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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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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帝问: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明言。”隆科多奏称: “皇上圣虑周详,为国家大计发布明旨,臣下惟当谨遵圣旨,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岂有异议?”雍正帝表示满意,然后令众臣退出,但是留下了总理事务王大臣(辅政大臣)数人,当面将圣旨装入锦匣密封,藏于“正大光明”匾之后。

  密建储君,确实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从乾隆至嘉庆,再至道光,再至咸丰,一百余年来执行密建制,没有出现汉人皇权交替时常有的那些弊病。既无兄弟夺位之举,也没有昏君登基之事。把清朝的皇帝们与明朝的皇帝们作一番比较,不难发现,明朝的皇帝远远不及清朝的皇帝。撇开才干不谈,仅就品性而论,明王朝除了前期的几位皇帝比较明白事理之外,中后期的皇帝大多冥顽不灵,昏庸残暴。中国历史上,少有王朝能像清朝这样,出现如此众多的头脑清楚又工作勤奋的帝王。

  究其原因,不立太子是关键因素。清王朝只在康熙朝立过太子,最后还是废掉了。秘密建储,使皇子们地位一律平等,不论长幼或嫡庶,都只能以品行和才干的优异来赢得皇储的资格。这就避免了皇长子以天然的储君自居,因为没有竞争,而不求进取,或因其不可替代,而眼睁睁看着国家的命运,交到一个顽劣愚痴之人手中的可悲局面。同时也避免了产生太子党,从而威胁皇帝地位的局面。

  汉人遵循宗法制度,是出于稳定高于一切的考虑——要求稳定是儒家文化的一大特征。但是以不公正来求稳定,这种稳定又是很黑暗,很可悲的。历史早已证明,宗法制度不能起到稳定的作用,反而是动乱的祸根。密建储君之法,吸收了满族“以臣选君”办法中不以嫡长子为惟一的候选人的合理因素,迫使皇子只能以自己的人格和才干争取候选。诸皇子为了日后能登大位,必须好好做人,不能搞其他的名堂。虽然皇子们也不可避免弄一些小花样,小机智,但必竟是伪善(人能伪善也算有是非之心),绝不会有皇子乖戾白痴,或昏聩狂暴,而无可“选择”之事。

  乾隆帝受儒家文化影响,对乃父密建储君之法不太满意,认为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还要回到儒家宗法制度的老路上去。不过他并没有实际做这件事,他只是提前逊位,做了太上皇而已。

  密建太子,收到了立国本以固人心的政治效果,同时避免明立东宫,可能出现的储君与皇帝争权,储贰骄纵或诸皇子争储位等弊病。以人品学识为资本来竞争权力,在封建社会是很理性的表现,体现了中国人“尚贤”的文化传统。在封建时代,还没有其他更高明的“选君”办法,因此雍正帝创建“密建储君”之法,在中国政治制度史上可以算做相当进步的一项改革。 






 
年羹尧之自裁
  雍正帝任人惟亲的典型表现是过分宠爱隆科多、年羹尧,宠爱势必纵容,臣子坐大,也就成为权臣,不可避免要威胁到皇权,于是转向另一极端。

  年羹尧(?~1726),清汉军镶黄旗人,康熙进士。年羹尧是文武双全,诗文书法俱佳。年羹尧是雍正帝的家臣,可能比雍正帝还大几岁,也有比雍正帝小一岁的说法。他们是郎舅之亲,年羹尧的妹妹是雍正帝的侧福晋(后称年贵妃)。雍正帝与年羹尧私交甚厚,二人关系有超越君臣之处。康熙末年,年羹尧受到康熙帝的重视,出任四川巡抚,授总督,办理松潘军务。雍正帝夺嫡成功,年羹尧有钳制胤禵之功。虽然这只是一种威慑作用,也不能说是毫无意义。

