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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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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过是为尽忠报国。”
此处,小于成龙可谓是“事君以道”,尽为臣子的义务。而康熙帝则是以“能群”的方式优待帝师们。《荀子·君道篇》说: “君者何也?曰: 能群也。”也就是,能容人,能爱人,“泛爱众”的意思。康熙帝尽量保全大臣,不求全责备。与历史上某些皇帝如朱元璋之无情的大清洗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康熙帝也并不是一味纵容大臣招权纳贿,而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才解决。往往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的时候,就拿贪污受贿说事儿,整肃大臣。
有一天,康熙帝又与高士奇谈起有人说他招权纳贿的话。高士奇问: “是谁说的?”康熙帝说: “就是你平时所夸之熊赐履也。”高士奇说: “即此可见,臣在皇上面前说人不好,非与臣不好,说人好,非与臣好。但是别人说臣还可,熊赐履说不得臣。臣虽不与之相交,而书札时常往还。他与臣书,说臣人品是程朱一流人,岂有程朱会招权纳贿的?”康熙帝说: “书札何在?”
次日,高士奇取书呈上,康熙帝笑而存之。小于成龙常向康熙帝说高士奇的不是,而说熊赐履的好。康熙帝对他说: “你常说高士奇是小人,熊赐履是正人。看看这些信吧。”于成龙看完信之后说: “这就不晓得他们蛮子的事了。”于成龙是汉军旗人,无论满汉旗人都称南方汉人为蛮子。
不久,徐乾学因牵涉张汧案被解任,留京修书,而其弟大学士徐元文仍受到康熙帝的重视。他们虽被解职,但仍在南书房修书,还是在皇帝身边做事,只要是在皇帝身边就有招权纳贿的资本,依然我行我素。高士奇又指使左都御史许三礼上奏疏参劾徐乾学,康熙帝认为这些都是汉臣之间的嫉妒陷害,勾心斗角。康熙帝非常厌恶,说: “汉人倾轧,阴险可恶已极。”
许三礼参徐乾学的疏稿先让学生许时菴看过,徐乾学知道了,责备许时菴说: “许三礼有疏,与你同谋?”许时菴说: “此言何来?门生岂敢做此反复事?”徐乾学问: “你昨晚至其家,以疏稿相示,你若不同谋,何以不告我?”许时菴说: “看稿是有的,若以告,却不敢,因为两处皆是老师。此事门生原不与闻,偶然撞着,老师持以相示,敢不观看?观而遽以转告,倘老师先下手,中以祸,则门生将置身何地?如老师弹劾许师,门生断不敢与谋,若以稿相示,门生亦但观之,而不敢转告许师也。为门生者,职分如是足矣。”徐乾学仰天叹息: “人之不同也如此,当日成荣若不过一年友,每次见面必唏嘘相戒说,‘家君(父)未尝一刻忘年兄,年兄其备之。’父子不顾,尚披露肝胆如此,而年兄遂忍不以告?”
许时菴说: “老师若引此,门生知罪矣。门生诚然不能效此等肝胆也。”
康熙帝非常反感大臣之间的相互攻讦,曾借故责问于成龙为什么不能像徐乾学那样做文章。康熙帝之所以容忍徐乾学,在于他拟的圣谕总是能够称旨,与皇帝的心思符合。并非康熙帝不知道他的劣迹。康熙帝又想处置许三礼。许三礼闻到风声,情急之下,更把徐乾学的大罪状胪列出来复参一本。徐乾学就被攻倒了。康熙帝为人宽厚,不忍心将这些帝师置于死地“立正典刑”,只是罢了他们的官,让他们回家养老。为了给他们面子,并不押送回籍,而是要他们主动辞职。徐乾学还恋恋不肯辞,康熙帝对高潢说: “徐乾学是你的同年,何不劝之去?”
高潢就把皇帝的意思转告了徐乾学,而徐乾学竟然不信。高潢说: “皇帝的旨意我敢伪造吗?何况年兄在此,可以照应我们,怎么能希望你走呢?”
