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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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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所以当姑父说:我叫你听戏!我叫你听戏!姑姑就说:你把我打死吧!你把我打死
吧!
邻居们过来,劝姑父不要打了。
姑父在邻居面前气焰更高,打姑姑打得愈发来劲,并宣布似地说了打人的主旨,
他今天就是 要扳扳姑姑的坏毛病,让姑姑记住,在外面听了戏,回家就得吃鞋底子。
姑姑不承认她爱听戏是什么坏毛病,恼怒地喊了姑父的小名,把她爱听戏和姑
父爱吸烟相提 并论,问姑父为什么天天吸烟,难道爱吸烟也是毛病吗!
姑父说,他吸烟,因为他是男人。
姑姑没有说她爱听戏因为她是女人。姑姑搬出了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
姑姑说,她父亲也是个男人,也喜欢听戏。
姑父定是失去了理智,说出了一句对姑姑的娘家人有所伤害的话,姑父说:你
从小在娘家就 没学好,嫁给我,还得让我费劲管教你!
姑姑家的邻居后来把这话传给了我父亲,父亲大为不悦,说应该受管教的不是
别人,恰恰是那个不许别人听戏的家伙。
又一年我母亲又听说,还是因为姑姑听戏的事,姑父几乎把姑姑打死。姑姑不
服打,跃起来 和姑父拼命。姑父就用脚踩住姑姑的长头发把子,把姑姑固定在当院
的地上,用鞭子朝姑姑 猛抽。姑姑狠哭狠哭,一直哭得背过气去。
母亲把这件事说给父亲时,我也听见了。从那时起,我对姑父就没什么好印象,
觉得姑父是 一个凶恶的人,应当受到惩罚。
夏天,祖父带我去姑姑家走亲戚。我以为祖父是去教训姑父,就跟祖父去了。
姑姑家有一个 挺大的荷塘,满塘的荷叶和荷花,老远就涌来一股股清气。荷叶有的
铺展在水面,有的高举 着,都大得跟伞面子一样。铺展在水面的荷叶,上面有水银
样的白水珠子,还有青蛙。高举 着的荷叶,下面有阴影,上面什么都没有。荷花有
红的,有白的,都开得有碗口那么大。还 有绿里透红的荷包,我老是把荷包看成桃
子,可惜不能当桃子吃。我一到姑姑家,表哥就跳 进水里,给我采了好几支莲蓬。
莲蓬的茎都很长,上面长满了青刺,怪扎手的。除了这些, 姑姑家还在荷塘里养了
鱼,放了鸭,把荷塘利用得很充分。在招待祖父上,姑父是没说的, 他命姑姑去割
了肉,打了酒,煮了咸鸭蛋,自己还从荷塘里捞了活鱼,踩了鲜藕,把饭菜弄 得很
丰盛。可是,我看出来了,姑父和祖父很少说话,或者说姑父对祖父有点不冷不热。
我 想,这可能是因为祖父更爱听戏,姑父把姑姑爱听戏的毛病归咎到祖父身上了。
祖父痴迷听戏是出了名的。镇上逢双日有集,逢集必有唱小戏的,听众当中必
有一位穿长衫 的老人,那就是我的祖父。以至那些老艺人都认识了祖父,把祖父称
为捧场的君子,并引以 为知音,只要见祖父在场,对祖父点点头,戏就可以开唱了。
背集或阴天下雨,镇上没唱小 戏的怎么办呢?这时就显出祖父的水平了,他是自己
创造条件也要听戏。祖父的办法,是捧 了一本自备的唱书,请村里的一位老先生为
他念戏。这等于为祖父开了一个专场。老先生念 得咿咿呀呀,摇头晃脑。祖父眯缝
着眼,听得如痴如醉。祖父听戏有一个毛病,就是他太容 易感动,一感动眼里就浸
泪。这样对祖父的眼睛很不利,他眼睛红红的,老是烂眼圈儿。村 里人对祖父的眼
睛有一个不好听的比喻,说祖父的眼睛成天跟蜡碗子一样。上面提到过,祖 父穿长
衫。我们那里的农人一般都是短打扮,而祖父是长衣长袖。这也是祖父长期听戏的
