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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腥风血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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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他竟冒险给林峙的父亲拍了一份电报,请那位参谋长赶紧出面挽救儿子的性命。电报是否收到了,这边不得而知,对林峙的折磨却有增无减。接着,马俊拍电报的事被揭发了,他参与起草大字报的罪行也被贺翔明供出,立即被当作反革命同案犯囚禁起来,并且受到更厉害的折磨,因为〃文革〃小组希望从这个新线索身上得到更多的新线索。他们终于没有被折磨死,如果不说是奇迹,那也只能说是他们年轻的身躯里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他们本来就不高贵的地位也使他们更能忍受人身的和人格的侮辱。直到给他们平反的前一天,〃文革〃小组才派人用担架把他们拾到医院去。贺翔明一进医院就精神失常了。第二天,刚得到初步治疗的林峙和马俊,忍着剧烈的伤痛,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悄悄回到学院去参加给他们平反的大会。不出所料,平反大会上,那几个一再敦促别入〃在党组织面前要老实交待〃的官办〃文革〃成员,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却表现得极不老实。这些衣冠楚楚的有身分的人,全都态度虔诚地矢口否认采用过不符合政策的〃方式方法〃。他们原以为林峙等人至少一个月以后才能从病床上站起来,而那时形势说不定会有变化。就在这时,头上扎着绷带的林峙和左臂吊着三角巾的马俊出现在大礼堂的门口,又互相搀扶向讲台走去。这戏剧性的场面震摄了所有的人,实际上也为林峙后来成为1号奠定了基础。此后林峙始终和马俊保持着特别亲密的关系,把马俊看作是最可信赖的战友……
蔡红放轻脚步退出去,带上房门前又忍不住望了望林峙,她发现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从林峙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5
刚强的汉子也不是从来不落泪。但刚强汉子终归是刚强汉子。迟树诚只是在女儿入殓时掉了两滴泪两只眼一共两滴。
他的下巴略窄的四方脸有点变长了;他的眼睛有点呆滞了;眼角的鱼尾深了些,密了些;黑白相间的络腮胡子里白的多了些。但他的腰杆是硬的腰没有弯;头颈是硬的头没有垂。
哪个父亲都爱儿女;但是,有几个敢和迟树诚比一比?四十岁上妻子病故了,凭别人怎么劝,甚至他自己也一度对某一个相当的人动过心,可到底没有续娶。嘴上不说,心里可认了准:他要同时当女儿们的母亲或许不如亲娘细,终归要比后娘亲。
他是芳动模范,得过四枚奖章,可是从夹不戴,只是大女儿进高中、二女儿上中学的时候,奖章在他胸前丁当响过一阵。
他年轻时能喝酒,后来不喝了,只是当二女儿上高中、大女儿进工学院时,他喝醉过一回不过他不承认;他说酒是醉不了他的,那是他自己心里乐醉了。
他并不娇惯女儿们;不,他的管教很严,有时还使用旧的办法。两个女儿他都打过,打得很仔细,既要打得疼,打一下就得让她记一辈子,还不能真伤着一点点。这使他显得格外专横。他命令女儿站好了让他打,不许躲闪,因为他怕躲闪中失手打错了地方,更不许女儿用手捂,因为他怕打着女儿的手指。女儿们将来就要靠这双手去劳动去创造自己的幸福啊!
据说,女儿们要到自己当了妈妈才能懂得母亲的心,至于父亲的心,那是永远也不会完全理解的。可是,两个年轻的女儿对于老迟头的心既是父亲又是母亲,好像很能理解。她们爱他,尊敬他,足够他心满意足。
老迟头看着女儿们长大,的确心满意能足。她们生得不丑,长得不笨,心地性格也正像他希望的那样:勤快,正直,有热情,有见识,胸襟开朗,做事认真……
老年人觉少。睡不着的时候,他做过不少关于女儿们的将来的梦。当然是一个他这样的老工人所能想到的最好、最幸福的将来。为什么不呢?她们赶上了新社会,她们不丑、不笨、不懒。
所有这些梦,都像是真的,惟有那真正发生了的事,倒像是场梦!
他是个刚强汉子。他顶住了这突然而又沉重的打击。他从小做工,在铁路上干了近四十年,像一切有类似经历的人一样,他的思想方法整个说来是实际的。这种实际,有时候也很富哲理性。
像他那一代大多数老工人一样,他心里也有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念支撑着他的精神。
什么是一个人的幸福?他想,无非是到死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没白白为人一场。人终归要死。有人长寿,有人短命;要紧的不在活得长短,而在活得怎么样。
他想到这三天来看到的,听到的,全部是对女儿的肯定和赞扬。他想到有那么多人来吊唁、慰问,部队里最重要的首长都来过了,组织里大大小小的头头都来过了,同观点的其它单位的代表、代表团来过那么多,甚至单位里一些对立观点的工友也来过,对女儿的不幸表示真诚的惋惜和同情,当着他的面谴责康工〃红司〃做得太过分。
他想到那几千人的隆重的追悼会,上万人的送殡队伍,山一样的花圈簇拥着丽云的巨幅画像她那睫毛很浓、很长的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正含笑凝视着她为之战斗过的生活。
真的、如果丽云不死,再活上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很正直地生活,很出色地工作,是不是也能得到如此巨大的哀荣?
