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2006[1].02-第4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各级领导把事做到这份儿上,甄大牙只好哑了口。回头上房数了数破碎的瓦片,足有十多片。下面有人走过,朝房上喊:“老甄哥,在房上干啥呢?”甄大牙有意往烟囱前靠了靠,说:“雀儿在烟道里安家了,我清烟道呢。”
但是甄大牙万万没有想到,这砸了好多年的、最沉闷的瓦的碎裂声,竟是村长的杰作。既然是报复,指望他来修补就不可能了。但是,奇迹还是出现了,日头一落山,村长照旧弄来了瓦片,一声不吭地取土、打水、和泥,干得满头大汗。甄大牙没有搭手,蹲在月光下狠狠地吸旱烟。烟雾在清凉的月辉里摇来晃去,迷糊了甄大牙的视线。
村长终于发了话:“老甄,明天我还得去缴公粮,我准备把种子搭上去,你该咋验就咋验吧!”甄大牙狠狠地掐了烟,只说了一句:“啥都别说了,上房吧!”心里啐自己,“呸!明天我再去验粮,就是驴下的。”
三
庄户人的一年其实挺快的,才秋播完,一场雪,小麦就进入了冬眠期,开春薅完杂草,小南风吹过,就扬花了,而花势最好的麦子既让人心疼又让人爱怜,因为收割、打碾、晾晒后,极有可能在送往粮站的路上,生生的,把一颗心带走。这不,2005年的春节刚过,粮站站长、副站长在村长的陪同下,就到甄大牙家来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的,带着价格很贵的烟酒糖茶和以组织名义的邀请。他们只能黄昏时节像小偷一样偷偷摸进村,白天岂敢来,怕给甄大牙的房顶招来砖头。甄大牙发现,今年喝酒的章法与往年有些不一样,往年都是轮番给他敬酒,酒里盛满的,其实是他甄大牙不容推卸的责任和使命,每次都被灌得一塌糊涂,一觉醒来,只好硬着头皮,披星戴月地赶往粮站。而这次,大家全然没有把他当神敬,每个人似乎都有些贪杯,仿佛这酒不是在他这个全乡大名鼎鼎的验粮员家喝的,倒像是在酒店聚会似的。这就使甄大牙心里有些憋气,反正,爷今年是铁心不尿这一泡了。
月上树梢时,四条汉子已干完了四瓶酒,第五瓶也打开了。遇往年,早醉成猪了。而这次尽管都有些东倒西歪,却没有完全醉。乘着酒兴,站长竟然放开破锣嗓子吼起了都快要绝迹的酒歌:“一呀一只鸟,墙头瞅着我,世上的喜事呀,偏让我碰着……”
副站长、村长也吼起来了,仿佛世上的喜事都让他们碰着了。甄大牙几乎气炸了肺。他也吼了一声,他吼的不是酒歌,而是怒火:“都给我滚蛋!有喜事到你家吼去,别到我们这穷炕头显摆了。村里人听见了还不把我房子砸塌,是想听房顶的碎裂声吗?”
“哗……”大家反而乐了,摇头晃脑地吼:“三呀三个人,酒场瞅老甄,世上的喜事呀,偏偏后头跟……”
甄大牙的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渗血,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会醉得忘乎所以,醉得没了规矩方圆。他狠狠地摔了一个杯子。小小的玻璃杯在地面上摔得粉碎,发出清脆而单调的碎裂声。大家吃惊地竖起耳朵。站长说:“啥……啥……声音啊?是有人砸瓦了吗?”村长其实看到了,说:“你们吃皇粮的哪听过砸瓦的声音,砸瓦的声音比这要大,是老甄的酒杯不小心掉地上了。”
站长窘了一下,突然像接见贵宾似的,伸出右手,紧紧握了甄大牙的手,又腾出左手搭在上面,重重地摇一摇,晃一晃,说:“本来有句压轴话,原计划喝美了喝够了喝足了再说,看来再不说,杯子能让你摔没了。实话告诉你老甄,上面来了文件,明年全国庄稼人的公粮任务,都免了。咱们省的公粮,今年就提前免了。几千年的皇粮啊,说免,还真的要免了。”站长的脸上,竟然挂了泪滴。
这话既然和着眼泪从站长嘴里蹦出来,得信!谁也不知道甄大牙当时是怎么想的,既没有像站长他们预想的大声狂呼,也没有表示出有多惊讶。他的目光呆呆地盯住了土墙,墙上贴着这几年粮站、村委会为他颁发的优秀验粮员、优秀共产党员之类的奖状。甄大牙盯住的显然不是这些,他分明盯住的是元旦时粮站赠送的一幅挂历,挂历上除了白纸黑字明确显示的年月日,还有表现庄稼大丰收的美丽的画面。甄大牙突然说了一句话,使大家愣住了。他说:“今年,是农历乙酉年,公历二五年吧!”
