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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哥起身唱歌的时候，郭画画问：“难道这么多年来没有其他女孩子来冲击过他的婚姻吗？”他们就笑：“井哥太稳重了，他从来没有对不住他的妻子。”接着，郭画画就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稳重”的故事：一个在他公司的女孩爱上了他。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女孩生病了，他为她请了陪护。他每天都去看她，给她带水果和花，还陪她说很多的话。他和她在医院度过了难忘的一个月。女孩病好了。她受不了，她要在第二天离开北京。他抽了很多的烟，叫了一个很好的朋友陪着他在一个酒吧里坐着。他告诉朋友，如果他要忍不住起身走，一定要拉住他，无论如何。当时钟到了九点，他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他说她走了。九点的火车。
　　郭画画的眼睛亮晶晶，雾蒙蒙，像冬日早晨的重庆。郭画画想，很多女人会很轻易就爱上他，可是，做他的妻子才是最幸福的女人。郭画画抬眼看他，郭画画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袖口和衣领上露出的白衬衣干净极了。应该是他妻子的功劳吧。
　　秦放和他们又一起喝了很多的啤酒。秦放起身点了一首李宗盛给张艾嘉写的《爱的代价》。所有的人都为秦放夸张地鼓掌。唱完歌，秦放坐下来和井哥继续喝酒。
　　井哥对郭画画说：“秦放结婚，那真的是一个大新闻啊，我们都等这个新闻出现呢。”其他人都笑着附和说：“狮子流星雨都出现了，还怕出不了新闻吗，秦放，就等你了。”秦放“嘿嘿”地笑了。
　　井哥要开车送郭画画和秦放回去。秦放执意要打车，说现在太晚了。井哥问秦放行不行。秦放就反复申明自己还没有醉，再喝都还可以。井哥没有坚持，伸手替郭画画和秦放招了一辆出租车。他站在自己的车旁冲郭画画和秦放挥手。
　　出租车里的暖气熏在脸蛋上，感觉像在春意融融的天气里。郭画画透过车窗看见井哥和井哥的车慢慢地向后移动，变小，最后消失。
　　钟情的滋味真好。像蜜，像糖。用一个罐子装起来，嗅一嗅，舔一舔，回味无穷。可惜，这个罐子是个瓦罐子，还没来得及捧在掌心上就被打碎了。秦放忽然伸出热乎乎的双手，握住郭画画醉醺醺地说：“你背叛了我。”
　　郭画画火了，把手抽出来，“我什么背叛了你？我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你！”
　　秦放摇摇头，凑近郭画画的脸庞，“你喜欢谁，我看出来了。”
　　郭画画闻着一股酒气，厌恶地用力推开他，“我喜欢谁，爱喜欢谁，是谁！”
　　秦放到家就像一条狗一样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衬得小狗蛮蛮反而人模人样。
　　小狗蛮蛮独自在家呆了一个晚上，郭画画他们回来的时候，它很懂事地立在门边摇着尾巴欢迎，像素质良好的专业仪仗队出身。秦放倒下后，蛮蛮站在沙发前看着发出鼾声的秦放，安静地站了好几分钟，确定秦放今天晚上不会逗它了，又挪动步子到里屋观望郭画画。郭画画坐在床上，从报纸一角斜了眼睛瞟了一眼蛮蛮后，什么都没有说，收回视线继续看报。蛮蛮走回客厅，秦放已经翻了个身，把背影留给了它。蛮蛮也爬进自己的纸箱子，顺应历史的潮流进入梦乡。
　　第二天郭画画出门采访的时候，秦放还没有醒过来。郭画画轻轻关上门儿出去了。采访的嘉宾约在甘家口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因为不是彩版杂志，对图片的要求不是太高，所以郭画画只需要用傻瓜相机拍摄一些照片就可以了。
　　郭画画在甘家口下了车，在路边的图片冲洗店买了一卷富士胶卷，准备装在傻瓜相机里。吹过来的凛冽的风，郭画画已经习惯了重庆的天气，不自觉哆嗦了一下。郭画画边走边弄，天气太冷，手指有点不听使唤。
　　郭画画走到建设部的门口看见一辆小车停在那里。郭画画轻轻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摇下来。一股灼人的暖气从车窗里透出来，郭画画的身体感到说不出来的温暖。看得出来，这个司机是最机巧的机关后勤服务人员，他笑了一下说：“我不会弄这个，你让我们处长帮你装吧。”如果是一个需要力气而非技巧的活儿，比如用蛮力拧开瓶盖儿，也许他就跳下车自己干了。只轻巧地用动几个指头就帮助一个年轻、漂亮、陌生的过路女人的机会，他当然得轻轻巧巧自自然然地移交到处长那边去。后面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一张富态温和的中年男人的脸。
　　处长接过相机，很熟练地把电池装上去，把胶卷安好，然后递回来。郭画画说了声“谢谢”，处长优雅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一个地位不低，教养良好，戴着昂贵的进口眼镜的中年机关男人。车窗缓缓摇上去。郭画画继续往前走，体味过暖气的身体还感到温暖，即使在迎面吹过来的冷风中走也不感到冷。走到前面，过了斑马线的街对面就是目的地。
　　第三章瓜田李下（1）
　　回到重庆，秦放一如既往地住在郭画画的家里。虽然同居一室，却没有任何瓜田李下。他们这种没有瓜田李下，应该算一如既往地没有瓜田李下。
　　眼睛好的邻居经常会看到郭画画的房子里出入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手上会拎满东西。耳朵好的邻居会听到一个很悦耳很浑厚男声呼唤小狗蛮蛮的声音。日子久了，当别人把郭画画当秦放的女朋友的时候，郭画画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据说，郭画画的同学们都出息了。他们分布在祖国各地的传媒，他们都还是时尚的单身贵族。只有郭画画和童译草草地结了婚。
