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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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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落座。文他娘看着传武说:“老二,娘怎么觉得你模样变了?”那文说:“娘,没看人家肩膀子上多了几个星吗?”秀儿悄悄问那文说:“那几个星是啥官?”那文说:“这话还得你问,俺算他什么人?”秀儿也不问,只是微微笑着瞅传武,传武说:“这几个星是上校。”朱开山问道:“那官职呢?”传武说:“团长。”秀儿又小声问那文说:“团长带多少人?”那文说:“还不得几千号人哪?”秀儿说:“妈呀,那么多人,可怎么管?”传武对门口站着守卫的两个士兵说:“去车上,把我的箱子拿来。”一个士兵答应着,出去了。
  朱开山问:“传武,张大帅叫日本人炸了,少帅就这么忍了?”传武说:“不忍行吗?明知是日本人干的,可是查不到实处,查不到实处怎么动?还有,东北军里也是三帮五派的,真和日本人动兵,说不准哪一帮哪一派就反水投了日本人。再说,日本人早就要占领东北了,他正盼着你动兵呢!你一动兵,他有了借口,趁机就进攻东北。你说少帅能不忍吗?他得先稳住东北三省的局面,家仇国恨,等来日再说吧!这回少帅把我派回哈尔滨也是这个意思。”朱开山点点头,问道:“少帅多大年纪?”传武说:“上个月才过了二十七岁生日。”朱开山赞叹道:“比你还小,行!有城府,有韬略!”
  士兵送进手提箱。传武打开取出一对玉麒麟,放到桌子上说:“爹,少帅听说你要过六十六岁的生日,这是他给你祝寿的礼物。”朱开山拿起玉麒麟看了看说:“太贵重了!替我谢谢少帅。”传武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递给娘说:“娘,这是少帅送给你的。”那文抢先接过去,打开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硕大的玉石戒指,说:“妈呀!这可是件真装东西,祖母绿,最上讲究的祖母绿!在王府里也只有福晋、格格们才配得上戴。娘,你这是跟老二沾光了!”文他娘笑了说:“老二,娘做梦也没想到,还能跟你这个活兽沾上光!”
  那文举起杯说:“老二,来,我替你大哥敬你一杯。”传武赶忙站起来说:“大嫂,这次回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和大哥带什么东西。我先喝,算赔罪。”那文也喝了说:“说什么呀,有你这么个团长的小叔子,明个儿我上街,不用放声,就有人鸣锣开道了。”一家人都笑了。
  那文小声地对秀儿说:“秀儿,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秀儿问说:“想啥?”那文用更低的声音说:“嫂子恨你!”秀儿愣了说:“为啥?”那文笑着说:“为什么?你自个儿想!”文他娘说:“老二,今天,你可得好好敬秀儿一杯,这么多年,你不在家,人家为咱家出了多少力,你知道吗?”传武只好举起杯说:“秀儿,劳累你了。”秀儿低着头抿了一口酒。
  朱开山说:“老二,我看,和日本人早晚有一仗。”传武说:“少帅也这么看。”朱开山说:“如果打起来,谁能赢?”传武说:“中国人呗!”朱开山说:“有这个把握吗?”传武说:“日本关东军在东北也就驻了一两万人,咱们东北军可是四五十万啊!咱们也有坦克,还有海军、空军。你说咱们能不赢吗?” 