大家齐声说:“是啊!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砸你家的瓦了。”甄大牙脑中突然有一道火光一样的东西闪过,仿佛是体内的酒精被点燃了,产生了强烈的弧光。他夺过村长的杯子灌了一口,就悄然溜下了炕。
“老甄,干啥去?”站长醉眼惺忪地问。
“去茅房拉屎也管啊!你们吼你们的。”
甄大牙没有去茅房,而是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料峭的春寒很快就随风旋过来,浇得他浑身一激灵。他从地上摸到一块砖头。他觉得这块砖头很沉,至少也得有两斤重,两斤重的砖头有多大的破坏力,他没想过。这该死的砖头怎么偏偏一把就摸到了呢?“呜儿——”砖头带着呼啸,从他长满老茧的手中飞了出去,越过树梢,惊起满树栖息的老鸦,然后像炮弹一样直扑房顶。“喀嚓”。他第一次从院外听到来自房顶的碎裂声,这声音是那么凄厉、那么悲壮,估计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得到的。他同时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砖头分明是砸在他的心尖上了。心跳得实在太厉害,他紧紧地捂着胸口,激动地望着黑乎乎的房顶,那里,肯定碎了不少瓦片,碎裂处,该不会像他流血的心一样,流出殷红的鲜血来吧。恍惚中,屋檐下仿佛鲜血成滴,像红色的瀑布,或者像盛开的鲜花。
有人偏偏就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是村长。村长当时发现甄大牙溜下了炕,担心摔着醉身子,就偷偷跟出来了。他发现甄大牙并没去茅房,而是出了院子,就更担心了。那“咔嚓”一声响,村长分明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他摸了一下脑袋,脑袋完整无缺,就确信砖头是砸向房顶的。他二话没说,赶紧转身进了屋子,猛喝了一杯,才说:“你们二位都是吃皇粮的公家人,这下都听到了吧,再不听,就永远听不到了。听到了,就知道咱庄稼人心里有多苦哇!”二人无语,只是喝酒。
甄大牙好久才进屋,见场子有些冷,说:“都咋了?咋不吼酒歌了?”