  雍正初年,年羹尧成为新王朝的核心人物之一。首先是西北地区的总管,一切事物“俱降旨交年羹尧办理,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防边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边疆事务,断不可贻误,并传谕大将军延信知之”(《清世宗实录》卷七,元年五月庚子条)。这样就使延信抚远大将军的西北军事指挥权也隶属于年羹尧。雍正帝在云贵总督高其倬的奏折上批道: “年羹尧近年来于军旅事务边地情形甚为熟谙,且其才情实属出人头地”,“兵马粮饷一切筹备机宜,如及与年羹尧商酌者,与之会商而行”。在四川提督岳钟琪的奏折上批示: “西边事务,朕之旨意,总交年羹尧料理调度。”同年十月,雍正帝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往青海讨平厄鲁特蒙古罗卜藏丹津的叛乱。年羹尧平叛成功,封一等公世袭罔替,兼预云南政事。一时,年羹尧称霸一方,俨然成为一个割据势力。

  雍正元年正月初二,雍正帝命年羹尧进京,说: “为商酌地方情形,隆科多奏必得你来。”可见当时雍正帝决定大事,必得隆科多、年羹尧二人参与谋划。年羹尧在中央没有任何职务,又远在西北边陲,而朝中重要政务雍正帝必与之商讨、听取和采纳他的意见。年羹尧俨然宰辅。如耗羡归公之事,雍正帝同意山西巡抚诺岷的提议,但廷议遭到抵制。雍正帝征求年羹尧的意见: “此事朕不洞彻,难定是非,和你商量,你意如何?”又如雍正帝欲将周敦颐、程颢、程颐入祀孔庙,但康熙帝先已将朱熹入祀,雍正帝觉得如将周、程置于朱熹之前,于乃父面上有妨碍,委决不下,要年羹尧“详细推敲奏来”。对于年羹尧的意见,雍正帝特谕大臣们,说年羹尧“读书明理,持论秉公”,要他们细心参考他的意见。雍正二年(1724年)冬,年羹尧陛见之前,雍正帝命各省大吏届期赴京集会,以年羹尧之行止定其他督抚的进京行动,雍正帝明显把年羹尧置于其他督抚之上,所谓“超群之大臣”。对于允禩集团的处理,雍正帝不仅与年羹尧磋商,更让他参加执行,把允禟交年羹尧监管。

  在用人和吏治方面,年羹尧也有很大权力。除了在他的辖区内,“文官自督抚以至州县,武官自提镇以至千把”,俱听年羹尧分别弃用。其他省份的大员的任免,年羹尧也可以参谋意见。如年羹尧密参直隶巡抚赵之垣庸劣纨绔,不可担当巡抚重任,雍正帝就将赵撤职,改用李维钧。李维钧的妻子,是年羹尧家下人魏之耀的干女儿,雍正帝又特地叫李维钧与年羹尧亲近,李维钧间接地成了年羹尧的“下人”。又如李绂就任广西巡抚时,保荐徐用锡同往,年羹尧说徐是小人,不能用。年羹尧随意任用私人,年羹尧的家仆桑成鼎累宦至直隶守道,家仆魏之耀也署副将;其私人胡期恒、王景灏出任甘肃巡抚、四川巡抚。陕、甘、川三省府州县官及军将,多为其党羽私人。每遇文武员缺,年羹尧必拔擢其私人,俗称“年选”。吏、兵二部视同虚设。年羹尧大权在握,“于是鲜廉寡耻行贿钻营之徒竞相奔走于其门”。

  雍正帝对年羹尧的态度异乎寻常,称之为“朕之恩人”,说: “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立功不必言矣,正当西宁危急之时,即一折一字恐朕心烦惊骇,委曲设法,间以闲字,尔此等用心爱朕处,朕皆体到。每向怡(亲王)、舅(隆科多),朕皆落泪告之,种种亦难书述。总之你待朕之意,朕全晓得就是矣。所以你此一番心,感邀上苍,如是应朕,方知我君臣非泛泛无因而来者也,朕实庆幸之至。”(《清世宗朱谕》,第十二函)何谓“我君臣非泛泛无因而来者也”?这是佛教的观念,即前世有很深厚的因缘,转世以后又来相会,相互报答恩情。雍正帝以年羹尧平叛有功赐其貂皮褂、安息香等,年羹尧上折谢恩,雍正帝批示: “实尚未酬尔‘心劳功忠’四字也,我君臣分中不必言此些小。朕不为出色的皇帝,不能酬赏尔之待朕;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这知遇。只有互相以勤勉为民为念,做千古榜样人物也。”(《文献丛编》第四辑《年羹尧奏折》)君臣际会简直亲如兄弟。又说: “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清世宗朱谕》,第十二函)雍正帝要求皇子和臣民对待年羹尧的态度,要与对待皇帝的态度类同。

