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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炮火-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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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撤退
  边境战役之后,德军右翼和中路的五个集团军象一把挥舞着的镰刀,从比利时割到法国。这支德国侵略军,拥有百万人马,先头部队一路上杀人放火,于8月24日进入法境。至于洛林战线,并没有被突破,德军左翼由鲁普雷希特亲王率领的两个集团军在那里继续与顽强抵抗的德卡斯特尔诺和迪巴伊的军队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战斗。

  德军的右翼沿着法国北部那些漫长的白色公路,左右杀开了一条七十五英里宽的地带,在浩浩荡荡地向巴黎进军;走在最右面的是克卢克集团军,它企图包围协约国的战线。霞飞的当务之急是使所部停止退却,同时,把力量转移到左翼,使那里具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制止敌军的包抄活动,并“能重新展开攻势”,而后者是法军总司令部惨遭失败之后的主导思想。边境战役溃败,霞飞既没有拿出时间来研究法军所受的官方所谓的这个“挫折”,也没有根据可能出现的情况重新考虑作战方略,而竟在败北后不出二十四小时于8月25日颁布了一道新通令,即这次战争中的第二号通令。通令提出要在德军右翼进军的路上新建一个第六集团军,兵员将从未被突破的洛林战线调集,用火车运往英军左方的亚眠,在那里同英国远征军和法军第四、第五两集团军组成一支日后重新展开攻势的大军;在组织第六集团军的同时,正在退却之中的三支法国集团军应尽力设法保持一条连续的战线,由后卫部队进行“短促而猛烈的反击,阻挡或者至少阻滞敌人前进”。正如第二号通令所述,霞飞希望第六集团军在9月2日——色当纪念日——之前进入阵地,并做好参加重新展开攻势的准备。

  9月2日,也是正在迫近的德军所瞩目的一天。德军希望届时能完成史里芬计划的目标:在巴黎前面一举围歼法军主力。在未来的十二天里,德法双方心中都有着又一个色当战役的念头和影子。这十二天是世界历史摇摆于两种进程之间的十二天,是德军胜利在望,可以在埃纳河与马恩河之间染指胜利果实的十二天。

  在这些日子里,法军各团耳际响彻的是“边退边战,边退边战”的三令五申。它们必须挡住敌人的追击,争取时间,以便重整队伍,重建一条坚强的战线。这给战斗带来了进攻战中从未见有的紧迫感。这需要后卫战,尽管这样的后卫战几乎是飞蛾扑火,而德国军队之不能让法军赢得时间重新组织力量,也有同样的紧迫感。

  在撤退中,这些法军打出了水平,并采用了在危难中吃一堑长一智得来的应急技能,而这在比利时的最初几场战役中是少见的。它们不再是在外国土地上神秘的丛林中进行范围广大而目的模糊的进攻战了。它们已经回到本国国土在为保卫祖国而战;它们经过的是它们所熟悉的土地,见到的是它们本国居民,那些田野、谷仓,那些村庄小道,无一不是它们自己的。它们现在的战斗同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保卫摩泽尔河和大库隆的战斗是一样的。它们在进攻中虽告失败,但它们还没有溃不成军;它们的战线虽被突破,但还没有崩溃。左翼,在德军主力前进的路上,从沙勒罗瓦和桑布尔河的惨败中脱逃出来的第五集团军,在撤退中还在努力将溃败的兵力重新聚集起来。在中路,第三、第四集团军背马斯河为阵,仍在色当到凡尔登一线上殊死作战,抗击德军中路的两支军队,使敌人的围歼不能得逞,并象王储怏然承认的那样,“恢复了它们的行动自由”。尽管德军人多势众,后卫战终难阻止它们的挺进,但法军虽退犹战,虽节节败退,但能守则守,能拖则拖。

