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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蜡-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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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长见蜜蜡眼眶闪亮亮的,赶紧换了套表情语气:“咱们干嘛呢呀这是!想想,以后你肯定能站总台,我呢,不久就能和勒子哥一起了,人往高处走,多好哇!”
月长勉强的笑容让蜜蜡更加难过:“月长,我想和你说,你的勒子——”
月长摆摆手不让她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蜜蜡:“我写信叫勒子哥来,刚才已经寄了,再过一阵子他一准儿来!”
二十六
月长对勒子的思念让蜜蜡想起罗砗磲:为了躲开他蜜蜡才到了酒店,而他竟也就这样没有了音信!罗砗磲的蒸发让蜜蜡奇怪了一阵子,甚至有一点点失落,后来工作一天天加量,身体的疲惫吞噬了心事的泛滥,罗砗磲就逐渐模糊了面孔,蜜蜡觉得没有谁能牵扯着心思,很好。
月长却说女人生来是要放风筝的,总得丝丝缕缕记挂着那个飘摇的影子,不管他在多远——月长那阵子痴迷上一本荒唐的诗集,蜜蜡暗暗笑过月长竟和香菱一个样,却不由自主想起罗砗磲。有几晚他居然入了她的梦,迷朦中还改变了面目,是舒俱徕的样子,蜜蜡一个冷战醒来,沮丧得手脚冰凉。
“越想忘记的就越忘不掉。”蜜蜡很怕掉进这潜意识的漩涡,就申请调了夜班:晨昏颠倒能造成压身的困倦,没有失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就不来了。
嘉宾轩开夜房的客人寥寥无几,蜜蜡就随手把每个走出电梯的客人都画了像。带蜜蜡值台班的是从总统套调下来的领班,尖牙厉齿,说起话来嗓子尖尖,是个标准的包打听。她对蜜蜡的画图很感兴趣,每进一个客人就要拿过去评点一番,她当然不知道蜜蜡有个朋友是维特鲁威人,错以为蜜蜡是无师自通的,逢人便说“嘉宾轩的小台班是个快速画像的行家”,在最短时间内整个贵宾楼全知道了。
蜜蜡笔下的第六个客人是个头疼人物,一出电梯就带来了麻烦,以至于蜜蜡忘了画像,这下包打听可不愿意了:“怎么不画她!为看你画她,我星星月亮地盼她来,都等成长脖儿鹿了!你偏偏没画!”
“还画什么像。她要带猫进客房,怎么都拦不住,大半夜的让我叫经理,还富丽堂皇地给猫用攒丝笼子装进来,我很奇怪门童怎么就能眼看着放她进来,经理居然也放行了,连交涉都没有!直接让客服中心做的夜床。”蜜蜡翻日志给她看。
“咳!我忘了你是新来的了!”包打听咽口水时伸直脖子——表示小喇叭即将开播,“她是白金VIP,每隔三个月就要来包次房间的!咱长住房特拨一间给她,你做常规时没看见那个套间配了猫洞和宠物香波啊?”
“我以为是客人忘记的。”蜜蜡出着神笑了笑,“钱能通神,我算信了。”
“不光是钱呢!她有来头的,都是有钱人和大官儿!你当她的来头是什么人?”包打听特地顿了一顿,等蜜蜡追问,见蜜蜡还在埋着头排她的布草清洁表,她失望得很,撇撇嘴,却忍不住叫蜜蜡,“诶,你听没听我说啊!”
蜜蜡点点下颏儿,这稍微的动作已经足够鼓励包打听了。她凑近蜜蜡,压低了声音:“她啊——”包打听暧昧地一笑,拉长的尾音嘎然而止,“是个鸡!”
