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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7三侠五义 作者:[清]石玉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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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许了他十两银子,他还不依;又许他对半平分,他还不依。小人间他:‘要多少呢?’他说:‘要四十五两。’小人一想,通共才五十两,小人才得五两剩头,气他不过。小人于是假应,叫他帮着刨坑,要深深的。小人见他毛腰撮土,小人就照着太阳上一锹头,就势儿先把他埋了;然后又刨一坑,才埋了人头,不想今日阴错阳差。”说罢,不住叩头。包公叫他画了招,且自带下去。
此时白熊业已传到,所供与白安相符,并将游仙枕呈上。包公看了,交与包兴收好,即行断案:郑屠与女子抵命,白熊与李克明抵命,刘三与刘四抵命,俱各判斩;白安以小犯上,定了绞监候;叶阡儿充军;邱老儿私埋人头,畏罪行贿,定了徒罪;玉蕊官卖;韩瑞龙不听母训,贪财生事,理当责处,姑念年幼无知,释放回家,孝养孀母,上进攻书;韩文氏抚养课读,见财思义,教子有方,着县尹赏银二十两以为旌表;县官理应奏参,念他勤劳办事,尚肯用心,照旧供职。包公断明此案,声名远振。歇息一天,才起身赴陈州。
且言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南侠展昭,自从土龙岗与包公分手,独自邀游名山胜迹,到处玩赏。一日归家,见了老母甚好。多亏老家人展忠料理家务,井井有条,全不用主人操一点心,为人耿直,往往展爷常被他抢白几句,展爷念他是个义仆,又是有年纪的人,也不计较他。惟有在老母跟前,晨昏定省,克尽孝道。一日,老母心内觉得不爽。展爷赶紧延医调治,衣不解带,昼夜侍奉。不想桑榆暮景,竟是一病不起,服药无效,一命归西去了。展爷呼天抢地,痛哭流涕,所有丧仪一切,全是老仆展忠办理,风风光光将老太太殡葬了,展爷在家守制遵礼。
到了百日服满,他仍是行侠作义,如何肯在家中。一切事体俱交与展忠照管,他便只身出门,到处游山玩水,遇有不平之事,便与人分忧解难。有一日,遇一群逃难之人携男抱女,哭哭啼啼,好不伤心惨目。展爷便将钞包银两分散众人,又问他们从何处而来。众人同声回道:“公子爷再休提起。我等俱是陈州良民,只因庞大师之子安乐侯庞呈奉旨放赈,到陈州原是为救饥民。不想他倚仗太师之子,不但不放赈,他反将百姓中年轻力壮之人挑去造盖花园,并且抢掠民间妇女,美貌的作为姬妾,蠢笨者充当服役。这些穷民本就不能活,这一萘毒岂不是活活要命么?因此我等往他方逃难去,以延残喘。”说罢,大哭去了。展爷闻听,气破英雄之胆,暗说道:“我本无事,何妨往陈州走走。”主意已定,直奔陈州大路而来。
这日正走之间,看见一座坟茔,有个妇人在那里啼哭,甚是悲痛,暗暗想道:“偌大年纪,有何心事,如此悲哀?必有古怪。”欲待上前,又恐男女嫌疑。偶见那边有一张烧纸,连忙捡起作为因由,便上前道:“老妈妈不要啼哭,这里还有一张纸没烧呢。”那婆子止住悲声,接过纸去,归入堆中烧了。展爷便搭搭讪讪问道:“妈妈贵姓?为何一人在此啼哭?”婆子流泪道:“原是好好的人家,如今闹的剩了我一个,焉有不哭!”展爷道:“难道妈妈家中,俱遭了不幸了么?”婆子道:“若都死了,也觉死心塌地了,惟有这不死不活的更觉难受。”说罢,又痛哭如梭。展爷见这婆于说话拉杂,不由心内着急,便道:“妈妈有甚为难之事,何不对我说说呢?”婆子拭拭眼泪,又瞧了展爷是武生打扮,知道不是歹人,便说道:“我婆子姓杨,乃是田忠之妻。”