站长说:“还吼啊?刚才,我们听见有人砸房顶呢,瓦片的碎裂声,挺响的。”
副站长接着说:“的确很响,太可怕了,想出去看看,又怕被人砸了头。”说完,大家不知怎的都哭了。甄大牙的杯子里流进了许多泪水,他竟然全干了,而且一杯接着一杯,竟是如此的贪杯。
原刊责编宋曙光
【作者简介】秦岭,原名何彦杰,37岁,甘肃省天水人,研究生文化。当过农民、农村教师、驻乡干部,已发表作品160多万字,小说曾入选《2001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中国乡村小说选》等选本及2003年下半年中国小说排行榜集,多次获全国征文奖、天津市文化杯中篇小说一等奖、期刊优秀小说奖等。2002年被评为天津市文学新星,现在天津市和平区文联任职,天津文学院签约作家。本篇为《梁斌文学奖》征文。
2007…5…21 16:22:04 苹果树下
等级:版主
文章:3626
积分:19776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7年4月8日第 34 楼
掌灯猴
马金莲
程丰年坐在黑暗里。吃过晚饭,上灯时分女人刷洗完锅和碗筷离去了,他哄两个儿子睡着后,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直这么坐着。背靠住炕墙;两手抱紧双膝,一颗大而脏乱的头像一团刺一样夹在两腿间,半蜷半躺地坐着。
黑暗是慢慢落下来,一层层加重加厚的。到了夜深时分,夜色已经分外厚重稠密了。人坐在黑暗当中,却看不到黑暗。只能感到它们是存在的,游离在人四周,无处不在,但刻意去捕捉时,它们却无影无踪。程丰年将脸转向窗口,花木窗格上糊的旧纸上有了些洞,是儿子用指头挖的,也有风吹裂的。窗外的风时断时续地吹着,程丰年一直听着风声。这风声时而单一时而复杂,听着听着,能从中听出人间的许多种声响。风里带来谁家娃娃的哭声、女人睡梦中蒙胧含混的安抚声。狗的叫声也被风吹得呜呜的,夜里听上去,像饿狼在远处山头上号叫。
儿子的哭声忽然响起。他惊得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儿子翻一下身子,口里不断地哽咽着说着什么,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他却没了睡意,黑夜里,摸下炕搬一个木墩使劲顶住漏风的门,然后,把自己裹紧在破棉袄里,从窗口向外望。远处,有一户人家灯亮着。昏黄的油灯光从木格窗的窗纸上映出来,黄黄的一团迷离。窗纸上还映出人的影子在晃动。细细看去,是几个女人,细长的腰身,细巧的手脚。女人在窗纸上映出各式各样的姿态。再仔细辨别,能看出这是一群做针线的女人。有的在绣花,有的在剪布料,有的在飞针走线缝衣服,有的在描花底子,也有的在做鞋。一夜一夜,夜夜都在忙,夜夜都有新的活儿做。有时,似乎还可以看到几个女人打闹嬉笑的样子。一个起身推另一个,一个指着另一个抱着肚子弯下腰去,还有的似乎很柔弱,姿势美妙地捂住心口儿,另一手掩了口,显然在笑。灯光晃动,人影也在摇动。女人们的样子在深夜里望上去活泼而好看。程丰年白天见过她们一个个随了自己丈夫和娃娃出门劳作。大多数女人很丑,不是粗皮糙脸,就是腰壮如桶,面如锅底。可在这夜里的灯光下看时,女人们的身影竟分外轻盈、柔和,甚至显得苗条而多姿,让人不禁对那影子沉入遐想。但大多时候,程丰年是不会这么想的,而是在心里感叹,为什么白天见了那帮女人的真面目,就丝毫找不出灯影中的那种模样与姿态,有时,就怀疑灯下女人根本就不是庄里的那几个。要知道,那每夜亮着的灯光下,晃动的人影中就有他的女人的影子。
程丰年的女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好看,让她站在程丰年面前,程丰年看上十遍百遍,也绝看不出隔了窗远望的那种美好感觉。女人实在太平凡了,矮小的个子,微微后凸的圆屁股,朴旧的衣衫,是适合他程丰年这种穷庄户人的实在女人。
想想这些舞动在灯光下的身影中就有一个是自己女人的,程丰年心中的美好想法便会立即变味。如果他从没见过她们,甚至不知道她们从哪儿来,在干什么,程丰年如果只是这样隔着老远在黑暗中望她们,看她们摇曳多姿的身影,程丰年一定会忘了身边的一切烦恼事,一心沉浸在无边遐思里。夜里美美想象一回,白天照旧起来上山干活,继续听女人为柴米油盐发愁叫苦,在柴烟熏燎的破家里打发穷日子。他的白天与黑夜将是完全不相干的了,在夜里看一群仙女般美妙的女子,看她们的身影在灯下起舞,白天穷庄稼汉所经受的一切,此时都会忘了,什么穷啊富啊儿子啊生计啊,全给忘掉。可现在,他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足可将这一美妙感想全部击碎的女人。这正是他的女人。想想这样美好身影的女人中就有一个是他的女人,而且是个又矮又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