几天后蜜蜡画了第六个客人给包打听看,她却一副失望的样子:“怎么只有个背影啊!你不画脸不跟没画一样嘛?这女的长得可太不一般啦,”包打听手指放在眼角,把眼睛拽成细长,做了个造作的姿态,“喏,这狐狸眼儿。”又噘高了嘴,鼻翼上也皱出淡淡的波纹,“喏,这勾搭人的小嘴儿!” 蜜蜡觉得她有些地方很像金发晶,笑了一阵子才说:“不是不想画,是画不出。她的轮廓太淡,气质又很特殊……”包打听一口打断她:“什么气质,鸡诶!有,也只能是鸡的气质!” 蜜蜡蹙起小而圆滑的眉尖,疑惑地问:“我用心观察了她几天,挺娴雅清淡的啊,看着是个有身家有内容的女人,怎么会是那种女人呢?” “咳不一样!鸡也得分金鸡土鸡呀,我猜睡她一晚上得掏个千把块的!”包打听又指指腕上已炫耀了多次的紫晶手串,“这么贵,她那个难道能是个紫晶做的洞啊?!” 蜜蜡愣愣就爆笑出来,眼泪抖落在卷卷睫毛上:“真服你了。索性叫她‘紫晶洞’得了!还得给你注册专利呢。” 包打听却又正经了,一脸严肃地端详蜜蜡画的背影:“诶你还别说,这背影儿画得真不赖,她就这骚样儿,高高的个细细的腰,还有翘翘的圆屁股!” 蜜蜡很想好好看看这只金鸡,可紫晶洞的包房总挂着请勿打扰,客房服务也得在她回来前做完,台班似乎根本没有接触她的机会,蜜蜡不免有一丝遗憾。 蜜蜡不知道,其实紫晶洞也注意到了她,有一天,这个神秘的大人物主动靠近了蜜蜡。
接晚班不久,蜜蜡接了个电话,号码是紫晶洞房间的,女人的嗓音像浸入了米酒里的圆子,香甜的味道是淡淡的:“你好。请过来一下。”
紫晶洞已开了门在等,她轻轻倚靠在门框上,门在身后虚掩着。蜜蜡走到她跟前才发现原来她真的高,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她不等蜜蜡说那套“您好请问”,直接就问:“你们那里有没有准备安全套?”表情自然简单得好像在订早餐。
蜜蜡摇头,紫晶洞示意她等一下,转身进房拿了个细细长长的银夹,抽出两张崭新的纸币:“你去买一些送到房间来。”蜜蜡看看说:“对不起,这太多了,您有零钱吗?”她递给蜜蜡一个小盒,柔声慢语地说:“酒店里卖的牌子我用不惯,你打车出去找找看这种,剩下的钱你拿着就行了。”这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啊?快点儿过来!”她应了一声,对蜜蜡淡淡地笑笑:“能快些回来吗?”蜜蜡点点头接过来,紫晶洞便关了门,高佻的身影隐入房间的阴暗那一刹蜜蜡听到她说:“别急,我从勃艮地带回瓶红酒……”
半小时后蜜蜡回来,开门的是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两鬓已经斑白,五官气度都极普通,他只罩了件浴袍,随意地拎着个高脚杯,劈面就问:“给你小费了吗?”蜜蜡把剩下的钱和东西给他,他接了,嘟囔一句:“酒店的规定,你们不能拿小费。”冠冕堂皇地给了蜜蜡责备的一眼,缩回屋里去了。
蜜蜡猜这男人就是紫晶洞的“恩主”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又看到另一个男人。
那时都凌晨两点了,紫晶洞由人搀扶着走出电梯,两人经过台班时蜜蜡闻到浓烈的酒气。和她同行的男人年轻,身材高大,眉宇轩昂,紫晶洞穿条瘦瘦窄窄的黑色裙子,一双美丽的小腿从裙下探出,尖细的鞋跟凌乱地踏着,高绾了头发的脑袋东倒西歪地靠着男人宽宽的肩膀,未着首饰的腕子松松地攀住男人的腰,慵懒得十分妩媚。
男人送她进了房间就没出来,天快亮时才离开。蜜蜡猜了整整一个夜班,此时格外希望包打听在——她尖细的嗓子里肯定会冒出一千一万种斩钉截铁的判断。
二十七
早上八点,蜜蜡交了班,正缓缓走回宿舍去,刚接班的台班远远叫住她,向她晃晃手中的听筒。
蜜蜡接起电话,那端传来紫晶洞的声音:“你叫蜜蜡是不是?你能不能过来我房间一趟?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声音不是往惯的那种甜美,反而低低落落的,更有些暗哑。
房门口仍然挂着请勿打扰,蜜蜡敲门,听到紫晶洞模糊的声音:“请进,门没锁。”