  朗格尔将军的第四集团军的一营狙击兵渡过马斯河后,奉命于黄昏时分坚守某地一座未经炸毁的桥梁。他们度过了“痛苦而又恐惧”的一夜,眼看着对岸冯·豪森军的撒克逊士兵“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人放火。到了早晨,村上火焰四起。我们可以看到人们在街上奔跑,敌兵在后面追击,还不时听到枪声……远处,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骑兵,好象在寻找我们的阵地;在平原的更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在前进”。这些人渐渐迫近了;不一会,顺着蜿蜒的大道,一营德国步兵排成五路纵队“昂首阔步地朝着我们开来。大道的那头,直到目力所及之处,只见密密麻麻的部队——有骑着马的军官作前导的步兵纵队,有炮车队,有运输队,有骑兵队——将近一个师的人马在秩序井然地前来”。

  “瞄准!”狙击兵队伍在低声地向后传递命令。士兵各就各位,鸦雀无声。“齐射,先瞄准步兵,各自选定目标!”连长随即指定了射程。“开火!”一声令下,沿河一片枪声。德军队伍顿时惊惶失措,晕头转向,乱作一团;士兵四逃,战马挣扎着,带着挽具跃起前腿,车子翻倒了,路上尸横遍地,数以百计。到8时45分,法军弹药消耗殆尽。突然间,从左后方射来一阵步枪子弹。原来敌人已经包围了它们的翼侧。“对准后方,上刺刀。”就在刺刀的冲杀下,德军败退,法军夺路而出。

  在法军后撤中,后卫部队打了几百次这样的战斗,目的是在各集团军之间保持一条连续的战线和退到一道可以重新展开攻势的战线。老百姓跟着士兵一起走着,汇入南下的人流中;他们中间有步行的,也有乘坐车辆的;从阖家乘坐六匹马拉的货车到老年人乘坐的手推小车乃至婴儿乘坐的童车,各式俱全。条条路上给挤得水泄不通,更增加了混乱。参谋人员的汽车无法通行,军官们不时咒骂,信息传递不了。挤在行军队伍中的商用卡车和市内公共汽车在缓慢地开着。这些车辆是征用来的,常见的那些商业标志上面已漆上了军队标号,车上载着满身血污、寂然无声的伤员。他们中弹受伤,四肢残缺,两眼充满痛楚和对死神来临的恐惧。

  每后撤一步,都充满着进一步将法国国土拱手送给敌人的莫大痛苦。在有些地方,法国士兵走过自己的家门,他们明白,再过一天,德国人就要闯进去了。“我们是8月27日离开布洛姆贝的,”第五集团军的一个骑兵队长写道,“十分钟后,那地方就被德国枪骑兵占领了。”那些身经苦战的部队,步伐零乱,无心唱歌,默默地走着。士兵们形容憔悴,既渴又饿,有的心怀怨恨;他们或喃喃不已,埋怨军官,或窃窃私议,谈着卖国贼的行径。朗勒扎克的第十兵团在桑布尔河折损五千人之众,军中传说,法军的各个阵地都被出卖给了德军炮兵弹着观察员。“士兵们吃力地走着,神色显得疲惫不堪,”朗勒扎克部队的一个步兵上尉写道,“他们在一场猛烈的后卫战之后,已走完了两天的行程,六十二公里。”但他们在那天晚上睡了一觉之后,到第二天早上,又“成了新人。几小时的睡眠竟使他们的精力恢复过来,这真使人惊奇”。他们责问为什么要撤退,上尉以“冷静而信心十足的语气”作了一番严肃的讲话,告诉他们还要继续战斗,“并且要让德国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那些骑兵,原来是靴子明亮照人,军服光彩夺目,而今则是泥泞满身,血污斑斑,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疲倦得头昏目眩。“士兵们困乏得头也抬不起来,”第九骑兵师的一个轻骑兵军官写道,“走向何处,他们似解非解,心中无数,他们茫茫然如在梦中。每当部队停下,饥饿虚弱已极的马匹甚至不等卸鞍就奔向草堆,贪婪地吞嚼起来。我们也不再睡觉了;黑夜行军,白天杀敌。”他们知道德国人已在他们背后渡过马斯河,并在步步前进和放火焚烧沿途的村庄。“罗克鲁瓦是一片火海,附近烧着的谷仓又点燃了左近的森林。”黎明时,敌人大炮又开始轰鸣;“德国人以实弹向日出鸣了礼炮”。在连续不断的隆隆炮声和炮弹爆炸声中,法国人听到他们自己的七五毫米重炮雄壮的呼啸。他们坚守着阵地,等待炮战结束。一个通信员骑马送来司令部的命令:撤退。他们又开拔了。“我凝视着绿色的田野和在放牧的羊群,心潮澎湃,不禁沉思:‘我们正在放弃的是多么巨大的财富啊!’我军士兵已振作起来。他们发现了步兵挖掘的一个壕沟系统,大家怀着极大的好奇心仔细地揣摩着,好象这些壕沟是供游客们欣赏的名胜。”