  文他娘插嘴道:“老二,这回来家能住两天?”传武说:“不行啊,我这是顺道回来看看。”文他娘说:“那过两天是你爹生日,你也不回来?”朱开山说:“孩子是军务在身,我过生日算什么?”文他娘说:“老二,今晚你就别走了,不能老把秀儿一个人扔在家里。”传武说:“娘,待会儿我就得带弟兄们往军营赶,哪能住家里呀!”文他娘说:“就差一晚上吗?叫那几个弟兄先去呗!”朱开山说:“老二刚刚提升团长,有没上任先住家里的道理吗?这遭他驻防哈尔滨了,哪天回家不行?”秀儿听见,知趣地收了碗筷出去。文他娘见了,更不高兴,说:“老二夫妻的事就不是正经事?装什么王公大臣的脸子!”说完出去安慰秀儿。
  朱开山说:“老二,爹盼着早点儿和日本干一仗啊,把小鬼子的膏药旗从咱中国的地面上拔干净!”传武说:“爹,是中国人都会这么想。可是打仗不光是军队的事啊!也不光是两个国家的事,牵扯的方面多着呢!”朱开山满意地看了看传武说:“好啊,老二长学问了。”
  陪爹说了会子话,传武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自己房。秀儿正坐在床头上发愣,见传武进来,忙站起来,笑道:“来了。”传武点点头,打开手提箱,取出一件旗袍递给秀儿说:“这是少帅夫人送给你的。”秀儿抖开旗袍说:“这么艳哪,叫俺怎么穿?”传武说:“那我也不能带回去啊!”秀儿把旗袍小心叠起来。传武见桌子上有一碗水,秀儿说:“就是给你预备的,凉了吧?”传武笑笑,端起来一饮而尽。
  门悄悄开了,生子探头探脑地进来。秀儿说:“进来吧,这就是你二叔。”传武说:“你是生子吧?”生子点点头说:“二叔,你这么吓人呀?”传武一笑说:“怎么了?”生子说:“你眉毛那么黑。二叔,你怎么老不回家呀?”秀儿说:“你二叔不是带兵打仗吗!”生子说:“二叔,二婶可想你了!”秀儿说:“胡说啥,生子。”生子说:“谁胡说了?”他跑到传武身边说:“二叔,我告你个话。”传武配合地弯下腰,生子贴着他身朵,悄声地说:“我小时候,老看二婶放两个枕头睡觉,二婶说,多那个枕头是给你留的。”秀儿说:“生子,说啥呢?快出去玩吧!”生子往外走着,小声嘟囔说:“反正俺没撒谎。”
  传武听了生子的话,心内凄然,一时无语。秀儿说:“俺那天看见鲜儿姐了。”传武问:“她说什么了?”秀儿说:“也没说啥,就是告诉俺,到日子别忘了给咱爹过生日。家里和你说了吧?那年,鲜儿姐和大掌柜的可是帮了咱家大忙啊!”传武说:“知道,为了帮咱家,大掌柜的把命都搭上了。他葬在哪儿?”秀儿说:“二龙山,南坡上。”传武点了点头。秀儿又倒了杯茶递给他说:“俺知道,依你的心,俺早该离开这个家,另找个人,可是,俺也为难,一个女人家,进了一扇门,还怎么出去啊?再说,俺也舍不得咱爹咱娘。”
  传武心里愈发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秀儿叹口气说:“你该走了,弟兄们还等着你呢。”传武摘下军帽,深深地给秀儿鞠了一躬。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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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味楼挂了灯笼,结了彩绸,一派喜庆气象。餐厅里摆了寿案,贴了寿联。朱开山六十六大寿的宴席好不隆重。
  已经酒过三巡,绍景有些醉了,朝朱开山说:“老爷子,作为晚辈,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他指着头上的电灯说:“这是什么?”那文说:“电灯呗,这还用问,你是喝大了。”绍景问那文说:“电又是从哪来的,你知道吗?”玉书接上说:“你问我呀——发电厂!”绍景问玉书说:“发电厂是怎么发电的?”玉书说:“蒸汽涡轮机呗。”绍景又问道:“蒸汽从哪来?”秀儿说:“这俺知道,蒸汽,不就是水开了,冒的那股气吗?”绍景说:“水又是用什么烧开的?”朱开山迸出个字:“煤。”绍景高兴地一拍桌子说:“煤!对,老爷子高见。眼下,是工业时代,干什么都少不了煤,无论是建城市、开工厂,你说哪样……” 
  朱开山摇摇手笑着截住他,说:“绍景,听明白了,你这是绕着弯说开矿,劝我投资,对不对?你们开煤矿,朱家什么事都不做说不过去,这样吧,我这面搭上个传杰给你做个帮手,于情于理总可以了吧!”绍景说:“老爷子,你不要小看了开煤矿这件事。中国有三大煤矿,抚顺煤矿现在叫日本人抢去了咱不说,热河的开滦煤矿,山东的枣庄煤矿,你知道都有哪些人入股吗?说出两个你都能吓得一跟头——黎元洪、徐世昌,人家可都是当过民国大总统的人物啊!”朱开山笑了笑说:“这样的大人物咱比不了。”绍景说:“那咱就讲小人物,咱这条街上的大小掌柜们和民国大总统比应该是小人物了吧!可是这一回哪个不是挤着抢着要入伙办山河矿。传杰,俺三哥,在你眼前更是个小人物了吧?为了办矿,他把四味楼都押上了……”朱开山一惊说:“你说什么?”绍景一下子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支吾着说:“我是说啊……三哥,那天你怎么和我说的?”
