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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鲁迅先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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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藤老医生,鲁迅先生早就认识,所以每天来,他给鲁迅先生吃了些退热药,还吃
停止肺病菌活动的药。他说若肺不再坏下去,就停止在这里,热自然就退了,人是不危
险的。

    在楼下的客厅里,许先生哭了。许先生手里拿着一团毛线,那是海婴的毛线衣拆了
洗过之后又团起来的。

    鲁迅先生在无欲望状态中,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想,睡觉似睡非睡的。

    天气热起来了,客厅的门窗都打开着,阳光跳跃在门外的花园里。麻雀来了停在夹
竹桃上叫了三两声就飞去,院子里的小孩们唧唧喳喳地玩耍着,风吹进来好象带着热气,
扑到人的身上,天气刚刚发芽的春天,变为夏天了。

    楼上老医生和鲁迅先生谈话的声音隐约可以听到。

    楼下又来客人,来的人总要问:

    “周先生好一点吗?”

    许先生照常说:“还是那样子。”

    但今天说了眼泪又流了满脸。一边拿起杯子来给客人倒茶,一边用左手拿着手帕按
着鼻子。

    客人问:

    “周先生又不大好吗?”

    许先生说:

    “没有的,是我心窄。”

    过了一会鲁迅先生要找什么东西,喊许先生上楼去,许先生连忙擦着眼睛,想说她
不上楼的,但左右看了一看,没有人能代替了她,于是带着她那团还没有缠完的毛线球
上楼去了。

    楼上坐着老医生,还有两位探望鲁迅先生的客人。许先生一看了他们就自己低了头
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不敢到鲁迅先生的面前去,背转着身问鲁迅先生要什么呢,而后又
是慌忙地把线缕挂在手上缠了起来。

    一直到送老医生下楼,许先生都是把背向着鲁迅先生而站着的。

    每次老医生走,许先生都是替老医生提着皮提包送到前门外的。许先生愉快地、沉
静地带着笑容打开铁门闩,很恭敬地把皮包交给老医生,眼看着老医生走了才进来关了
门。

    这老医生出入在鲁迅先生的家里,连老娘姨对他都是尊敬的,医生从楼上下来时,
娘姨若在楼梯的半道,赶快下来躲开,站到楼梯的旁边。有一天老娘姨端着一个杯子上
楼,楼上医生和许先生一道下来了,那老娘姨躲闪不灵,急得把杯里的茶都颠出来了。
等医生走过去,已经走出了前门,老娘姨还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周先生好了点吧?”

    有一天许先生不在家,我问着老娘姨。她说:

    “谁晓得,医生天天看过了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可见老娘姨对医生每天是怀着期望的眼光看着他的。

    许先生很镇静,没有紊乱的神色,虽然说那天当着人哭过一次,但该做什么,仍是
做什么,毛线该洗的已经洗了,晒的已经晒起,晒干了的随手就把它团起团子。

    “海婴的毛线衣,每年拆一次,洗过之后再重打起,人一年一年地长,衣裳一年穿
过,一年就小了。”

    在楼下陪着熟的客人,一边谈着,一边开始手里动着竹针。

    这种事情许先生是偷空就做的,夏天就开始预备着冬天的,冬天就做夏天的。

    许先生自己常常说:

    “我是无事忙。”

    这话很客气,但忙是真的,每一餐饭,都好象没有安静地吃过。海婴一会要这个,
要那个;若一有客人,上街临时买菜,下厨房煎炒还不说,就是摆到桌子上来,还要从
菜碗里为着客人选好的夹过去。饭后又是吃水果,若吃苹果还要把皮削掉,若吃荸荠看
客人削得慢而不好也要削了送给客人吃,那时鲁迅先生还没有生病。

    许先生除了打毛线衣之外,还用机器缝衣裳,剪裁了许多件海婴的内衫裤在窗下缝。

    因此许先生对自己忽略了,每天上下楼跑着,所穿的衣裳都是旧的,次数洗得太多,
纽扣都洗脱了,也磨破了,都是几年前的旧衣裳,春天时许先生穿了一个紫红宁绸袍子,
那料子是海婴在婴孩时候别人送给海婴做被子的礼物。做被子,许先生说很可惜,就拣
起来做一件袍子。正说着,海婴来了,许先生使眼神,且不要提到,若提到海婴又要麻
烦起来了,一要说是他的,他就要要。

    许先生冬天穿一双大棉鞋,是她自己做的。一直到二三月早晚冷时还穿着。

    有一次我和许先生在小花园里拍一张照片,许先生说她的纽扣掉了,还拉着我站在
她前边遮着她。

    许先生买东西也总是到便宜的店铺去买,再不然,到减价的地方去买。

    处处俭省,把俭省下来的钱,都印了书和印了画。

    现在许先生在窗下缝着衣裳,机器声格哒格哒的,震着玻璃门有些颤抖。

    窗外的黄昏,窗内许先生低着的头,楼上鲁迅先生的咳嗽声,都搅混在一起了,重
续着、埋藏着力量。在痛苦中,在悲哀中,一种对于生的强烈的愿望站得和强烈的火焰
那样坚定。

    许先生的手指把捉了在缝的那张布片,头有时随着机器的力量低沉了一两下。

    许先生的面容是宁静的、庄严的、没有恐惧的,她坦荡的在使用着机器。

    海婴在玩着一大堆黄色的小药瓶,用一个纸盒子盛着,端起来楼上楼下地跑。向着
阳光照是金色的,平放着是咖啡色的,他招集了小朋友来,他向他们展览,向他们夸耀,
这种玩艺只有他有而别人不能有。他说:

    “这是爸爸打药针的药瓶,你们有吗?”