结 果。他肚子里装了一些戏,就自以为是识戏的人,进而认为自己是斯文人,与那
些只知道拾 粪的人是有区别的。祖父的做派是模仿戏里听来的那些人物,蓄起长长
的胡子,穿上毛蓝布 做成的长衫,说话时手拈胡须,一副高瞻远瞩的智者模样。祖
父的心思用在听戏上,庄稼活 儿不大在行。好在我的父亲母亲从来不反对祖父听戏,
庄稼活儿也不指望他老人家。祖父乐 得什么事也不管,只管吃他的饭,听他的戏,
享受他的晚年。
姑父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利干涉祖父听戏,但我想,姑父对祖父那样热衷于听戏
肯定是有看法 的。姑父粗暴地干涉姑姑听戏,等于间接地表示了对祖父的不满。姑
父在祖父面前这样牛里 牛气,似乎也在显示他不听戏是正确的,他才是一个真正会
过日子的人。姑父本来就不爱听 戏,为了反对姑姑听戏,他以身作则似的,干脆拒
绝听一切大戏和小戏。有人喊姑父去听戏 ,他就讲自己的观点,说听戏有什么用,
一个粮食子儿的用处都没有,这个耳朵听,那个耳 朵冒,跟刮一阵风差不多。听戏
连刮风都不如,一阵风刮到脸上,脸上还凉的,听戏脸上连 凉凉的都不凉。姑父还
说:听戏是“闲气号儿”,听不听都能过,有听戏的工夫还不如干 点活儿。说来不
得不承认,姑父的确是一个本分、多能、勤劳的人。他不光种庄稼种得好, 还会用
高粱壳子酿醋,酿出的醋一大缸一大缸的。抓一点儿空,姑父就挑起醋坛子游乡卖
醋 去了,进庄一声“装醋噢”,吆喝得高亢嘹亮,恐怕比戏台上的“二红脸”的唱
腔都不差。 醋水子一坛坛卖出去了,换回了钱和粮食。姑父把粮食蒸熟、发酵,做
成酒酿子,用粮食再 生钱和粮食。我们那里把酒酿子叫成甜浮子酒,姑父用大麦、
小麦、大米、小米都能做成甜 浮子酒。甜浮子酒一般是做在大斗盆里,麦米经过发
烧,变得稀软,浸出了汁子。汁子越浸 越多,能把粘成一坨的麦米漂浮起来。把成
坨的麦米中间掏一个洞,洞子里的汁水霎时就泉 满了。用小勺舀出汁子来尝,滋辣
辣的甜香味儿一下子让人满口生津,由不得人不喝上一碗 两碗。姑父的父亲母亲都
死得早,作为他们家的长子,姑父靠自己的双手,靠诚实的劳动, 把三个弟弟养大,
并一个一个给他们娶上了媳妇。当然,这里面也有我姑姑的功劳。姑姑从 没有把抚
养姑父的那些弟弟当成额外的负担,她对姑父的每一个弟弟都很好,作出的是母亲
般的牺牲。换句话说,姑父娶我姑姑算他走运,他娶到了好人家的好闺女。若换了
别人,人 家才不会心甘情愿地替他养活那一窝子弟弟呢!后来我想到,姑姑那么任
劳任怨,那么一直 受到婆家弟弟们和弟媳妇们的尊敬,定是与姑姑爱听戏有关。姑
姑看到戏里一些受苦受难受 委屈的好人,会不知不觉地和自己联系起来,受到潜移
默化的影响。这样来看,姑父不仅不 该反对姑姑听戏,而应该鼓励姑姑听戏才对。
祖父的态度令我失望,他带我去姑父家走亲戚期间,迟迟不就因姑姑听戏挨打
的事向姑父提 出交涉。好像他来走亲戚就是为了接受一顿招待,并不负有为姑姑出
气的责任。祖父也曾提 到过他新近听的几出戏,这不能理解为祖父所施行的一种迂
回战术,祖父几乎是一个戏中人 ,提到戏只不过是他情不自禁而已。直到午饭快吃
完了,祖父也没提到姑姑。尽管如此,我 注意到,祖父每提到他听过的戏,姑父就
眉头微皱,一副不屑于听的样子。姑父这种傲慢的 样子激起了我的不快。在堂屋的
饭桌上吃饭只有祖父、姑父我们三个人,我突然意识到,为 姑姑讨回公道的使命落
在我身上了。我当时年纪还小,但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害怕姑父 。姑姑到我们
家走亲戚时,曾搂住我跟我母亲说笑话,说谁要是敢欺负她,她就找她的娘家 侄子
给她出气。姑姑的娘家侄子就是我,我记住了姑姑的话,把姑姑的话当真了。于是
我质问姑父:你干吗不让我姑姑听戏?