窗帘拉得密实,房间黑洞洞的,充斥着酒精的气味,湿乎乎的。紫晶洞站在落地窗前,正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光线偏心地照在她的额头和鼻尖上,身体则藏在暗处,好像浅色的影子。
蜜蜡轻轻走近,她抹抹眼睛转过身:“随便坐吧,抱歉很乱,昨晚我喝醉了,还没有叫客房服务。”“那我现在给客服中心打电话。”蜜蜡拿起电话,紫晶洞却走来摁住听筒:“算了。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样子。”“你用不用先洗个澡?我给你放水。”蜜蜡拉开窗帘,把窗打开,阳光和新鲜空气倾泻进来,紫晶洞似乎不太习惯这突然而至的明亮,找个最暗的地方坐了:“谢谢,现在我只想说话,有时间的话就陪陪我吧。”她指指身边的一盏圈椅。
紫晶洞穿着无袖高领的衫子,瘦而不削的双肩裸露,垂感极好的织料在双乳的地方形成一个令人叹息的弧度。淡色的衣着使她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青白了。她垂落眼睑,可蜜蜡仍然看得出那双波光涌动的眼睛周围的红肿——她无辜地并佐几可盈握的脚踝,用一种很轻很慢的声音说话:“本来心里不好过,抽两包烟就能过去,可毛孔再粗大下去粉底就遮不住了。我这心里——”她唏嘘着环抱住自己,“空落落的。整个人好像要被吞了。”一颗泪从她深而清澈的眼窝里滚落出来,在微耸的颧骨上划出一道痕迹。良久,她没有再说话。
沉默。蜜蜡几乎要进入冥想的境界了。忽然,紫晶洞开了口,她的声音首次显得突兀:“他什么时候走的?”不等蜜蜡回答,又自言自语地接过去,“我一醒就去窗前看他,还是没看到——当然看不到,他肯定早走了,谁愿意缠上一个我这样的女人呢。”
蜜蜡不知道该说什么,瞟见身边矮桌放着个翻开的本子,她便就着摊开的那一页看了看:似乎是用来记帐的,密密麻麻地写着数字和日期。“是账本,他让我记的。就是前几天你见的那个老头子。每三个月我来这儿陪他一个月,算是我最稳定的客人了,就是太小气,说给多少就是多少,吃穿用度,统统得记账扣钱,连开房费都要平摊——我这样的女人都包得起,竟然还舍不得给钱!抠逼带嘬手指头的!”
蜜蜡本来安安静静听着的,不料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虽然粗鄙至极,却又辣又妙,头次听到这个说法,咂摸出了味道,给逗得笑出了声儿。
紫晶洞也被自己逗乐了:“我不计较这些。钱我不缺。而且其实他算得再清,一个月也得给我二十个这么多。”她用下颏儿指指台灯。
蜜蜡扭头去看,台灯下压着一叠钞票,折放得十分整齐。蜜蜡估摸着钱的数量,却见紫晶洞忽然脸色一变,唇色尽失,眼泪扑簌簌的,身体仿佛从脚底一节一节僵硬上去,紧接着开始剧烈的颤抖,泪痕都扭曲了。蜜蜡赶紧站起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紫晶洞哭得几乎说不出话:“这钱……是……不可能是那抠老头……他从不留现金在房里的……这是……他早晨留下的……”蜜蜡要扶她躺下,听她这话就愣住了:“为什么?昨晚那个男人不是你的——”她硬生生把“客人”咽了回去,可紫晶洞显然已经听出来了,她的发作瞬间停止,平静、冷冷笑了:“他不是。一直都是钱为我挑男人,我想自己也应该作主挑一次了,昨晚我一见他就很喜欢他,显然他也喜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一瞬间,紫晶洞脸上笼罩了一层温柔的亮色,可马上那精致的五官又狰狞地拧作一团:“我以为能正常地和男人过一夜了,即使只一夜我也满足了,可他竟然给我钱!”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他能看出来……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他看出来……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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