  雍正帝给予年羹尧的殊荣,以及年羹尧擅自享受的特权,多有违封建等级规范之处。他无视皇权,恩诏颁到,不按照规定在公所设香案开读跪听,“不宣读张挂”,宣示于众。“奏折不穿公服拜送,只私室启发”。雍正帝将侍卫送到年羹尧军前效力,这些人多为满洲勋贵子弟,本来是用以监视年羹尧的耳目,不料却被后者用为“厮役”,“似奴仆听命而行”;年羹尧还接受了许多中央和外省官僚的子侄在幕中,说是在军前效力,其实也是表示依附于年羹尧的意思。官员向他馈送物品,称为“恭进”;而他给予别人物品,叫做“赐”,受者须“向北叩头谢恩”。他接见新属员叫“引见”。他吃饭称“用膳”;请客叫“排宴”。他出行,竟然也要黄土垫道,净街,擅用黄袱,官员补服跪接。同他平行的官僚,一律被视同下属。年羹尧给将军、督抚函件竟用令谕。总督、巡抚向无跪接大将军之例,但是直隶巡抚李维钧、山西巡抚范时捷却跪道迎接他。在军中蒙古诸王皆跪谒,连额驸、郡王阿宝也不例外。雍正二年,雍正帝特令礼部拟定迎接年羹尧的仪注,侍郎三泰以正常规格草拟,被降一级。年羹尧“进京陛见,沿途垫道叠桥,铺面具令关闭”,“入京日,王公大臣跪接于广安门外,年羹尧策马而过,毫不动容。王公下马问候他,他也只略点头而已”。(《清世宗实录》卷三九,雍正三年十二月甲戌)年羹尧身边的人也骄纵不法,傲视百官。年羹尧路过河南,怀庆府同知穿着官服向年羹尧的巡捕官跪着回话,巡捕官安然受之。家人魏之耀进京,知州县令道旁打躬,游击、守备跪道迎送,魏乘轿而过,全不答理。年羹尧家塾教师沈某回原籍江苏省亲,沿途“将吏迎候如贵宦,至江苏,巡抚以下皆郊迎”。年羹尧编选了陆宣公奏议,进呈后,雍正帝说要给它写一篇序言,年羹尧却自行草拟一篇,要雍正帝认可。雍正帝非但不怪罪,反而表示赞赏他这样做。年羹尧陛见,在雍正帝面前“箕坐无人臣礼”。这些都越出君臣关系的正常限度,某些方面颇有点帝王之友的味道。

  年羹尧权势炳赫,明显由于雍正帝对其宠异过分所致。雍正帝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幼稚,还是帝王与友处的平等?或是欲擒故纵之计?

  一些史学家认为,雍正帝“天性险诈”,早晚都要收拾年羹尧。王钟翰持此观点,他说: 

  世或以年(羹尧)恃功骄蹇,不缴朱谕,为致死之由,当属皮相之论。若深察世宗之为人,则年、隆(科多)之戮辱,诚为不可避免之事。盖年、隆皆反覆无常之人,非得其力,不足以成事,而对于其人,则早存戒心,用毕即杀之除之,早已预有成算。即使二人恭顺自矢,亦决难免祸。(《清世宗夺嫡考实》,见《清史杂考》)

  孟森先生说: 

  世称康熙诸子夺嫡,为清代一大案,因将世宗之嗣位,与雍正间之戮诸弟,张皇年羹尧及隆科多罪案,皆意其并为一事,遂坠入五里雾中,莫能了其实状。……盖羹尧之为功臣平青海之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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