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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与黑 作者:王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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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猛跳过去,拥抱住她,告诉她,她的歌声是如何美妙。
她还没有看到我。我站的地方灯光很暗。我准备她一走下台来,便去召唤住她。可是,她却把身子扭转向里面。音乐又响了,原来她还要唱第二支歌。
我不知道这第二支歌的名字,可是,唱词一字一句听得十分清楚:
——数不尽的哀怨无法向你倾吐,
只有在梦中,把真情流露。
咫尺天涯,一别竟成陌路,
悠长岁月,教我相思苦——
她唱得那么辛酸,那么委婉,那么有感情。剎那间整个的舞场寂静无比,除了她的歌声、伴奏,和舞池里轻盈的脚步声做了节拍外,再没有了刚才的一切喧嚣——剎那间,整个舞场在我眼前变幻成一座幽美的仲夏夜之花园,花园内只有唐琪和我两个人,她不停地向我歌唱,向我伸臂,向我召唤:
——多少次梦里相逢,
我已模糊;
几时你再到我身边啊,
听我细诉——
掌声延续到一、二分钟之久,我也忘记疼痛地拚命拍掌。唐琪连连鞠躬向全场答谢,走下台来。
“琪姊,”我拦住了唐琪的去路。
“咦?你?你?”她猛然地双目一合,用力地摇晃了几下头,重新又张开了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你?醒亚?”
“琪姊,是我!”我激动地拉住她的双手,“是我啊,琪姊,我找了你好久了。”
“你,你找我做甚么?”她突然换了一张冷冷的面孔。方才第一眼发现到我的时候,那一种惊异、喜悦的混合神情,已经不复存在。
“琪姊,我有许多许多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这里乱糟糟的,你到对面琪士林咖啡厅等我,我就来。”
“不,琪姊,我等你一路去。” 我再不肯离开她一步,我深怕会再失去她。
“傻孩子,都长这么高了,还装娃娃吗?”她抚一下我的肩头,“快去,我还有事要料理一下。”
“琪姊,你可不能骗我呀!”
“我甚么时候骗过你?只有你骗我!”她把嘴凸得高高地,眼睛瞪着我。可是,我看得出,那不是真生气。
我乖乖地到了琪士林。择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一面注视着自圣安娜走出来的人。
一分钟像一年那么长。半点多钟后,人潮由圣安娜门口流到街心,舞场打烊了。啊,唐琪夹在人群中走出来,她向四周的男男女女打了招呼,然后三步当做两步地跑进琪士林。
她立刻发现到我。别的座位几乎已全没有客人了。我站起来迎接她。
“倒是变大了,学得很懂礼节了哇!”她对我笑一下。我们同时坐下,她坐在我对面。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要她答应我一同到南方去!
她竟不表示惊讶,似乎无动于衷,也许是强作镇静,反正脸上没有任何显著的表情。半天,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醒亚,你是说说玩的?还是真的?”我把和她两年多来的别后情形,简要向她说明,然后比较详细地告诉她这次南下的准备,最后,我说:
“琪姊,你一定要答应我,除非你还在恨我,除非你一直不肯原谅我的过失,除非你已经不再爱我,甚或根本并不真地爱我。”
讲着讲着,我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伏在小桌子上,把头压住双手。
“不许哭啊,乖孩子,”她抚着我的头,“那个德国老板娘(注:琪士林为德国人所开设。)在笑你啦!”
我抬起头来,她用手帕给我拭干了泪。
“你答应了,是不是?琪姊!” 我祈求地。
“我只能答应你——考虑一下。”
“你要考虑几分钟?”
“要考虑一夜。”
“那你不是太虐待我了吗?”
“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要你陪我同去,你左考虑,右考虑,考虑了一夜,结果是回答我一个‘不’!”
“琪姊,忘了那回事吧!你一定还在恨我,是吗?”
“嗯,两年来,每当想到你,就恨你;可是,你知道如果我不再爱你,也就不再恨你了。”
“那么,你还在爱我,是没有问题的了?”
“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我马上说,“你如果不爱我,也就不会要我到这儿来等你啦,同时在圣安娜你也可以根本不理我。”
“你知道就好。可是,”她一侧头,“你的琪姊已不是以前的琪姊了,说好听的,是甚么歌星;还不是歌女,你居然还真来邀她去参加神圣的抗战?”
“你又在故意气我,是不是?我从没有一天轻视过你的职业,我只有轻视我自己已往的胆怯、懦弱,和没有独立求生的能力!”
“我做戏子,做舞女,做歌女,一方面为了我要活下去,一方面也正为了你,知道吗?张醒亚!”她严肃得像老师点名,连名带姓地叫着我,“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这两年内随便嫁个有钱有势的人的机会倒还多得很哩!”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我知道你会永远爱我,我从未怀疑、动摇过一次。”我紧握着她的双手,“你不用再考虑了,立刻答应我同去南方,说不定三两天内就得动身!”
“我要考虑。”她冷静地,“以前你凡事都要考虑,因为你太小;现在我凡事都要考虑,因为我太大了。醒亚,你不觉得我老了吗?我已经二十二岁啦!”
“二十二岁就算老了?八、九十岁的人该怎么办呢?”
“我的心情已经老啦;也许以后会变好,如果我们常在一起。”
“只有同去南方才能常在一起呀!你要不去,我今天就去跳海河(注:天津人俗称白河叫海河)!”