便将主人田起元夫妻遇害之事,一行鼻涕两行泪,说了一遍,又说:“丈夫田忠上京控告,至今沓无音信。现在小主在监受罪,连饭俱不能送。”展爷闻听,这英雄又是凄惶,又是愤恨,便道:“妈妈不必啼哭。田起元与我素日最相好。我因在外访友,不知他遭了此事。今既饔飨不济,我这里有白银十两,暂且拿去使用。”说罢,抛下银两,竟奔皇亲花园而来。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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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夤夜——深夜。
桑榆暮景——落日的余辉照在桑榆树梢上,比喻老年的时光。
萘毒——茶是一“种苦菜,毒指毒虫毒蛇之类,比喻毒害。
饔飨——早餐和晚餐。
第十二回 展义士巧换藏春酒 庞奸侯设计软红堂
且说展爷来至皇亲花园,只见一带簇新的粉墙,露出楼阁重重,用步丈量了一番,就在就近处租房住了。到了二更时分,英雄换上夜行的衣靠,将灯吹灭,听了片时,寓所已无动静,悄悄开门,回手带好,仍然放下软帘,飞上房,离了寓所,来到花园(白昼间已然丈量过了)。约略远近,在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绦来,用力往上一抛(是练就准头),便落在墙头之上,用脚尖登住砖牙,飞身而上。到了墙头,将身爬伏。又在囊中取一块石子轻轻抛下,侧耳细听。(此名为“投石问路”。下面或是有沟,或是有水,就是落在实地,再没有听不出来的。)又将钢爪转过,手搂丝绦,顺手而下。两脚落在实地,脊背贴墙,往前面与左右观看一回,方将五爪丝绦往上一抖,收下来装在百宝囊中。蹑足潜踪,脚尖儿着地,真有鹭浮鹤行之能。来至一处,见有灯光,细细看时,却是一明两暗,东间明亮,窗上透出人影,乃是一男一女,二人饮酒。展爷悄立窗下,只听得男子说道:“此酒娘子只管吃下,无妨;外间案上那一瓶,断断动不得的!”又听妇人道:“那个酒叫什么名儿呢?”男子道:“叫作藏春酒。若是妇人吃了,欲火烧身,无不依从。只因侯爷抢了金玉仙来,这妇人至死不从,侯爷急得没法,是我在旁说道:‘可以配药造酒,管保随心所欲。’侯爷闻听,立刻叫我配酒。我说:‘此酒大费周折,须用三百两银子。’”那妇人便道:“什么酒费这许多银子?”男子道:“娘子,你不晓得,侯爷他恨不能妇人一时到手,我不趁此时赚他的银两,如何发财呢?我告诉你说,配这酒不过高高花上十两头。这个财是发定了!”说毕,哈哈大笑。又听妇人道:“虽然发财,岂不损德呢!况且又是个贞烈之妇,你如何助纣为虐呢?”男于说道:“我是为穷困所使,不得已而为之。”
正在说话间,只听外面叫道:“臧先生,臧先生。”展爷回头,见树梢头露出一点灯光,便闪身进入屋内,隐在软帘之外。又听男子道:“是哪位?”一壁起身,一壁说:“娘子,你还是躲在西间去,不要抛头露面的。”妇人往西间去了。臧先生走出门来。
这时展爷进入屋内,将酒壶提出,见外面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玉瓶;又见那边有个红瓶,忙将壶中之酒倒在红瓶之内,拿起玉瓶的藏春酒倒入壶中,又把红瓶内的好酒倾人玉瓶之内。提起酒壶,仍然放在屋内。悄地出来,盘柱而上,贴住房檐,往下观看。
原来外面来的是跟侯爷的家丁庞福,奉了主人之命,一来取藏春酒,二来为合臧先生讲帐。
这先生名唤臧能,乃是个落第的穷儒,半路儿看了些医书,记了些偏方,投在安乐侯处作帮衬。当下出来,见了庞福,问道:“主管到此何事?”庞福说:“侯爷叫我来取藏春酒,叫你亲身拿去,当面就兑银子。可是先生,白花花的三百两,难道你就独吞吗?我们辛辛苦苦,白跑不成?多少不拘,总要染染手儿呀。先生,你说怎么样?”臧能道:“当得,当得,不能白跑。倘若银子到手,必要请你吃酒的。”庞福道:“先生真是明白爽快人。好的,咱们倒要交交咧。先生取酒去罢。”臧能回身进屋,拿了玉瓶关上门,随庞福去了,直奔软红堂。哪知南侠见他二人去后,盘柱而下,暗暗的也就跟将下去了。
