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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墙-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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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已有四五位在蒙头大睡了。张飞钻出脑袋来招呼着我,说了几句笑话,我却听不懂。我躺在门边的床上,无伦如何也睡不着。听着外边打乒乓球的说笑声、喝彩声,与隔壁宿舍的口琴声,这一切与屋的安逸交融着,使我感到幸福无比。还有此起彼伏的鸟儿啼啭,燕语莺声,让我们听出了春深的信息。
同学们也大都难以入睡,他们依然沉浸在英语老师带来的欢乐中,对她做着各种评论。只有王林国在床下不声不响地洗衬衣,这家伙,只洗衣领,不洗衣襟,我说你这是整什么景儿?他头也不抬的说:衣领是关键地方,别人看时,只能看到洁白的衣领,谁还在意衣襟什么样子?
正文 二十八、老爸归来
我竟然给姐姐写了信,告诉她我对考大学很有把握。这当然不是真心话,我只是想让她冷不丁的高兴一下子,毕竟她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太多了。我和姐近半年没见面了,我有点想她。老妈倒是去城里看过她几次,但回来后从不和我们谈姐的事情。
星期天一早,姐两口子从城里赶回来。他们的心情不错,姐夫显得比以前年轻了许多,不过,我对他仍然没什么好感,他的形象总是与我心中的姐夫对不上号。
姐夫摆出了正儿八经的架式,要我沟通一下。
这家伙竟然把我写给姐的信带在身上,他把信展开,给我指出其中的一个错字,煞有介事地批评说:“不要粗心,粗枝大叶的人是要吃很多苦头的。”我很反感他的语气,但出于礼貌,我只能毕恭毕敬地听着。他不管我爱听不爱听,喋喋不休地考起我来:“党的四项基本原则是什么?国徽上的四星代表什么?……”把我当成小学生了?我懒得回答他的问题,用沉默表示对他的不屑,几次想找借口走开,可是老妈和姐早已看透我的心思,不停地给我暗示,让我坚持到底。
姐夫开始畅谈他的人生,他说他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学习,才成为城市里的大老粗,他感到无比的后悔……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真够难为他的。他多次引用那个颇有说服力的问句:“你到了社会上,能始终带着课本吗?”这些当官的口才真是可怕啊。可怜老妈和姐姐,听得那么认真,脸上写满了敬仰。
姐夫竟然自带了茶具,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茶缸,缸体上有“六届工大代表,1982”的字样,看来,这是他最引以为荣的宝贝了。姐姐对这件宝贝也是恭敬有加,自豪地接过缸子倒上茶水端到他面前。
但愿她在家里别这个样子,像侍候老板似的。
姐夫请我们去供销社饭店吃午饭,我没去。至于他给我捎的那几本参考资料,第二天我就卖给了贺东和祝海飞他们。
贺东的创作劲头有增无减,虽然孔老头已下了“绝杀令”,他仍然执迷不悟,而且常常顶风作案。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杂志社也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我非常非常可怜他。这家伙写迷了,政治课成了作文课,旁若无人地写啊写,让任课老师逮住并狠狠羞辱了一顿:“你野心还真不小呢,还想为《XX青年》写刊首语?看你的题目《我身边的美》,你本身就丑陋得要命!……”
贺东的苦恼由此而生,第二节化学课时,他和王林国换了桌位,跑到我身边大倒了一通苦水,什么苦闷啊,彷徨啊,追求啊,等等,很博得我的同情,我信手在演算纸上给他写下了一句缄言: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同时又写下了:我非常乐意帮你。贺东总算平静了下来。
王林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对《青年文摘》上的“五四青年智力竞赛题”产生了浓厚兴趣,激动地不行,发动了许多许多同学答题,架不住他三寸不烂舌的蛊惑,我也动了心——参加竞赛可得大奖啊。奖品是昆仑电视、牡丹收录机、袖珍电子计算机和青年文库丛书等。那几天,我们几乎全成了地下工作者,有一半的同学把心思用在了竞赛题上。结果可想而知,题全答完了,功课却落下不少,孔老师从“探子”那里早已掌握了信息,在我们即将胜利汇总的那一刻,他从天而降,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统统没收去了。据可靠消息,这份沉甸甸的答题,成为孔老先生口中的蝉,他封装起来,当天就到邮局寄发了出去。
天儿开始热起来,迫使我们换上了单装。梧桐花的特殊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山山水水都被草绿连在一起,村庄若隐若现地在绿海中轻荡,如同一首诗。五龙河被满眼的葱绿遮盖得看不见了,但我仍然可以想象出那辽阔的水面和涌动的波涛。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人们的积极性提高了。眼下正是春耕,满山满野种地瓜的,种芋头的,施肥的,浇麦子的,每一块田地里都有劳作的人。
放晚学后,我走在回老家的路上,徜徉着轻快的、氤氲着芬芳的轻风,心情挺激动的。山道旁停着好多马车或拖车,车上装满水袋,穿着红红绿绿的人们在地里紧张忙碌。满山的杏花落了,落到地上似一层轻霜。唯有那白色的苹果花还盛开着,将远山罩上了一层轻轻的、细细的烟雾。
陆陆续续有收工的,走在归家的路上,肩头挂着一轮夕阳。
在村口遇上巧儿的姐姐,她说你妈回来了,好像出事了。我的心咯噔一下。
老妈一个人满脸忧郁地坐在院中的石条上,见了我,她的泪水止不住长流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她。老妈重重叹了口气:“没什么,不管你的事。”她的声音挺疲惫挺苍老。“我爷呢?”“去爱巧家了。”