  8月25日,符腾堡公爵部下的德军进入色当,炮击巴泽耶,1870年著名的弹尽援绝的一仗就是在这儿打的。法军朗格尔的第四集团军进行了反击,不让德军渡过马斯河。“一场激烈的炮战打响了,”德国第八后备兵团的一个军官写道,“这是一场可怕的大搏斗,打得地动山摇。所有年老的本土胡子兵都嚎叫着。”后来,他又参加了“在陡如屋脊、满是树木的斜坡上的一场可怕的战斗,还进行了四次刺刀冲杀。我们不得不跳过一堆堆我方战士的尸体。我们向色当败退了,伤亡惨重,并丢失了三面旗帜。”

  那天晚上,法军炸毁了附近地区所有的铁路桥梁。要拖延敌人就必须炸毁铁路桥梁,但一想到来日自己回过头来反攻时,也许需要这些桥梁铁路,又不免感到棘手,不能兼顾,往往要挨到最后一刻才破坏;因此有时不免失之过晚。

  但当时面临的最大困难还是各个部队的调度问题,因为自兵团而下直到各团都各有自己的补给车队、骑兵和炮兵的辅助队以及各自行驶的道路和交通线。一个军需官就曾埋怨说:“步兵不仅不给运输车辆让路,而且还停在十字路口裹足不前。”当各队败退时,它们得按自己的番号把人员重新聚集起来编组,汇报伤亡情况,并领收从后方后备役兵站派来的补充官兵。单单为吕夫的第四集团军一个兵团,就派了八千名后备役兵员,为它逐连进行了补充,这个数字等于它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一。热衷于冲动主义的军官们,将级以下的伤亡很严重。根据第三集团军参谋塔南上校的看法,溃败的原因之一就是将领们不愿在后方应有的岗位上指挥战斗,而是跑到前线带头冲锋陷阵,结果,“他们只起了班长的作用,而未尽其指挥官的职责”。

  不过,现在他们从惨痛的经验中得到教训,改进了战术。他们开始挖掘战壕了。有一个团的士兵,只穿着衬衫,整天在烈日底下铲土,把壕沟挖得深深的,足可以站在里面射击。另一个团则奉命进入战壕,组织防守一块树林地带。一夜过去,平静无事,第二天清晨4时,继续行军,“没有打就走了,简直叫人难受……因为这时候,我们对节节后退已经满腔怒火”。

  为了尽量少丢失土地,霞飞想在尽可能靠近突破点的地方立足下来抵住敌人。他在第二号通令中规定的战线是在索姆河畔,在蒙斯运河和桑布尔河下游约五十英里的地方。普恩加来怀疑霞飞的乐观主义中是不是隐藏着自欺欺人的想法;当然,也有一些人倾向于把战线向后再退一些,好有时间巩固防线。自从大败之日起,巴黎的人们就认为巴黎将是前线,但霞飞的思想却还没有转到首都上来,而国内也没有一个人对霞飞提出异议。

  政府中一片混乱。部长们,据普恩加来的说法是“惊恐万状”,议员们,据梅西米说法,也是“惊慌失措,脸色吓得铁青”。他们与前线失却直接联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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