“我没有说不去,我只是要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你。”她指一下我的鼻尖,“你这孩子现在学坏了,学会拿死来吓唬人啦!嘴皮上说说死,算得了甚么?我还没告诉你,我做舞女以前倒是真自杀了一次!你知道我是相当坚强的一个人;可是馨德社关门以后,流浪街头,忍饥挨饿的日子,我过了两个多月,最后我病倒了,没有钱医治,几个好心肠的穷女友,送我到医院,我存起来医生每次给我的安眠药,结果一次吞服下去企求一死,想不到又被好心人救活。为了还债,为了生存,为了期望有一天能重再爱你,我决定开始到舞厅上班——”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她开始抽搐地低泣,我想,她一定回忆到自从伴舞以来遭受到的苦楚与欺凌——
琪士林早该打烊了,德国老板娘连打哈欠,一个茶房彬彬有礼地给我们鞠一百度的躬:
“先生,小姐,太晚了,明天请早点光临好吧?”
我们只好起身。
唐琪已停止了啜泣。她挽着我的臂,默默地走。天空正有着下弦月。街边的大洋槐树,与我们的两个影子——也可以说是一个影子,映现在英国中街,这条全天津最雅最静的大道上,水墨画般地清晰幽美。仲夏夜的微风,阵阵拂来,彷佛已经将我两年多来忍受的寂寞、辛酸与痛苦,完全拂得一乾二净。谁说时光不能倒流?此刻流过我的心灵,全是往昔我们两人刚从愉快的溜冰场里,又疲乏又轻松地走了出来一样的感受——
唐琪渐渐地把全身力量都依附在我的身上,她不看前面的路,只不住地仰转头来看我,我稍一低头便可以吻到她的头发与前额。
“醒亚,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神秘地翻一下大眼睛,“刚才我在圣安娜唱第二支歌时,突然有一种心灵感应,觉得你会听得到——”
“是呀,”我又吻一下她的前额,“我是全都听到了呀!我还拚命地鼓掌哩!那个歌真好,它曲名叫甚么?”
“歌名是‘听我细诉’,”她说,“我唱到一半时,你的影子由四面八方向我脑子里翻跌,我以前每次唱这支歌,都有这种感受。这一次似乎更显得有些特别,我根本没有发现你在台下;可是,竟觉得你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听到我正在唱给你听——”
“琪姊,琪姊,琪姊,”不停地叫着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紧着这么傻叫我干某么?”她问。
“我,我,我实在受感动太、太、太深了。琪姊!”我猛地停住,一下子把她整个儿扭转过身来,紧紧地拥在自己怀中,“你对我这么这么好,我实在不知道说些甚么,我只想不住地叫你,让我这样永远叫下去好吗?琪姊,琪姊,琪姊——”
在那静寂的人行道上,我吻了她的双手和双颊。除我们之外,已没有任何行人。她小说声:
“对不起,可不能吻我的嘴呀,我涂了太多的唇膏!”
“琪姊,我不喜欢你涂用任何化妆品,你生来这么漂亮,用不着涂那些东西的!”
“从明天起,我不再涂用,好吗?”她撒娇地靠近我的前胸,“可是,你不和我在一起,或是在一起而不听我的话时,我可又要涂抹得更难看更像个女妖怪——”
“不,不,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听你的话,这一辈子如此,下一辈子仍旧如此。”
“哼,小家伙,口才很有进步哇!”
“不,这是我最、最内心的话。”
我们继续慢步前进。我坚决要送她到寓所;她原不肯,她说她的房间又小又乱,希望我明天再去“参观”;可是我不肯,我一直送她到门口,并且送上楼去。
那是英租界小白楼一个白俄妇人出租的房子,唐琪和另一位舞女同住在楼上一个小房间内。我们推门进去,那位小姐正睡在床上,她发现有男人跟在唐琪身后,尖叫了一声:
“白鸽子,快关电灯呀,让我穿起长衣服来!”
“不要紧,是我的弟弟,一个小娃娃!”唐琪笑个不停,然后一拉我,“来,我给你介绍,叫方大姐!”
“方大姐!”我给她鞠了个躬。
“唉呀,可不敢当。”她一面跳到屏风后面穿旗袍,一面说,“白鸽子呀,你有这么个好弟弟,以后谁也不敢再欺侮咱们了呀!”
“方大姐叫你白鸽子,是吗?” 我问唐琪。
“是呀!”方大姐换好衣服出来了,“谁不晓得小唐琪是鼎鼎大名的小白鸽子呀,面孔这么漂亮,皮肤这么白,我早说过几万遍啦,我要是个男人,还不知道怎么迷上她呢?”
“讨厌!”唐琪嗔了她一声。
“唉呀,我的小白鸽子,多少男人都嫉妒我和你‘同居’哩!”说着,说着,方小姐竟在唐琪脸上,响响地吻了一下。
“二十六点儿!”唐琪笑着骂她。
“醒亚,你懂吗?二十六点就是加倍的十三点儿。”唐琪向我解释,“你别瞧方大姐是加倍的十三点儿;她的心眼儿可真又好、又软、又慈悲、又慷慨,近一年来我多亏她细心爱护呢!有一次,一个醉汉舞客向我死缠,我实在无法脱逃,结果方大姐狠狠地给了那醉汉两拳,并且向他叫:‘快跑吧,你的太太来啦!’那个家伙果然鼠窜而逃——又一次我病得要死,必须输血,没有钱买,结果方大姐刚好和我同一血型,一口气就给我输了三百多CC——从此,我决心停止伴舞,经过短期的苦学苦练,开始专门唱歌。”
方大姐确实不讨厌,一副乐天而善良的面孔,高高的身材,一说话就指手划脚,一口天津土腔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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