什么事儿会让老妈这么伤心?我决定去程家找爷爷。
我在程家见到了爷爷,而且,也见到了多年没有音讯的老爸。
这是他吗?老得那么厉害。
老爸看见我后,慢慢地从正间屋走出来,冲我张开了双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惶恐地站在院子当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离我有两步远时,我跑开了,我奔出程家大门,一路哭着回到了石屋。
老妈不见了。
程家人和爷爷分头去找。
九点了,老妈还没回来。我呆呆地立在门旁,无尽的愁苦袭上心头。风刮得凄凉了,天色也暗淡下来。我回到屋子里,开始挥笔疾书,把心中的苦与痛全部发泄到纸上。脑子里闪出离家出走的念头。
终于听到街口的动静,我的心陡然缩紧了,听到院门响,以为是老妈回来了。但不是,进来的是巧,她说没找到人。随后巧的姐姐也进来了,仍然没有找到老妈。
一刻钟后,程奎德两口子陪着老妈进了院。
爷爷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但没有老爸的影子。
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围住老妈,气氛特别的压抑,我听到老妈时断时续的哭声,心里像刀扎一般难受。如果不是巧在一边陪我,我肯定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或者掀了桌子,或者摔了东西。
原来,老妈跑到奶奶的坟上哭去了。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到老妈的号啕,程家两口子在苦心相劝,程奎德的嗓音大起来,我听到他说:“有话不跟活人讲,到死人那里哭什么?死?用不着!……”
这一夜,我不停地作恶梦。
其实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可怕,老爸的归来勾起了老妈心中埋藏多年的伤心事。
当年老爸离家出走,是他的错,但老妈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老爸只是欠了几千块钱的赌债而已,老妈却绝情地将他拒之门外,三天没让他进家门儿。老爸一怒之下,去了东北,失踪了七年。
事情就这么简单。
老妈仍然不能原谅老爸,她拒绝了和他的见面,天没亮就返回了南坡镇。老爸在程奎德家聊了一夜。几天后,他们合伙承包了村里的窑厂,老爸搬到山上去了。
这就是我的家。
经历这件事情后,我更加沉默寡言了,我不想在南坡呆了,我的心飞出了山外。我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转学。
正文 二十九、王林国被开除了
老妈几乎每晚都泡在牌桌上,我和小弟得以偷看电视。周六晚上的《霍元甲》演得太激烈,导致我做了一夜的恶梦,早上五点半才醒来。老妈以为我星期,没有叫醒我。小弟懒虫一样蜷缩在被窝里熟睡,他的枕边放着一个黄皮本子,我好奇地翻开,里边抄录了许多流行歌,大多是邓丽君的,我不喜欢她的歌,只对那首《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感兴趣,它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我盛了稀饭,拿了半块玉米饼子匆匆吃下,走出门时太阳还没出来,清新的空气在河边流荡,鸟声伴着水声,很惬意。
高三的学生开始入选考试,几排教室贴了红纸,注明某个考场。读报栏多了“考场规则”。而我们高一的学生总觉得高中毕业离我们遥遥无期。
孔老头给我们上了半天的语文课,讲解《梦溪笔谈》时,我昏昏然睡着了。王林国一边听讲,一边干缺德事儿:给报纸开天窗。他负责管理班上的《中国青年报》,但到他手的报纸都逃不过他那双罪恶的手,他剪去报上的照片和资料,使我们不能完整地读完一篇文章,这家伙真是罪大恶极。
我们的课程进入复习阶段,任课老师抓得特别紧。上物理课,老师叫到了我的名字,我的头嗡地一声,心紧缩起来。数理化对于我来说,就像一群我永远也战胜不了的野兽,平时的考试,我多半是靠作弊过关的,虽然后期我用了功,但只学了一部份。我硬着头皮走上讲台,爬在黑板上做这道我一点也不懂的题。见我迟迟不下手,物理老师开始热情启发我,他讲得头头是道,可惜我听得一塌糊涂,但又不能说没听懂,只好胡乱写了起来。我做的这道题,把物理老师考住了,他歪着脑袋,皱紧眉头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我这个天才是怎么做对这道题的——妙就妙在虽然过程写错了,但答案却让我蒙得极其正确。
虽然蒙过了这一关,但我的情绪非常低落,感到痛苦和绝望,不禁怀念起中考后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来,我有点悔恨当初不该进高中大门。
今天初中毕业考试,小弟又给我带来琳琳的消息,他说她学习很刻苦,入选了中专25人名单,不过,她的心事挺重,经常呆呆的发愣。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小弟诡秘地一笑:我有内线啊。
我真替琳琳担心,暗自为她祈祷:愿上帝保佑她顺利升学。
王林国这几天的情绪特别不好,孔老头狠狠批了他一顿,收回了他的报纸管理权,并且免去了他的通讯员职务。这小子天天哭丧个脸,莫明其妙地哼唱着伤心的的曲子,哼得腔不腔调不是调,让人哭笑不得,我很恼火,甚至考虑用什么方法报复他。不过,最终还是恻隐之心占了上风,毕竟他落到这个地步与我也有一定的关系——是我在孔老头那里告了他一状。
学校后院是个幽静的地方,落了一地的槐花,浓密的树冠罩住半个院落。阅览室就在这个院儿里,这儿是我们向往的圣地,我们一个月也难得去一次,今天终算得机会了。
可是我刚刚踏进门里,就被孔老头点了将,同时被他点去的还有张飞、祝海飞。孔老头交给我们一块光荣而坚巨的任务:到他家里干小工,扎架子抹墙。孔老头把马车赶进后院,让我们把阅览室门前的木板装上车,我们把心里的愤恨全发泄到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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