  传杰赶忙接过话头说:“爹,那天,大伙们一块商议投资开办山河矿,我说这事得问问俺爹,俺爹要是答应了,哪怕是把四味楼押上都没有问题。”传杰又转向绍景说:“绍景,俺爹没答应这个事,你能这么胡说吗?”绍景尴尬地笑了,说:“喝多了,喝多了。老爷子,我自罚一杯。”
  生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擎了个杯子说:“爷爷、爷爷,我来敬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绍景说:“生子,你这套词好是好,就是太旧了点。”生子小脖一梗说:“嫌乎旧了,那俺就来个新的,昨晚才学的。”那文说:“生子,一边去。这不是你说话的地方。”生子不听那文的,指着朱开山,开口说道:“这个老头不是人。”满桌子的人全惊了,街面上的宾客们更是唬得合不上嘴。只听生子又说:“他是神仙下凡尘。”大伙笑了,齐赞生子聪明。玉书说:“下面呢?”生子说:“孙男嫡女全是贼。”大伙又愣了,绍景说:“生子,你把自个儿都骂了!”生子做了个鬼脸,抓过个寿桃来,朝朱开山跪下,献上寿桃,大声说:“偷来蟠桃献至亲!”众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齐声称赞。秀儿问生子说:“生子,你跟谁学的呀?”文他娘说:“还能跟谁学,你嫂子呗。”桌上的人又笑了。
  寿宴兴尽,几个子女簇拥着朱开山和文他娘,将老两口送进房间。见儿女们走了,朱开山说:“文他娘,你没觉着,四味楼开始晃荡了吗?”文他娘说:“你是喝多了,脚底下发软。”朱开山说:“你不信是不是?睁大了眼,走着瞧吧!”
  传杰、那文、秀儿、玉书又悄悄进了传杰的屋。传杰说:“老爷子是铁了心不掺和开矿的事了,下面咱怎么办?”秀儿说:“早点把抵押四味楼的事和爹说了吧,本来这事咱办的就欠思量。”玉书抱怨道:“什么都不怨,就是咱爹老了!”那文说:“眼下是不大好收场了。咱爹也怪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醒不过腔来了呢?”传杰说:“我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瞒下去,不和咱爹咱娘说,也不能和大哥说,大嫂,你看这么办行吗?”秀儿插嘴说:“瞒,瞒到哪天是个头啊?”那文说:“老三的主意我看行!秀儿不是问哪天是个头吗?只要咱们几个不走漏风声,老爷子要弄清底细也得个时日。到那时候煤矿办起来了,红火了,整天成大包的银子往家里进,老爷子能不高兴?到那时候就是个头!说不定,老爷子还能摆上酒席感谢咱们有先见之明,押上了大赌注呢!”
  那文回了自己屋,传文问她:“你跑哪去了?”那文说:“不是送咱爹咱娘歇息吗!”传文说:“我看你变了?”那文说:“是老了,还是少面了。”传文指了指那文的胸口说:“是你的心变了。你成天和传杰都鼓捣什么?当我不知道?”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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