    别人不能有,于是他拍着手骄傲地呼叫起来。

    许先生一边招呼着他,不叫他喊,一边下楼来了。

    “周先生好了些?”

    见了许先生大家都是这样问的。

    “还是那样子,”许先生说,随手抓起一个海婴的药瓶来:“这不是么,这许多瓶
子,每天打针,药瓶也积了一大堆。”

    许先生一拿起那药瓶,海婴上来就要过去,很宝贵地赶快把那小瓶摆到纸盒里。

    在长桌上摆着许先生自己亲手做的蒙着茶壶的棉罩子,从那蓝缎子的花罩下拿着茶
壶倒着茶。

    楼上楼下都是静的了,只有海婴快活的和小朋友们的吵嚷躲在太阳里跳荡。

    海婴每晚临睡时必向爸爸妈妈说:“明朝会!”

    有一天他站在上三楼去的楼梯口上喊着:

    “爸爸,明朝会!”

    鲁迅先生那时正病的沉重,喉咙里边似乎有痰,那回答的声音很小,海婴没有听到,
于是他又喊:

    “爸爸,明朝会!”他等一等,听不到回答的声音,他就大声地连串地喊起来:

    “爸爸,明朝会,爸爸,明朝会,……爸爸,明朝会……”

    他的保姆在前边往楼上拖他,说是爸爸睡下了,不要喊了。可是他怎么能够听呢,
仍旧喊。

    这时鲁迅先生说“明朝会”,还没有说出来喉咙里边就象有东西在那里堵塞着,声
音无论如何放不大。到后来,鲁迅先生挣扎着把头抬起来才很大声地说出:

    “明朝会,明朝会。”

    说完了就咳嗽起来。

    许先生被惊动得从楼下跑来了,不住地训斥着海婴。

    海婴一边哭着一边上楼去了,嘴里唠叨着:

    “爸爸是个聋人哪!”

    鲁迅先生没有听到海婴的话,还在那里咳嗽着。

    鲁迅先生在四月里,曾经好了一点,有一天下楼去赴一个约会,把衣裳穿的整整齐
齐,手下夹着黑花布包袱,戴起帽子来,出门就走。

    许先生在楼下正陪客人,看鲁迅先生下来了,赶快说:

    “走不得吧,还是坐车子去吧。”

    鲁迅先生说:“不要紧,走得动的。”

    许先生再加以劝说,又去拿零钱给鲁迅先生带着。

    鲁迅先生说不要不要,坚决地走了。

    “鲁迅先生的脾气很刚强。”

    许先生无可奈何的,只说了这一句。

    鲁迅先生晚上回来,热度增高了。

    鲁迅先生说:

    “坐车子实在麻烦,没有几步路,一走就到。还有,好久不出去,愿意走走……动
一动就出毛病……还是动不得……”

    病压服着鲁迅先生又躺下了。

    七月里,鲁迅先生又好些。

    药每天吃,记温度的表格照例每天好几次在那里画,老医生还是照常地来,说鲁迅
先生就要好起来了。说肺部的菌已经停止了一大半,肋膜也好了。

    客人来差不多都要到楼上来拜望拜望。鲁迅先生带着久病初愈的心情,又谈起话来,
披了一张毛巾子坐在躺椅上,纸烟又拿在手里了,又谈翻译,又谈某刊物。

    一个月没有上楼去,忽然上楼还有些心不安,我一进卧室的门,觉得站也没地方站,
坐也不知坐在哪里。

    许先生让我吃茶,我就依着桌子边站着。好象没有看见那茶杯似的。

    鲁迅先生大概看出我的不安来了,便说:

    “人瘦了,这样瘦是不成的,要多吃点。”

    鲁迅先生又在说玩笑话了。

    “多吃就胖了,那么周先生为什么不多吃点?”

    鲁迅先生听了这话就笑了,笑声是明朗的。

    从七月以后鲁迅先生一天天地好起来了,牛奶,鸡汤之类,为了医生所嘱也隔三差
五地吃着,人虽是瘦了,但精神是好的。

    鲁迅先生说自己体质的本质是好的,若差一点的,就让病打倒了。

    这一次鲁迅先生保持了很长时间,没有下楼更没有到外边去过。

    在病中,鲁迅先生不看报,不看书,只是安静地躺着。但有一张小画是鲁迅先生放
在床边上不断看着的。

    那张画,鲁迅先生未生病时,和许多画一道拿给大家看过的,小得和纸烟包里抽出
来的那画片差不多。那上边画着一个穿大长裙子飞散着头发的女人在大风里边跑,在她
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小小的红玫瑰的花朵。

    记得是一张苏联某画家着色的木刻。

    鲁迅先生有很多画,为什么只选了这张放在枕边。

    许先生告诉我的,她也不知道鲁迅先生为什么常常看这小画。

    有人来问他这样那样的,他说:

    “你们自己学着做,若没有我呢!”

    这一次鲁迅先生好了。

    还有一样不同的,觉得做事要多做……

    鲁迅先生以为自己好了,别人也以为鲁迅先生好了。

    准备冬天要庆祝鲁迅先生工作三十年。

    又过了三个月。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七日,鲁迅先生病又发了,又是气喘。

    十七日,一夜未眠。

    十八日,终日喘着。

    十九日的下半夜,人衰弱到极点了。天将发白时,鲁迅先生就象他平日一样,工作
完了,他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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