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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腥风血雨-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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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老老实实过安分守己的日子。不瞒您说,那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这样我就很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摔一交,而且现在的实际情况您也清楚,一个人如果摔了一交,就一辈子甭想再爬起来。我是不是有点离题了?”
“你就这么往下说吧。”
“其实这些话,正是我今天想跟丽中说的。我这次去北京,说不定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比如像您希望的那样,‘联司’输了……”
“你等一下,我插你一句。这个顾虑你不必有,晚饭时我就跟中儿说过。我问她,如果‘红旗’派输了,项光会不会嫌弃你?她说不会。我说,那你就想法告诉项光,如果‘联司’输了,咱也不会嫌弃他。我还特别关照要她告诉你,到了那时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能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搞什么反戈一击,我们老迟家讨厌那种人!”
“我决不会做那种事。可是,我刚才的意思不单是指这一次。就算这次能对付过去,以后还会有各种运动,各种危险……”
“我说你不能少往危险跟前凑吗?好好当个钳工,完成本职工作,再搞点革新,同样可以为国家多做贡献。而且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多做一个工件就是多创造一份财富。”
项光沉默了。
“怎么?”迟树诚问,“不行吗?”
“我恐怕做不到。不知丽中跟您说过没有,我并不是为了当一名钳工才留在康平的。”
谈话有点僵,幸而这时迟丽中回来了。
迟丽中显得情绪极好,会开到这么晚才回来,依然毫无倦意。特别是看到项光在等她,眼里顿时洒出一片喜悦的光辉。她还不习惯,或许是不敢当着父亲过多地对项光表示亲昵,但老迟头还是能察觉,她的目光几乎时时在追随着项光。让她吃糕点,她不是把盘子端到她坐的地方,而是把椅子端了过来,坐在了挨近项光的地方。老迟头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想,或许他刚才向项光提的问题纯粹是多余的。女儿愿意跟这个人在一起,当然也会甘愿承受这个人可能带给她的一切。做父亲的如果再有别的想法,那就不是为女儿,而是为自己了。
“我们刚才开了核心会,”迟丽中一面吃糕点,一面兴致勃勃地对父亲和项光说,“围绕‘代表团’去北京参加学习班,做了详细的分析和安排。”她转向项光,“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唐业明回来了,又把我要了去,所以核心会还是我当记录。”又转向迟树诚,“爸,咱们‘红旗’派离最后胜利已经不远了,这是我们核心会上大家一致得出的结论。”瞟了项光一眼,“‘联司’的末日就要到了。”又直接看着项光,“你怎么不说话?我等着和你辩论呢!”
“我不跟你辩论。我同意你的看法。”
她仔细地看他的脸色,没看出结果来,干脆问:“你承认‘联司’失败了吗?”
“承认。”
“承认‘红旗’胜利了?”
“不。”项光不是坚决地,而是阴郁地吐出这个字,看到迟丽中诧异不解的神情,就又添了一句,“康平两派都失败。”
“为什么?”
“康平的问题要到北京去解决,说明两派的路都走到了金头。”
“噢,还是你那个老观点……”
“不完全是。一年前我就有类似的看法,这你们都知道。现在的想法应该说有了很大的不同。不过,一时也讲不清楚。”
“你说说看嘛!”
“不,它确实不能用几句话讲清楚,再说我现在也没有心思讲这个。还是说点更实际的吧。跟你们一样,我们‘联司’核心组也开过同样的会,同样认为‘联司’将在学习班上得到最后的胜利。你得承认,我们得出这个结论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迟丽中稍显勉强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有根据,两派各有各的根据。如果说一厢情愿,两派都有一点一厢情愿。反正是谁都不想输,只想赢,而且觉得自己会赢。你知道这让我想到了什么了吗?”
“什么?”
“赌博。”
“……”
“下了大注的赌徒都相信自己的赢,可是决定输赢的骰子要由庄家掷。现在康平两派都相信自己能赢,可是这个赢以什么方式体现出来?比一比谁多做了能使老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事,因而更受老百姓拥护?不,这种事两派都没做。老百姓拥护不拥护对于这场赌博的输赢不起丝毫作用。根本没人想过举行一次民意调查或公民投票来判定康平两派的功过是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要由中央表态来觉得。可是,中央究竟会表态支持谁,那是康平两派都无法左右的。所以,说穿了,两派虽然都说相信自己能赢,心里却嘀咕可能会输,但又决不说出来。我们‘联司’的核心会上,根本就没有讨论万一输了怎么办,你们呢?”
“我们也没有讨论。”
“哎呀,怎么能这样?”迟树诚实心实意地、惋惜地、不满地对迟丽中说,“应当有两手准备嘛!”又转向项光,“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在你们的核心会上提出来?”
