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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容-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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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拍手,得意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时,母亲走过来,轻轻说:“刚才那对夫妇姓汪,已付出百分之五订金,决定买下这幢房子,叫我们不用特别赶工,但要做到最好。”
    我惊喜,“是因为王先生大名?”
    母亲点头,“他们说喜欢那小女孩大方有礼。”
    我连忙说:“他们钟情这大屋设计。”
    母亲笑逐颜开,“这下子我放心了。”她重重吁出一口气,“怎么谢王先生?”
    王旭说:“不用客气。”
    这是他接到一通电话,背转身讲了几句,匆匆说:“我要到医院去。”
    母亲惊问:“老伯有事?”
    “他已辞世。”
    我与妈妈“啊”地一声。
    妈妈给我使一个眼色,我急急眼在王旭身后。
    他转身,“咦,你怎么跟着我?”
    我微笑,“你再也甩不掉我。”
    他苦笑,“我倒是想。”
    我俩一起上车驶往医院。
    我默默陪他办手续,他说:“你不必在此。”
    我坦白说:“知道程序也好,迟早轮到我。”
    他揉一揉面孔,“人生说不尽的磨难。”
    我与他坐在角落,两人额头都几乎碰到膝头。
    “小亮,你我一见如故。”
    我答:“真是意外之喜。”
    “你几岁?”他忽然想起问。
    “夏季便十七。”
    “什么,”他大吃一惊,“只得十六岁多一点?我岂非认儿童知己?”叫苦不已。
    我笑,“你如此拘泥,我无话可说。”
    “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王老先生,幸会。”
    他叹气,“你看你多调皮。”
    从来无人那样形容过我,我有点意外。
    我问:“你妻女呢,可会赶来送老伯一程?”
    他答:“我未婚,无妻无儿。”
    “我太多话了。”
    他说:“这个时候,幸亏有你作伴。”
    “假期结束,我要回去开学。”
    他冲口而出,“小亮,留下,做我学徒。”
    我怔住,一颗心几乎从胸口跃出。
    我原以为只有圣琪才会获得类似邀请,但是今天忽然有男子向我作出如此建议。
    我嗫嚅,“我在滑铁卢将升二年级……”
    “我可以帮你调到纽约大学。”他紧随说。
    “我不喜欢纽约。”
    “那么,到天气和霭的夏威夷、加州、佛州。”
    “我怕应付不了半工读。”
    “毋需这一刻决定,你想一想,好好考虑。”
    我叹口气,“妈妈如果没有我这个担子,即时可以退休,我实在不忍心看见她如此疲乏还四处做工。”
    “从前,女子都可以安坐家中照顾子女,外头由男人拚搏,今日男人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低头不出声。
    “我送你回家。”
    “屋子已经出售,我将回滑铁卢。”
    “我可以探访你吗?走得开既来。”
    我握住他双手,他手厚大,是一双工具手。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上路,母亲跟我说:“这次我大丰收,我问王旭,将来可愿与我合作——”
    我嗤一声笑,“他哪里做这个生意。”
    “被你猜中了,他很客气地说他没有兴趣,咦,你倒是了解他。”
    “我只不过猜想。”
    “我把应得一份给他,他退回说留着给你做学费。”
    “妈妈你太娇纵我了,原来你赚钱如此辛苦。”
    “小亮,王旭希望收你做学生,我已同意。”
    “他如何建议?”
    “白天你上课,谭余与他一起学习,他付你工资,你又得额外学分。”
    “妈妈,他已四十岁。”
    “在你们眼中,四十多岁是生命极限可是。”
    我解释:“当我三十多岁时,他已经六十。”
    母亲笑出来,“你打算与他合作那么久?”
    我不禁惭愧,没想到母亲比我先进开通。
    第二天我乘飞机回家。
    回自己的家,难度还需通知谁不成。
    我用门匙启门,把行李拎进走廊,就看到了奇景。
    我看到圣琪披着日式丝袍坐在安乐椅上,香肩半裸,翘着大腿,她前边跪着一个男人,我吓一跳,连忙往后退。
    糟!浑忘这位客人时时有出轨行为。
    接着,我发觉悟那男子蹲在她跟前,正捧着她一只脚吻她足趾。
    我好想笑,那人听见声响转过头来,我如遭雪殛,那人,那人正是邓剑华。
    我“呀”地一声,像是被人在脚跟砍了一刀,全身五个立场品脱血液汩汩自伤口流出,耳畔嗡一声,头晕,几乎昏了过去。
    他俩不约而同站起,比我更加吃惊。
    我胸中一口浊气上涌,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手脚才恢复力气,稍微移动。
    我无法提高沙哑声音,我只是说:“走,两个人马上走,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我打开大门,看着两个人衣冠不整,失魂落魄地离去,圣琪连鞋也没穿,但是不必替她担心,她有的是办法。
    我关上门,立刻叫清洁公司派人打扫,同时,召锁匠换锁。
    我不想再提这两个人,我不憎恨他们,也不想报复,只想远远避开他们。
    过两天,邓剑华在学校看到我,追过来说:“小亮,求你原宥我,我错了,我会改过——”
    我的电话这时响起,原来是王旭,我像听到亲人的声音一样,“你在什么地方?什么,图书馆门口,我马上过来,等我五分钟。”
    我跳上同学的脚踏车便往图书馆飞驰。
    雪开始融,我嘴里呼着白气,看到王旭,我腾出一只手招呼,轮子一滑,失去平衡,险些摔倒。
    王旭抢上来扶起我。
    我抓紧他手臂,忽然哭泣。
    他意外,“怎么了?”紧紧抱着我。
    我哭诉:“带我走,立刻走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他轻轻说:“孩子就是孩子,你要真不愿见人,谁找得到你。”
    我一直流泪,他把手帕给我,我抹得双眼通红。
    “为何流泪?”