这里妇人从西间屋内出来,到了东间,仍然坐在旧处,暗自思道:“丈夫如此伤害天理,作的都是不仁之事。”越思越想,好不愁烦,不由得拿起壶来斟了一杯,慢慢的独酌。谁知此酒入腹之后,药性发作,按纳不住。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有人叩门,连忙将门开放,却是庞禄,怀中抱定三百两银子送来。妇人让至屋内。庞禄将银子交代明白,回身要走,倒是妇人留住,叫他坐下,便七长八短他说。正在说时,只听外面咳嗽,却是臧能回来了。庞禄出来迎接着,张口结舌说道:“这三——三百两银子,已交付大嫂子了。”说完,抽身就走。
臧能见此光景,忙进屋内一看,只见他女人红扑扑的脸,仍是坐在炕上发怔,心中好生不乐:“这是怎么了?”说罢,在对面坐了,这妇人因方才也是一惊,一时心内清醒,便道:“你把别人的妻子设计陷害,自己老婆如此防范。你拍心想想,别人恨你不恨?”一句话问的臧能闭口无言,便拿起壶来,斟上一杯,一饮而尽。不多时,坐立不安,心痒难抓,便道:“不好!奇怪得很!”拿起壶来一闻,忙道:“了不得!了不得!快拿凉水来!”自己等不得,立起身来,急找凉水吃下,又叫妇人吃了一口,方问道:“你才吃这酒来么?”妇人道:“因你去后,我刚吃得一杯酒……”将下句咽下去了。又道:“不想庞禄送银子来,才进屋内,放下银子,你就回来了。”臧能道:“还好,还好!佛天保佑!险些儿把个绿头巾戴上。只是这酒在小玉瓶内,为何跑在这酒壶里来了?好生蹊跷!”妇人方明白,才吃的是藏春酒,险些儿败了名节,不由的流泪道:“全是你安心不善,用尽机谋,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臧能道:“不用说了,我竟是个混帐东西!看此地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待明早托个事故,回咱老家便了。”
再说展爷随至软红堂,见庞昱叫使女掌灯;自己手执白玉瓶,前往丽芳楼而去。南侠到了软红堂,见当中鼎内焚香,上前抓了一把香灰;又见花瓶内插着蝇刷,拿起来插在领后,穿香径先至丽芳楼,隐在软帘后面。只听得众姬妾正在那里劝慰金玉仙,说:“我们抢来,当初也是不从。到后来弄的不死不活的,无奈顺从了。倒得好吃好喝的,……”金玉仙不等说完,口中大骂:“你们这一群无耻贱人!我金玉仙有死而已!”说罢,放声大哭,这些侍妾被她骂的闭口无言。正在发怔,只见换丫鬟二名引着庞昱上得楼来,笑容满面,道:“你等劝她,从也不从?既然不从,我这里有酒一杯,叫她吃了,便放她回去。”说罢,执杯上前。金玉仙惟恐恶贼近身,劈手夺过,掷于楼板之上。庞昱大怒,便要吩咐众姬妾一齐下手。
只听楼梯山响,见使女杏花上楼,喘吁吁禀道:“刚才庞福叫回禀侯爷,太守蒋完有要紧的话回禀,立刻求见,现在软红堂恭候着呢:”庞昱闻听大守黑夜而来,必有要紧之事,回头吩咐众姬妾:“你们再将这贱人开导开导,再要扭性,我回来定然不饶!”说着话,站起身来,直奔楼梯。刚下到一层,只见毛哄哄一拂,脑后灰尘飞扬,脚底下觉得一绊,站立不稳,咕噜噜滚下楼去。后面两个丫鬟也是如此。三个人滚到楼下,你拉我,我拉你,好容易才立起身来,奔至楼门。庞昱说道:“吓杀我也!吓杀我也!什么东西毛哄哄的?好怕人也!”丫鬟执起灯一看,只见庞昱满头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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