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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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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舔纸,粘住卷烟,递给了她。她不会吸烟,用牙齿把烟卷咬住。当他擦燃火柴,送到她那支烟卷上时,微微放红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他第一次觉得,她的面貌是再漂亮不过了。
“您看什么?”她说。“我并没有哭…… 这大概是我们爬过水洼时,脸上溅上水了。请给我手帕,让我擦一擦。”
他从衣袋里掏出手帕,难为情地看出手帕很脏,揉的不成样子,上面还粘有一些烟末。她擦过脸之后,将手帕还给他。
“怎么,马上就要把我送走吗?”她问。
“是的。”他说,他本想极力用他开始说话时那种果断的首长式的口吻来说“是”,但此刻却说不出来。
“您会惦记我吗?”她陡然问道。
“一定会的。”
“别把我忘记了。我不像其他伤员,我的确会很快医好的,我总觉得…… 您不会忘记我。”
“我怎能不惦记您啊!”沙布洛夫认真说,“一定会记得您的……”
几分钟后,卫生员走来,要把她放到担架上,她自己坐起来,但是看得出,她很艰难。
“头痛得很厉害。”她微笑着说。
大家扶着她,把她安放到担架上。
“其余的伤员也一起运吗?”沙布洛夫问。
“是的,马上一块运走。”有个卫生员说。
“好的。”
卫生员抬起担架,街上半明半暗,沙布洛夫这时才明白,他此刻极想向她说的话,一句也还没有说出…… 卫生员抬起步走,担架开始摇荡,但他依然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大概他什么话也不能说——不会说,没有勇气说。她运送过多少伤兵,包扎过多少伤口,看,她此刻却软弱无力地躺在担架上,他心里对她充满了一种深切的,不可名状的怜悯。他出乎自己意外地向她倾下身去,把双手缩在背后,恐怕无意碰着她,弄得她更痛;他开始用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然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眼上,额上,唇上,吻了几次。当他抬起头时才看到,原来她一直睁着眼睛看他,他觉得,他不是简简单单地吻了她,吻这个脆弱乏力而无力动弹的她,他的这种举动,是得到她同意的,而她所希望的也正是如此……
沙布洛夫回到营部后,坐在桌旁,从挂包内掏出战地笔记本,放在面前。他该要写今天的战斗报告,这个报告先呈报团部巴柏琴科,尔后由团部摘录,转报师部普罗琴科,师部再转报集团军总指挥部,集团军总指挥部再转报方面军司令部,而从那里再转报莫斯科…… 经过这样一个长长的报告系统,翌晨就要以总参谋部战报的形式,出现在斯大林同志的桌上。
沙布洛夫亦如每晚写这种报告时那样,想起了战线的辽阔,在这条漫长的战线上,他这一营人和这三座楼房,只不过是许多点中的一点而已。但是他觉得,整个广袤的俄罗斯与沙布洛夫大尉一营人所坚守的这三座楼房是连在一起的。
第九章
在普罗琴科师坚守的阵地上,开始出现相对的平静。在经历了所发生的一切之后,人们会觉得这是一种合乎规律的休息,但沙布洛夫知道,这种平静的原因并不是德寇已经疲惫不堪,停止了攻击,而是因为他们此刻正在把自己的全部力量,调到该师阵地以南,想在那里为自己打开一条通往伏尔加河的道路,企图把斯大林格勒截成两段。
白天和夜晚,从左翼和南方不时传来大炮的轰鸣,而这里却很平静,不过所谓的平静,是按斯大林格勒人的理解来形容的。敌人有时仍在空袭。沙布洛夫营所在的这三座楼房,一天要遭受五六次大炮和迫击炮的射击,总有小部分的敌人自动枪手,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企图稍微向前推进,占领一点废墟,但这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佯攻。
德寇行动的目的是牵制住这里,不让此地部队抽调一兵一卒去援助防御南面阵地的我军。这时在沙布洛夫心里,由于无法行动而产生的抑郁感,远远胜过因现在阵亡可能性小而在一般人心里产生的快感。
这几天里,营里出现了一种被围困中的特殊生活气氛,生活井井有条,人们情绪镇静,甚至偶有一些诙谐言谈,那些新来到斯大林格勒战场上的人,不禁为之惊奇。原来作为营部的房间,经过德寇三天炮击之后,终于完全破坏了,好在只有一个电话员受点轻伤,现在沙布洛夫住在地下室,即原先的锅炉房里。从此时起,全营的人都过着地下生活,过着一种更加有规律,更加有秩序的生活。
有个通讯员负责管理邮件。于是在他们居住的那个地窖旁柱子上,挂起一个从楼房废墟里拆来的真正邮箱,上面的一切都完备无缺,写有“邮箱”二字,画有邮政标志,开关盖子完好无损。一天早上,沙布洛夫开玩笑说,这里只差一个“邮政总局”的招牌,而通讯员们很欣赏这个意见,到晚上时,真的挂上一个小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黑字:“邮政总局”,“收发邮件”。
警卫排有个战士过去是熬德萨有名的钟表匠,他在地下室墙上挖一个洞当作窗户,并设立一个修表店。在沙布洛夫说了关于“邮政总局”的笑话后,修表匠也在玻璃内面用同一颜料,写上几个黑字:“准时修表店”。