“因为我觉得,我想很多人也都清楚,万一输了,一切都完了,根本没什么可准备的。中央一旦表态,那就是板上钉钉,再也无法挽回。中央从来没有错过,错了也要许多年以后由历史、也就是说由别人去纠正。对于输掉的一方来说,剩下的就是等着挨整,关起来,检查,请罪,交待问题。那时候就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了,即便打个攻守同盟,谁也不相信别人会认真遵守,自己也不准备遵守。所以,我说像赌博。”
迟家父女都不说话了。
项光也沉默了片刻,换个口气说:“刚才伯父提到,不希望我在‘联司’输了以后搞什么反戈一击,我听了很感动。那么,如果我不仅不反戈一击,而且既不检查,更不认罪,并且因此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希望你们也能谅解我。‘联司’确实做过一些错事,坏事,有些我当时就反对,但那是另一码事。‘联司’输了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庄家掷出的骰子让我们输了。”
讲到这里,项光轻轻舒了口气,重新点燃一支烟,靠坐在椅背上,表示话已讲完。但是他的神情并没有倾尽肺腑后的轻松,反而显得像进入了一层更严峻的思索,眼神变得更加抑郁。迟树诚正用心琢磨项光的话,没有注意,但目光一直不离项光的迟丽中马上就察觉了。她更加觉得,她这个项光的心是很深很深的,爱上他,需要分担的东西将是很沉很沉的。她想到他或许还有一些话要单独对自己说,况且即便不说话,她也要单独跟他一起待一会儿。于是朗声对父亲说;“爸,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你能不能让项光陪我到江边散散步?”
老迟头默默站起来,把两个年轻人送到院门口,这才在女儿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
“多玩一会吧,不用急着回来,我给你等门。今儿晚上挺平静的。项光,跟你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把中儿交给你,我真是一百个不放心,可你看,我还是让你把她领走了。我希望那么两个都……都好好的……”
……
啊,美丽的云霞江啊……
还有温柔的江风……
碧绿碧绿的江水啊,你是从哪里赋得这动人的色彩?这么宽的江面,这么深的河床,这么大的流速和流量,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却有着小河乃至溪流那样的碧绿碧绿的颜色。绿色是生命的颜色,生命的起源,地球上万千形态的生命,都由绿色对阳光的吸收与转化起始。碧绿的江水,即使是在夜色中,也显得生机勃勃,纯净而清澈,粼粼的波光浪影之间,倒映着点点闪烁跳跃的繁星,和一弯动荡起伏、时整时碎的下弦残月。几盏灯火在江上几乎看不出地缓缓移动,那是早出的渔舟,却又像是倒映着的流星,使项光想起那位名声显赫但不令人钦佩的诗人一首早期的诗,说流星就像是谁提了灯笼在天空的街市上行走。
江风轻柔得几乎分辨不出来,因为它不是一阵接一阵地吹拂,而是持续不断地流动。它凉爽而清新,又总是带着一股奇妙的水腥气味。它总是使心绪平静的人沉醉,又总是使心绪不平静的人清醒。
还有那江上的雾——云霞江上特有的雾。夜雾已经在午夜之后渐渐消散了,此刻江面上正在聚集起淡青色的、几乎全透明的晨雾。它是为了迎接黎明,迎接东方的第一道熹光而聚集的:它无碍于舟楫的航行,却将使冉冉升起的旭日显得更大,更近,更圆,更红。
“再见啦,美丽的云霞江!”项光大声说。
“告别吗?”迟丽中轻声问。
“是啊,告别。”
“你刚才那么热情洋溢地赞美了云霞江……”
“不应该吗?我不是康平人,可我爱康平的山和水。武胜山,虎牙峰,云霞江——山高水阔,山青水碧!云霞江哺育着百里沃野,哺育着在这里生生息息的人们,也哺育着我——我的思想,我的激情,我的向往,我的灵感!”
“你不能把那些赞美的话分一点给我吗?”
“傻姑娘,那都是给你的!”
“我知道。”
“那么,我也要向你告别了……”
“不,再待一会吧。这里多好!这样多好!你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久就会回来的,虽说不会很快。”
“可是在你走之前,我想让你听我说几句傻气的话——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呢?”
“你刚才那么认真地把你的想法讲给我听,用了足有两个钟头吧……”
“不,顶多一个半钟头。”
“我觉得足有两个钟头。我听得很用心。”
“我感觉到了。”
“我要承认,我没有完全听懂。我不能假装已经有了和你一样的思想。为这个,我想我以后应该好好学习,多多思考。我不能只是相信你对而不知道为什么对……”
“这正是我希望的。”
“今天我只能说,不过我还是有必要说,我的心告诉我你是对的。我特别喜欢你看问题的出发点——时时想着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的心愿。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要用‘老百姓’这个词,而不用通常所说的‘人民’。你看我还不太笨,是不是?其实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就在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家里长大,粗茶淡饭,节衣俭用,很少花零钱。有一次唐业明带我去军区小招待所,那肯定不是最讲究的地方,可是那儿好多摆设我不仅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现在都叫不上名儿来。当时我就想,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住在比这更讲究的地方的人,他们的眼睛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心思能跟我们完全一样吗?”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见得都……”
“是的,住在那种地方的人也是不同的,还是有人会想着老百姓的。奇怪的是,老百姓自己却很少想着老百姓——我是说整个老百姓的事。偏偏倒要你这样的人来想着!你别生气,反正你不是在普通人家长大的……”
“这是事实。”
“好吧,不说这个了。这种奇怪的现象我还解释不了。总之我喜欢你这样,愿意你这样。项光,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不管你离我多远,不管你遇到什么凶险,不管你已经多久没得到我的消息,你都要记住这句话。这句话是永远不变的,永远。”
“我也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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