他想到魏副政委的话;〃您的女儿是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而死的,她的死比泰山还重!您应该为您有这样一个好女儿感到自豪!〃
〃重于泰山……〃
〃死得其所……〃
他从每个人嘴里几乎都听到这样的话。他相信确实如此。他最后听到的女儿的声音,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只有一次,他模糊地感到一种不满足。那是在追悼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坐在主席台上,听着一个接一个的发言,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重于泰山〃、〃死得其所〃、〃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英名彪炳于史册〃,忽然记起几天前看到过一份对立面的传单。那是关于熊大海的。观点虽说格格不入,可是那传单非常亲切地描写了熊大海的生活,一些顶平常但又有意味的小事。他希望追悼会上能有一位丽云生前的同学,也这样亲切地讲讲丽云。他相信丽云的事一定比那个亡命徒熊大海十倍百倍地感人,有意味,有光彩。可惜,直到散会,他听到的还是同样的发言。
会上也常常提到〃报仇〃,〃讨还血债〃。对这个,他并没有认真动过心。他知道真正的凶手很难确定,或许永远确定不了。至于用无辜者的血去洗他女儿的血迹,例如有人笼统地说〃向康工'黑司'讨还血债〃,他不赞成。
这一点上,他和二女儿迟丽中有分歧。二十岁的迟丽中对于每一个说到报仇的来访者都表示格外的关切,假如那是个有点头面的,她就会要求他说说是否有什么具体打算。她力促父亲在协商善后时要求有关方面提出替姐姐报仇的措施,当父亲没有这样做进,她就流露出深深的不满和难过。
这使老迟头有些不安。他现在自然格外疼爱这剩下的惟一的女儿,而疼爱,首先就意味着要教育她懂得事理。
于是,在夜巳很深,所有的客人都已告辞之后,他走进了迟丽巾的小房间。
一盏用旧报纸围着的25瓦的电灯,照着一张小小的两屉书桌。书桌紧挨着窗口,窗外有两棵梧桐和一架葡萄。书桌前,迟丽中正流着眼泪看姐姐的日记。
听到脚步声,她连忙抓起桌上的手绢擦掉眼泪,抬起头轻轻叫了声:〃爸。〃
这一霎那,老迟头突然改变了主意。女儿正在极度的悲愤之中,报仇心切多半也是这悲愤促成的,至少,现在跟她讲那些道理,不如等她稍微平静些以后再讲效果更好。
〃该睡了,〃他慈祥地说.〃还在看什么?〃
〃姐姐的日记。〃
姐姐的日记并不是天天记的,而是每次回家记一段。日记就放在小书桌的属于她的那个抽屉里。抽屉没有锁,妹妹开始确起过偷看的心,但总是立刻为这种想法感到羞耻那样她还能算一个好妹妹吗?直到姐姐出了事,在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后,她才开始看这日记。
〃明天再看吧,现在睡觉。〃
老迟头说完就要走,却被女儿叫住了:
〃爸,这几天来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刘伟的?〃
〃人太多,记不准。好像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叫刘伟的。可是,从姐姐的日记里看,她有个男朋友叫刘伟。〃
〃哦?这个……没听她讲过。不过,即使是那样,现在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至少也该来一次啊!〃
老迟头心里同意女儿的话,但没说出来。为人要宽厚。谁知道那个姓刘的是怎么想的?或许怕影响以后找对象,或许观点是对立面的,或许……不管为什么吧,从他那一面说,一次都不来看看,确实不应该,可从咱这一面说,他不来也就罢了,不必深责他了。
〃来不来的吧,无非是个形式了。〃谈谈地说完,又叮嘱道,〃你快睡吧。〃
〃我还不想睡。您先休息吧!〃
老迟头愣了一下。是呀,睡不着呀!轻轻叹了口气:
〃你既然不睡,就替我等会儿门……〃
〃这么晚了,您还到哪儿去?〃
〃找你孙大伯,去……喝两盅。〃
〃爸,您……少喝点儿。〃
〃醉不了,有你孙大伯呢。〃
当屋里只剩下迟丽中时,她把胳膊肘顶在书桌上,两个拳头支着下巴颏,苦苦地思索着一些模糊糊、飘飘忽忽的念头,直到有人敲门。
〃谁?〃
〃老迟师傅在家吗?〃
〃你是谁?〃
〃我叫刘伟。〃
6
二个六岁的牛威,已经度过了十个有分量的年头一…五年的刻苦学习和锤炼,五年的充满风险的实际工作。他的工作要求他具备多方面的才干,但最重要的要求莫过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的能力。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即使是他的最高上级他那惯于挑剔的父亲也承认,至少迄今为止他还从未失去过冷静。
或许要怪爱情。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爱情。他爱得过于真诚过于热烈,像一个凡人一样热恋着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结果不免勾起他精神上、心理上那些凡人的弱点,以致当得知迟丽云的噩耗时,他肝胆欲裂、五内俱焚,那冲击之强烈,比他自己身处千钧一发生死关头更加令人呼吸困难。这也不奇怪;为应付后者,他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还受过严格的专门训练,可是对前者,他却既无经验也无准备。
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失去了冷静。
不错,在最初阶段的某一瞬间,他有过一点犹豫:目标真地没有选错吗?可是他很快抛开了这个优柔寡断的想法。事实上不容许他再去做更深入的调查。再说,调查来调查去越查越糊涂怎么办?这种可能性很大,于是事情就得不了了之。这个他绝对不能接受!他的性格,以及他的职业所形成的思维习惯,都坚决排斥这个!一条人命,而且是他热恋着的姑娘的年轻而又美好的生命,怎么可以不了了之呢?不,他信奉的不是不了了之,而是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反正得有一条命抵他的迟丽云的命!
他并不想无法无天。职业上他有极强的组织性纪律性。可是现在正在搞〃文化大革命〃。一切都乱了套。公检法都瘫痪了。无产阶级专政保护不了迟丽云这个劳动人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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