姑父大概忽略了我的存在,没料到我会向他提出这样只有大人之间才存在的问
题,而且我的声音又是那么大,态度又是那么严正,姑父一时愣住了。他看着我,
恼不是,笑也不是,露 出了少见的窘态。
我正要把打姑姑的事揭露出来,继续向他追问,祖父严厉地喝住了我。说来祖
父的表现真让 人气恼,他不但不支持我,不帮我说话,反而贬低地把我说成小孩子,
问我怎么跟姑父说话 呢!
由于祖父在中间插了一杠子,姑父缓过神来,他以不跟我一般见识的口气说:
没事儿,小孩 子说着玩呢!就这样,在祖父的掩护下,打人的家伙没受到任何惩罚
就滑过去了。
父亲是有办法的,镇上再唱大戏时,父亲派母亲把姑姑接到我们村来了。我们
村离镇子近一 些,把姑姑请回娘家就近听戏,是合理合情也合乎礼仪的,姑父说不
出什么。
姑姑暂时脱离了姑父的势力范围,没有了后顾之忧,听戏听得十分尽兴。姑姑
听戏抗干扰的 能力很强。集镇上唱大戏,环境是相当嘈杂的。人群上方播洒着阳光,
滚动着尘埃。戏场外 围,小贩们各展喉咙,叫卖食品的声音不绝于耳。戏场内,有
嗑花生的,有呼朋唤友的,有 故意瞎起哄弄热闹的,也有借听戏之机有情男女聚头
的。离着老远,就能听见戏场里人声沸 腾,热闹非常,戏台上唱着一台戏,戏台下
仿佛上演着更大的一场戏。就是在这样糟糕的条 件下,只要弦子一响,演员一上场,
姑姑马上就进入到戏里面去了。她眼里只有角色,耳朵 里只有念唱,心里只有剧情,
别的就是晴天打雷似乎也跟她无关了。
姑姑听戏的样子不是很好看,表情不是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一点也不丰富。
说得不好听 一点,姑姑听戏的样子有点傻,不如平常日子亲切灵秀。戏台上的人物
笑,姑姑不笑。戏台 上的人物哭,姑姑也不哭。眼看感动得不行了,姑姑赶紧眨眨
眼皮,把湿眼窝子搌干。姑姑 好像使劲和剧情对抗着,生怕稍微一放松,就会被剧
情感染得一塌糊涂,听戏听不下去。还 有的时候,姑姑的心思像是被戏台上的戏引
导着走远了,走进了戏外面的戏。那戏外戏里面 ,姑姑大概就是其中一个角色了。
听完了戏,姑姑无话可说,回到我家还沉默着。母亲问她今天的戏唱的是哪一
出。姑姑一开 口,说的是与戏无关的话,她说:嫂子,我想去给咱娘烧点纸!正好
清明节快要到了,闺女 给娘烧纸也是应当的。母亲给姑姑收拾了一个纸筐,说想去
就去吧。姑姑来到旷野里祖母坟 前,摆上供,点燃纸,刚叫了一声“俺娘”,就扑
在地上哭起来了。姑姑高腔高嗓,大鸣大 放,后面的拖腔也很长,可以说哭得十分
奔放。姑姑不识字,她听了那么多戏,没人听她唱 过一句戏,人们还以为她嗓子不
好呢。听姑姑这么一哭,人们未免有些吃惊。原来姑姑的嗓 子这般惊天动地。
我长大后,离开家乡到外地讨生活,对姑姑听戏的情况知道得就不多了。有一
年,我回家看 望母亲。听母亲说,姑父生病了,病得还不轻,母亲让我去看看姑父。
母亲把我给她买的点 心、罐头之类,分出一部分给姑父,又建议另外买了一篮子油
条给姑父带去。姑父躺在床上 ,胡子拉茬,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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