徐乾学只好上本请辞,康熙帝立即允许他辞归。徐乾学又固请陛辞,见到皇帝,喋喋不休,康熙帝很不耐烦,但仍然忍着。徐乾学说: “臣一去,必为小人所害。”康熙帝问: “小人为谁?”徐乾学说: “满汉俱有。”康熙帝问: “你们汉人相倾相害,满洲谁害你们?”徐乾学又说: “但要皇上分得君子小人,臣便可保无事。”康熙帝问: “如何分?”徐乾学说: “但凡说臣好的便是君子,但凡说臣不好的便是小人。”康熙帝强忍住怒气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
徐乾学在老家江苏昆山受到两江总督傅拉塔(明珠的外甥)的监视。傅拉塔弹劾徐乾学及其弟徐元文的家人、门客诸不法事,徐元文遂解任,“惊悸呕血而死”。明珠复职以后,常有告讦徐氏者,徐乾学日日处在惊惧之中。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康熙帝有诏取徐乾学、王鸿绪、高士奇三人回京修书。而徐乾学本来是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还会起用他,但是近来风声特紧,他只知有使者前来,而不知其来召之意,疑有不测之祸,做贼心虚,竟然以惊悸死,也许是心肌梗塞。理学家处在危难之中,就不会如此。徐乾学、徐元文兄弟的学问修养都不好,徐乾学平时文字敏捷,文章常能称旨,然而没有修身功夫,一到临危之际就现原形了。
康熙帝理学修养深厚,为人慈爱,对大臣非常客气,比雍正帝、乾隆帝要宽宏大量得多。尤其是对于帝师们,遣回老家就是最重的惩罚了。李光地称之为“如天大度”。他所以骂小于成龙,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是京官或地方官都普遍贪污受贿,都罢了官,国家机器就要停止运转了。然而既然国家机器要运转,皇帝就不能制止御史们弹劾贪官污吏。其实,弹劾权也是大臣与皇帝分权的一种方式,尽管这仅是很有限的分权。就这一点来说,康熙朝君臣分权的情况比较正常,国家机器的程序化程度比较高,雍正帝则破坏了国家机器的程序化,到了乾隆帝时,大臣就不敢丝毫违背皇帝的意志了。
康熙帝除了反感汉臣们的相互倾轧,贪污受贿的卑劣行径以外,他甚至还认为所谓理学名臣们大都是名不副实的。康熙帝看到理学家们往往言行脱节,引起他对理学真伪问题的重视。他对侍讲官张玉书等人说: “终日讲理学,而所行之事全与其言背谬,岂可谓之理学?若口虽不讲,然行事皆与道理符合,此即真理学也。”他一再批评汉官说: “道学者必在身体力行,见诸实事,非徒托之空言。今视汉官内,务道学之名者甚多,考其究竟,言行皆背。”不过,康熙帝并不因理学家的言行不一而否定理学本身的积极意义,这种从容客观的态度,比起某些人的激进态度,高明多了。康熙帝颇不赞成当时一些理学家夸夸其谈的作风,他曾说: “李光地、汤斌、熊赐履,皆讲道学之人,然而各不相合。”如熊赐履攻击李光地“不识一字,皆剽窃他人议论”。而李光地则说熊赐履“不讲学问,但以明末门户人语说过”。李光地说: “我初入翰林时,孝感(熊赐履)声望甚重,就是嚼签子事,天下都不信,还说是索(额图)公害他,没有这事。假使孝感不落东海(徐乾学)圈套,竟不复出,其声名到后代了不得,却被这再次起用弄丑了。”
至于李光地,康熙帝也曾有微词,说: “朕一生所赖者,惟在记性……前李光地所作一本《易经》讲书,朕留在内。顷者《周易折中》告成,因复发出。李光地以为奇异,奏曰‘此有何紧要之书,乃臣幼年所作,全无足取,上犹记忆发出’。”又左都御史徐元梦奏谓: “前年李光地过浙江,语臣曰: ‘我自幼年留心易学,数年修《周易折中》,常听皇上教诲,较前觉有可信。’”康熙帝认为,李光地前后所言,判若二人。这本来没有什么,皇帝却要较真。李光地曾说: “欲人主辨奸,难矣哉!”