　　郭画画和童译离了婚。他们重新让自己自在起来。他们还可以第二次结婚，第三次结婚，只要愿意的话。
　　童译说：“我想离开香港那边的卫视，可是离开卫视就得离开香港，我们复婚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北京。北京的发展机会那么多。”
　　郭画画说：“就是和你重新在一块儿，我也不会做饭了，油烟多伤害皮肤。我不洗衣服。家里有洗衣机还放着干吗。我也不打算存什么钱了，我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花钱把自己打扮得更光鲜些呢？”
　　童译说：“什么，什么，你现在这么可爱。”
　　从前，童译说他是个喜欢吃饺子皮儿的，郭画画就拼命把自己变成个吃饺子馅的。可是当郭画画说也要吃皮儿的时候，郭画画反而赢得了魂牵梦绕的评价。
　　在家里，郭画画越来越喜欢呵斥秦放了。为什么要那么低眉顺目去迎合一个男人，又费马达又费电，还不讨好。曾经是那么乐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贤惠女人啊，以为那会是美满爱情生活的牢实基础。
　　秦放被郭画画吼了，撅着嘴说：“你那么大声儿，搞得人家很害怕嘛。”
　　郭画画惊诧他居然还有撅嘴的天真。郭画画冷笑着说：“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装什么嫩呀。”
　　秦放的脸色变了。
　　天气预报说要降温。让大家注意增加衣服，谨防感冒。气象台还公布了穿衣服指数。
　　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如约而至。末离的心一片怅惋。对喝茶看书失去了往日的兴趣。从前冬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除了看碟，抱着暖水袋用心爱的瓷器杯或者紫砂壶品茗阅读是她最爱做的一件事情。现在，她不愿意独自呆在家里。
　　末离报名参加了学习跆拳道。末离第一天去的时候，看见一群人，穿着白色的跆拳道服装。高年级的学员对着皮靶子在练习劈腿。而低年级的，两个人分成一组面对着，互相练习。“啊嘿，啊嘿，啊嘿”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些枯燥，但又令人感到振奋。末离觉得跆拳道挺有意思的。
　　末离在第一天也知道到了跆拳道的意义，甚至分开这跆拳道三个字怎么解释和理解。跆，是腿踢脚踹；拳，是拳击拳挡；道，就是精神。跆拳道提倡勇往直前，也提倡友爱、礼仪、尊重，讲究人格的完善。末离换上练功服，看着镜子里的自个儿，感觉真像那么回事儿。末离决定把她的业余精力都用到跆拳道上。她要用很短的时间把自己变成蓝带级水平。
　　很多人以为跆拳道简单。其实不然。拳法主要靠脑子把握、靠经验判断。步法也靠的是经验和体力。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的道行。末离的悟性很高，很快掌握了前踢、后踢、横踢、侧踢以及下劈的要领。只是跆拳道里最好看的后摆腿很难做得像那么回事儿。经常没弄好就摔着自个儿。末离练习得很投入，很快就得到教练的表扬：动作标准，防和攻都会用脑，膝夹得紧而且送髋到位，最后落地控制也不错……
　　末离渐渐对跆拳道产生了真正的兴趣。根据道馆的规定，也可以说是跆拳道“精神”，要求各个学员轮流留下来服务，收拾器具和打扫场地。这让末离觉得很新鲜。末离很少干家务，每个星期有个下岗的阿姨来做钟点工。在道馆里末离经常主动留下来收收皮靶子、清理场地什么的小事儿。
　　去跆拳道馆的路很远，来回要倒车，末离干脆按揭买了一辆车。末离买车很干脆，看了一通汽车杂志，又咨询了几位有车的朋友，然后挑了自己喜欢的红色Polo。有了车后，末离来去更方便了。跆拳道馆一周去两次。剩下还有很多业余时间。末离又报名参加了一个服装设计班的课程。末离对设计很感兴趣，只是从前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安静下来。末离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运动，练习跆拳和做服装手工活儿。
　　末离说，劳动让人永生，而运动真正整合人的心灵。
　　每一个失恋的女人都会顷刻间成为哲学家。很多人说话动辄“培根说”“康德说”起头，但是这些忘记了最关键的不是别人怎么说，而是你自己怎么说。像培根、康德这样的人说的话，应该麻烦书法好的人写下来，然后裱了贴到墙上，没事儿了经常看看，默默地结合实践在心里反省自己。
　　末离的有感而发，很接近恩格斯说的“劳动创造了人民”。画画想，看来只要人人思考，都有在虚拟的时空走廊和伟人见面的机会。
　　郭画画问为什么，末离和罗新极分手。末离没有多说，而一再强调拒绝做心理学家。末离说，爱情需要投入，需要信任，如果总在猜疑，我宁可放弃。末离还搬出了李东曾经说过的“高龄男人碰不得”的戏言来佐证。郭画画突然想起，好久没有见到李东了。郭画画想，应该什么时候给李东打个电话，或者约出来吃个饭什么的。郭画画最后一次见到李东是秋天的时候。李东请郭画画到他家吃饭。那是租在电视台附近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郭画画买了一堆苹果和食物上去，李东开门的时候说郭画画太客气，下次一定不能再买东西。这是郭画画第一次见到曾经让李东抓头发忏悔的那个“妈妈”。“妈妈”很热情。郭画画在心里对她的评语跟模样一般，身材还不错，进厨房很麻利。
　　有一天，末离在家练习裁剪，意兴所致给郭画画打电话说：“现在才刚开始，待他日学成之后要给你和蛮蛮亲手做一套亲子服。”郭画画说：“蛮蛮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已经变成秦放的了。”末离说：“你原来还要怀疑人家虐待蛮蛮，一早我就说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