    我不愿回答。
    他说:“我见过你的导师,他批评你的作品好高骛远。”
    我懊恼,“我是最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他误会了。”
    “你考虑过了吗?”
    “我接受你的邀请。”
    他说:“在加国,十六岁可以自主,在美国,要到十八岁。”
    “那么,你我不能在美国维持师徒关系。”
    “是,你尚未成年,我需小心。”
    我问:“你住哪里?”
    “朋友家中,来,带我参观你的宿舍。”
    我领路,他一边走一边说:“北美东岸各城市在融雪时分最可怕。”
    我说:“那么,带我去加州。”
    他讶异,“为什么心急,你失踌躇疑心忽然不见了。”
    我打开公寓门,那日一幕仿佛再度显现:裸肩、跪男、出卖、侮辱……
    我再也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王旭轻轻说:“有心事应当讲我听,我帮你分析。”
    我哽咽着一五一十把那全宇宙最羞辱的事讲出来。
    我涨红面孔,真想用一只纸袋罩住头部。
    他听完之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斟出咖啡,一人一杯。
    我看着他,“你没有忠告?”
    他忽然大笑起来,“就是这样?吓得我,我以为你被学校驱逐,或是健康有问题,甚至被人侵犯,原来只是失恋?”他笑得弯下腰。
    我气结,“一个是我表姐,一个是我男友!”
    他还是哈哈笑,“她其实不是你表姐,你母亲说,你并没有男友,你把事情看得太重了。”
    “他们——”
    “他们是两个十分无礼,不知感恩的年轻人,辜负了你对他俩一番好意,他们太没教养,可是,你也不必为他们落泪。”
    我呆呆聆听。
    “你的自尊心受损,我可以了解,气激难受,是,我明白,但发泄过后,请继续生活,我们哪有浪费时间的奢侈。”
    被他这样一说,我心中创痛略减。
    我缓缓抬起头,转动脖子。
    “况且,将来有许多事要叫你流泪。”
    我惊恐地问:“什么?”
    “像父母辞世的时候。”
    我“哇”一声,忍不住用双手掩脸。
    “世上有许多伤心的事,但这宗绝非其中之一,相信我。”
    我点点头,至今我已完全信任他。
    “那两人不是朋友,早些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这是门铃响起,我深呼吸,“是他。”
    邓剑华在外边敲门,“家亮,听我解释,我已经与她断绝来往,听我解释……”
    王旭站起来,“你想听他解释吗?”
    我摇头,“不。”
    “很好。”
    他打开门,不知怎地,个子不大的他力大无穷,一只手就抽起邓剑华颈项,把他整个人提起,将他拖到升降机门口,嘭一声把他丢进,按钮关门。
    王旭说:“保证他以后都不敢再来。”
    从此没有人做他司机,帮他功课,做热菜给他吃。
    我垂头无言。
    认识邓剑华已有好些日子,没想到关系如此结束。
    中学时期他性格尚未成型,只觉他与其他男生一般正常,没想到他额外好色,且无羞耻之心。
    我黯然,原来我在他心中并非最佳,他一直在寻找更好的。
    我轻轻问王旭:“我可应搬家与转校?”
    “那应该是他,不是你。”
    我露出一丝笑脸,“什么时候到你公司上班?”
    他答:“电讯时代,你坐在家里等候批示便可,如果有疑问,可以与我联络。”
    “是,先生。”
    他忽然凝视我,“叫王老先生。”
    我终于笑了。
    春季,第一次开出来的花是早见樱,羞怯怯,挤在郁金香花蕾边,可是那淡紫与淡黄花蕾趁早抢了不少颜色,接着,万紫千红齐齐争艳,谁也不能讨好。
    见了面,我总劝母亲:“妈妈,排场不用太大。”
    她说:“做生意就是讲铺排,人家看我一身上下寒酸,敢相信我吗?”
    “这是什么生意。”我生气。
    “所以叫你读建筑呀,穿得多烂都可以,挤公路车人家会赞你有型有格,因为你有学历有资格。”
    “妈妈太小觑自己了。”
    “你别理我啦。”
    “妈妈,李叔好吗?”
    “他很会享受,最近在大学音乐系学做小提琴,兴致勃勃,开心之极,有我支持他。”
    一家只要有一人辛苦争气,其余都可以享福。
    “妈妈你拖着一老一小了。”
    “有能力照顾家人是应该的。”
    母亲真硬净,毫无怨言。
    稍后她问:“王先生对你可好?”
    “很好,良师益友,”我由衷说:“他是我生命中的一枚萍果。”
    母亲问:“他可有偶然把一只手搭在你肩上?”
    “除出见面熊抱,我们少有肢体接触。”
    “如果他过份,你可以拒绝。”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已四十,见多识广,不会猥琐揩少女的油。”
    “你父亲有与你联络否?”
    “他已失踪。”
    “我想也是,我长远没听到他消息,前夫与前妻,凡是自愿失踪,还算是不幸中大幸,真正要倒起楣来,分手半世纪还把种种不如意算到我们头上,羞辱我们,把我们也拉到屎氹里。“
    我唯唯喏喏。
    “你想想,分手几十年,做人做鬼,还与前头人有什么关系,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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