明珠、徐乾学又曾举出翰林院侍读学士德格勒假借道学之号以欺世盗名,他因为学问不精,而受到整肃。而德格勒为李光地荐举,徐乾学意在倾轧李光地。
康熙帝问李光地谁精通《易经》?李光地就推荐德格勒好读书。康熙帝用德格勒讲《周易》,问他的《易》学,是何人所传授,德格勒说是从李光地学的。康熙帝问,你尽得李某所学吗?德格勒说: 尚无百分之一。康熙帝又问,李某尚有他学否?德格勒说: 《性理》各经俱精通。
但是徐乾学一再要德格勒向皇帝进言,除去奸臣明珠,终于惹怒了皇帝。有一次,天大旱,皇帝让德格勒揲蓍占卦,得夬卦。
德格勒说: “泽在天上,有雨,但决去小人,便立降甘霖。”康熙帝问: “小人在何处?”德格勒答: “阴乘阳,逼近九五,乃得时得位者。”把矛头指向宰相。康熙帝问: “如何去之?”德格勒答: “卦辞说‘扬于王庭’,自然明正典刑。”康熙帝说: “以我的看法,彖曰‘健而说(悦),决而和’,‘和’‘而说(悦)’,似不动声色,而隐然去之,岂不更好?”德格勒说: “‘健’与‘决’,似终从斩截为好。”
德格勒借讲《易》之机,有意曲解《易经》,诳皇帝除去明珠,如果遇上不学无术的皇帝,这一套也许可行,偏偏康熙帝学问高深得很,看出德格勒心术不正。如果德格勒像小于成龙一样揭发明珠的劣迹,皇帝对他还要尊敬几分,现在则弄巧成拙。
德格勒立即受到整肃,下狱受审。徐乾学命大司寇追究德格勒受何人指使?意在倾陷李光地。德格勒受夹刑,始终不攀扯李光地。
德格勒对主审官图讷说: “君为法司,而用刑不严,我不痛,安得成招?”图讷问: “如何是严刑?”德格勒说: “夹我的足我有何痛?一夹就睡过去了,舒服得很。如果把夹棍往我头上夹,我就害怕了。”
图讷知道德格勒想以死殉志。而事前皇帝有旨: 糜烂其皮肉无不可,但须留一活口。图讷不敢夹德格勒的头,据实复旨。康熙帝为什么不许杀德格勒?因为他令班弟去抄德格勒的家之后,发现德格勒穷得很,他毕竟是清官,不能不予以保全。
班弟回奏: “其母亦恨德格勒之狂妄。但其家实无一物,敝衣粝食,穷苦不堪。”康熙帝问: “他难道把财物转移了?”班弟答: “不太像。”
后来李光地也被诬陷,遭弹劾,受审查。德格勒是李光地推荐,自然要追究李光地的欺君之罪,李光地回答: “我只荐他有志肯读书,并不保其为人。但不曾奏明其狂妄,则认罪。”主审官据此复旨。移时,宣布圣旨: “李某从来奏事不欺,如平台湾,举朝无有建议者,而李某主其议。只有荐德格勒一节错,今既已服罪,令他还到掌院任职。”
李光地受审之日,恰逢日食。“问口供时,日食将既,人面才见影,天昏地暗。及旨意出,日方复圆。有以此为言者。”李光地说: “天变乃一定之规,与此有何关涉?”其人说: “恰巧遇此,便是天意。”李光地懂得天文,并不以日食现象为灾难祸福的征兆。但是巧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意义的。李光地受人倾轧,遭到皇帝猜疑,明察暗访,常常处于危惧之中,然终能化险为夷。康熙帝说: “李光地久任讲幄,简任纶扉,谨慎清勤,始终如一。且学问渊博,研究经籍,讲求象数,虚心请益。知之最真无有如朕者,知朕亦无有过于李光地者”。
李光地谨小慎微,清廉自立,不卖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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