北方学生功底比较厚,踏实,但有点拘谨,尤其北方的女学生,一二年级的时候你不要同人家开玩笑太随便。反过来南方学生一切无所谓得多,当然学习上也就要虚飘一点。 
  因此男老师都知道,查资料叫北方女生,喝酒叫南方女生。 
  但叫上女学生的时候不可能打招呼,说不要让北方同学知道。一般说来是在闲聊中知道谁谁能喝酒,你就通知其中一个,让她悄悄叫上其他几个。萧珊就是被这样叫来的。召集人接我的电话时,寝室里就她和萧珊,于是就把她也给捎上了。 
  我们并不强迫女学生也喝白酒,但是每人面前都摆上一只白酒杯子,也给你倒上,你愿喝就喝。萧珊坐在我的旁边(老师和学生是间插着坐的)。她不漂亮,还戴着眼镜,脸上有几点小豆豆……她在教室里不会引起我注意的。但她的牙齿很整齐,很白,这让我获得些许安慰。 
  我们喝的白酒是本地产的一种叫做“天锅烧”的高粱酒,六十五度。我举杯相邀,众人也举杯。我也知道有些女学生是要敷衍的,也并不追究。但我对面那个江苏女生让我不高兴:看起来她倒是喝了一口,但总要趁别人乱纷纷夹菜的时候,端起茶杯喝水。开始我没有介意,后来发现她是将白酒吐在茶杯里了。很简单,她那杯茶越喝越多。 
  那个江苏女生,我本来很是喜欢她的。江南淑女,味道很足。看了她,就觉得我们重庆女孩有点粗糙,有点“白”。但她这样喝酒,就倒了我的胃口。 
  我扭过头,看见萧珊的杯子空了。我知道她是吞下去了的,一时肃然起敬。本来我对她不做任何要求的。我知道北方的风俗,对女性多有约束——就是现在也是这样。譬如我有石家庄两口子老同学——两口子都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几年前我出差去那里,吃饭的时候,作为妻子的女同学居然就是不上桌,端个碗在旁边走来走去的答腔,把我急得要死。我说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男同学哈哈大笑,说你不要为难她了,她要坐上来更难受的。 
  萧珊喝酒,那是真喝。你不劝呢,她也不喝的,很安静地听着老师们说话,开玩笑。你只要说,来,喝酒,她就老老实实地端起酒杯,好像她也没有什么动作,好像也只是轻轻抿了一下。但我不经意地发现,她一口就是小半杯。好像她在慢慢地喝着白糖开水,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有趣。 
  我给她斟酒,她就细声细气说谢谢老师。我说,你这个人真乖也,喝酒就真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的牙齿长得实在是好看。她的皮肤是有一点黑的,这样牙齿就更白了,脸上有点小豆豆,牙齿显得更光洁。以至于我都想伸舌头去舔她的牙齿。一个女孩子的牙齿会这样让我喜欢,我以前完全没有料到。 
  一个女学生这样安静而认真地和我一起喝酒,我心里十分温暖。我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而且我越看她,越觉得她长得很漂亮。本来有一则美国的谚语说,男人不同戴眼镜的女人调情,我从来也不喜欢戴眼镜的女人,但对于萧珊,我觉得她戴了眼镜刚刚好。 
  那天晚上,八个人喝了五瓶也就是五斤六十五度的“天锅烧”。我打了车,迷迷糊糊地回了家。刚进屋,电话响了。是萧珊打来的。她问老师你回到家了没有哇? 
  我说刚刚好,才进屋……噫,你怎么算得这么准啊? 
  她笑了一下,说你回到家了我们就放心了。她的声音有点低沉,但是——按照本地的说法——沙甜沙甜的,很厚很润。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我没料到她的声音竟是这样的富有含义。回想一下,平时在教室里,她根本就是被同学淹没了的。 
  而且,她压根就没有到过我这里,居然估算如此准确! 
  一个万般平常的小女子就这样被我留在了心里。 
  而且,同以前的鲁沂和珠兰一样,萧珊也根本想不到这里来。我笑起来,觉得人类的生活实在是有意思。 
  过了几天,又有了聚饮。我自然通知了萧珊,而且让她挨着我坐。 
  这次我们没有去校外的馆子,进了学校的酒楼。酒一喝,她的脖子里就透出很好闻的气味。开始我以为是哪一道菜的香味,后来终于发现是她身上的,不禁大喜。后来我就不停地借斟酒去闻她的脖子。 
  这次点的菜里有羊肉,所以我叫伙计拿来几瓣生大蒜。旁边的人见了,很恐怖的样子,让我很觉有趣。我抓起一瓣,嚓,咬了一口。萧珊也拿起一瓣,嚓,咬了一口。 
  我有点吃惊。几十年了,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女孩子吃生大蒜。而且她那个样子,跟样学样的,老师咋做,她就咋做,喝酒喝到这份上,真是有点意思了。 
  可不是!我一瓣,她一瓣,嚓,嚓,跟吃萝卜似的。对面的张老师看得呆了,说,这是不是王老师你带的研究生啊?满座都笑起来。 
  几个老师都是教过这个班的,大家都很熟悉。 
  张老师有个外号,叫海德格尔(当代著名的德国哲学家)。因为他同那个德国同行一样常常批评大众,而且激烈抨击任何讨好大众的行为。 
  一个学生说张老师真幽默。另一个学生说王老师还要幽默一些。她是指我教学生吃生大蒜。大家笑。一个老师就接着问,喂,你们说,张老师和王老师,哪个更幽默一点? 