两天来,别佳一直忙于建一个澡堂。工兵们帮助他挖了一间地窖。里面还用几张拆来的门,盖了一个棚子,并用砖砌了一个火炉,在地里安一个盛水的木桶。澡堂内很脏,烟熏得呛人,但是人们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洗澡。甚至巴柏琴科,因为他那里没有澡堂,也到这里来洗澡,并在临走时说,他下次要把师长带来,但接着又补充一句说:在上级首长未到之前,就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玛莎大婶,这是大家对沙布洛夫原来在楼房附近地下室内见到的那位妇女的称呼,——在营里的食堂干活。她现在以为,这一营人会永久驻扎在这里,谁也不会赶走她了,沙布洛夫先前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忧郁绝望的神情已经消失了。
沙布洛夫夜里经常读三四次书,每次半个钟头左右,这些书是从楼房里被炸出去,又被战士们在院里收集回来的。其中有克留契夫斯基著的五卷本俄国史。沙布洛夫戏谑地说,他打算坐在这座被围困的楼房中,一直把第五卷读完。马斯林尼可夫与瓦宁笑着回答说,按沙布洛夫读书的速度,他们最少还要被围困两年……
现在主要的战斗行动在夜间。营里组成几个小狙击队,每夜爬到德寇那里,以图捉捕“舌头”,或者搔扰敌人。马斯林尼可夫一连两夜,都参加了这样的袭击。他忍耐不住地要去显显身手,并且一再说,他是责无旁贷,必须亲自参加这种战斗,因为现在南面三公里的地方,同志们正在浴血死战,我们这里必须有所动作。沙布洛夫也了解这种情形,但他同时预见到,他们这里很快就会出现南面的情景,因而曾经拦阻马斯林尼可夫。但马斯林尼可夫第二次去夜袭时,沙布洛夫认为自己无权拒绝他,只好悄悄地把孔纽科夫叫来,特别嘱咐他要寸步不离马斯林尼可夫,尽可能地保护他。孔纽科夫很愿意前去,但是关于马斯林尼可夫的问题,他只是说:
—“请您放心,大尉同志,不会出问题的。”
孔纽科夫喜欢夜间行动,他与弟兄们谈话,说到德国人现在几乎不安铁丝网时,觉得有点可惜,以前他剪铁丝网轻巧又快,真是很惬意。他曾经是干这行的高手,现在不能让他显显这方面的本事,真是让他很失望。
白天,马斯林尼可夫第二次袭击回来后正在睡觉,沙布洛夫揭开他身上的军大衣一看,大衣上满是被弹片打穿的小窟窿。夜里有一个迫击炮弹在他跟前爆炸,他竟奇迹般地脱险。晚上马斯林尼可夫又准备请求参加夜袭行动,沙布洛夫窥测他的神色,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说:
“中尉同志,今天您整夜都有工作要做…… ”
“真的吗?”马斯林尼可夫高兴地说。
“真的。您要补补大衣…… ”
“大衣?”
“正是,您自己的大衣,您大衣上的窟窿没有完全补好之前,任何侦察工作也不得去做,记住吧。”
马斯林尼可夫一向具有幽默感,但是当他发觉话中带有讽刺他太年轻的意味时,立即失去了幽默感。如果没有他同母不同姓的哥哥做对比,他也会比较冷静地接受这一点。他这位不同姓的哥哥,是苏联著名的飞行员,马斯林尼可夫在营里不爱向任何人提及他哥哥,只向沙布洛夫一人说过,而且是在谈得非常投机时。
马斯林尼可夫是在哥哥具有极大威信的家庭长大的。马斯林尼可夫也很爱他的哥哥,但同时又嫉妒和羡慕哥哥。他有时觉得他的全部不幸,只是在于比哥哥小八岁。西班牙战争一开始时,哥哥到西班牙去了,那时马斯林尼可夫才十五岁,否则他也会抛弃一切跑到西班牙去。后来当哥哥在蒙古服役时,马斯林尼可夫正待决定自己的前途,母亲固然以长子自豪,但又为他提心吊胆。她劝说小儿子,不要进飞行学校,而去考航空大学。战争开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挠他,这时马斯林尼可夫才进入步兵学校。这个少年富于功名心和虚荣心,而在战争中无须责怪虚荣心。他就是想成为一个英雄,为此他甚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沙布洛夫在生活上不歧视功名心,也不鄙弃虚荣心,但此刻在他所感受到的灾难性的流血战争中,他的虚荣心几乎完全消失了。尽管如此,他了解马斯林尼可夫,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冷却冷却他的热情。马斯林尼可夫比沙布洛夫小九岁,加上这一年战争,就是说,好像还要年长10年,所以他有时觉得马斯林尼可夫几乎就是他的儿子。
“米沙,您知道吗?”当他拿军大衣开玩笑,马斯林尼可夫表现得闷闷不乐的时候,他说,“米沙,你知道吗,有时我忽然想干特别冒险的事情,我总是用对战争的思考来克制自己。要知道,这场战争会长期打下去,战争愈持久,那些自始至终参加战争的人员愈宝贵,如果我沙布洛夫日后当了团长,你就会当营长,最重要的是,你要活到一天,一定要活到那一天。你同意我的话吗? ”
“不同意。”马斯林尼可夫粗声地说道,“对一般人来说,我倒是同意,对我来说,我却不同意。”
“不同意。”沙布洛夫微微一笑。“也罢。暂且不管你是否同意,这倒不重要,你还是要听我的话,把大衣缝好才对。”
马斯林尼可夫把军大衣放在膝上,微微笑了笑,顺从地开始仔细看上面打穿的窟窿。
他们这次夜谈是在战事平息的第八天。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南面特别激烈的炮声,沙布洛夫并未因为个人及其本营的暂时安静而失去对当前共同厄运的警觉,他整个晚上的情绪都不大好。
桌上电话铃响了。沙布洛夫拿起话筒。
‘沙布洛夫吗?”他听出是巴柏琴科的声音。
“是的。”
“你把全营的事交给政治委员。主人找你,立刻过去。”
“你对瓦宁讲,”沙布洛夫向马斯林尼可夫说,“我到主人那里去了。”他紧紧地带上军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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