  学生们说都幽默都幽默。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萧珊很认真地说,“有一次我们寝室熄了灯,大家聊天,也说起张老师和王老师,究竟哪个上课更幽默。”她说到这里打住,端起酒杯说,大家干杯。 
  满座大笑,都觉得她这个关子卖得可以。有一个问,那么有没有结论呢?萧珊说有,大家都干了,门前清了,我就说。一阵轰笑,都干了。萧珊说,:“一般的听着呢,王老师要幽默很多,”说到这里她又停住了,看大家有点着急了,才说:“但你如果用心听呢,张老师倒要幽默一点点。”满座大笑,齐声喝彩。 
  张师说,其实我们都没有这个学生幽默,没有这个学生幽默。大家齐声赞同。我们这一桌的快活,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靠墙坐着的赵老师说看,女学生很关注你们呢。 
  张老师说我是捎带着被关注,主要是关注王老师,主要是关注王老师。大家笑。 
  另外一个光笑一直没吭声的余老师冷不防地说王老师是被定性了的,专门喜欢女学生。 
  没想到几个女学生全都拍起手来。 
  张老师还是教研室主任,所以我问张主任,是哪个定的性呀? 
  张老师却说这个性定得好,这说明只有王老师才是正常的,王老师才是正常的。你们想嘛,就职业来看呢,老师的面对是非常单纯的,就是学生。是不是?比如政治家,他要面对公众,面对其他政客,面对他的上司、下级,对不对?又比如商人吧,他要面对市场,面对其他商人,面对国家职能部门,对不对?都是很复杂的。但是老师,他就只需要面对学生,不过他的面对还必须非常细致,对不对? 
  大家都点头。 
  那么作为一个男人呢,他面对的肯定就是——女人了,对不对?男人只面对女人。 
  大家都笑,老师的头全部仰起来,学生的头全部低下去。 
  张老师继续推理,所以,作为一个教师,又作为一个男人,关注女学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举起杯子。大家干杯。 
  余老师又冷不防地问了一句:照这样的推理,女老师也是专门关注男学生的啰? 
  彼此彼此,张主任肯定地拍了一下桌子,只不过由于可以想见的原因,女老师的心态不好说得这么张扬,不好这么张扬。 
  下次我们邀请两位女老师来,让她们自己来说,赵老师说。 
  可以可以,张主任拍拍桌子,这个主意很好。大家又笑。 
  我扭过头,看见了萧珊雪白的牙齿和光滑的嘴唇。我又想用舌头去舔。我说哎你这张嘴呀倒是一张吹奏乐的材料,其实你来学哲学真是可惜了,你应该去学吹长笛。 
  她说我们在小学里都学了竖笛的,不过后来都没吹了。 
  我说也不要小看了竖笛,它其实是单簧管和双簧管的前身呢? 
  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又说,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主题曲《爱无止境》就是用竖笛吹出来的,竖笛在英伦三岛是很流行的。 
  那么老师你一定会吹,她说。 
  我说是的,而且希望你也来练习,我们可以合奏。 
  她说好呀。 
  下次上课,我把竖笛带上了。下课后我招手让萧珊过来。我问你来不来吹吹竖笛? 
  她很高兴,说真的? 
  我们俩就到一个背静的小树林里坐下来,一支竖笛,你吹过去我吹过来。每次我接过来,都能嗅到她口中那种女孩儿气,舌尖能舔到丝丝唾沫的甜味。 
  然后我们就到校外一个小馆子喝酒。 
  第二天,我去买了两支同调的竖笛,竹子的,黑色,缠着金色的带子,很好看。 
  我是能够默写乐谱的。我写了《爱无止境》,让萧珊照着吹。她很聪明,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很听话的学生。你叫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眼见得一个学生在你的指导下像模像样的了,那是非常带劲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有一天,我对萧珊说,我们来搞一个二重奏,就是在西方广为人知的《圣母颂》。 
  她说好吧。我把旋律吹了一遍。她说很好听。 
  我把乐谱铺开。我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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