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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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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骄傲,是自信。”简梅的小嘴一努说。她又似乎比她的年龄小得多。
  这是那次谈话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几句。她说话随便,表明她在家中的地位 父母的掌上明珠.而一个人的性格,首先表现在他的说话上。当然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的话里,又很难看到他的将来。她对世界和生活知道得太少了。钢琴、妈妈、爸爸、贝多芬、学校、音乐会和裙子……大概只有这些。而这些只不过是世界的几个微不足道的细胞而已。世界还有一双摆布人命运的巨手,一张吞食人的嘴!一个呼唤人早起的太阳和催人休憩的星夜,还有千千万万个机遇、机缘、机会,许多转折和十字路口,许多险滩和暗礁,许多陡坡和高峰……。
  我把这次采访写成一篇报道,叫做《键盘上的希望》,刊在《光明日报》上。为此,只要她去参加演出,她爸爸准寄票给我。我很忙,采访工作迫使我全国各地奔跑,她的大部分演出我都给错过了。但我只要再沾上有关音乐的事,准要想起她来。她是属于音乐的?她的确是音乐的一个希望。
  但是,希望仅仅是一种可能。千万种可能中的一种。不能依赖于它。
  一九六七年的秋天。在别人眼里,我象一只丧家犬。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我的家被捣得粉碎。全家人给轰到一间窄小的屋子里,等待父亲问题结案而发落。人为什么会感到命运的存在?因为你有时必需听候它来安排。这期间我的记者证被报社收回。在收发组管理每天来来往往的大宗邮件的收发。记者的视线应当四面八方,我的目光却只能停在各种邮件的封皮上。当外界的压力不断朝帝迢来,使我只能考虑个人的出路,心情低落得很。虽然年纪不算小,却无伴侣。役人愿意跳进我所陷入的灾难的坑底,我更不想拉着别人一头栽进来,陪我受难。幸亏我爱读书,家中受劫之后残留的书便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它填满我打发不掉、无所事事的空虚时光,给我知识、经验和同情,宽解和抚慰我的痛苦,却不向我讨取半点代价和报酬。因此我想,我将来是否也写书,帮助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人们,化苦楚为甜蜜,变颓丧为力量?当然这想法在当时只是一种空妄。
  那天,我沙沙踩着满地干卷、焦黄、又脆又薄的槐树叶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一扇出现在面前的墨绿色的铁皮小门,唤起我的记忆简梅的家!一九六六年是中国当代史的一条分界线,过去的一切恍如隔世。如今这小铁门也沾上了时代色彩残留的大字报翘起的纸角,在凉嗖嗖的秋风里轻轻颤索。由此我猜想到,不久之前,这一家肯定也卷人时代狂潮的中心了。我受怀旧情绪所驱使,推开她家这小铁门。
  依旧是那两层小楼,楼下的房门贴满封条。我头次来采访那房间不是在楼上吗?对,在楼上!我上楼,一边问:
  “有人吗?”
  没人应答。
  楼上一扇门没关严,留一条缝,屋里的光从这条缝隙透到幽暗的走廊上。这就是简梅弹琴那间屋子吗?是的,是这间。“可以进来吗”我问。
  仍没人回答。
  我轻轻推开门。
  屋里很静,但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三张去掉床架的垫子落地放着,成了地铺,铺上没人。周围没有一件家俱,连一张小板凳也没有。地上铺了许多张大大小小的牛皮纸和草板纸,上边放着水杯、饭锅、碗筷、烟碟、瓶瓶罐罐和几个小布包袱,象难民的住房。奇怪的是,那架大三角钢琴依旧摆在原处,使我想起广岛给原子弹轰炸过后,爆炸中心不可想象地耸立着一棵电线杆,那是奇迹,这也是一个奇迹!大概由于在当时钢琴毫无用途,又不好搬动,临时存放在这里。琴盖交叉贴着两条大封条,封条上写着“东城红卫兵”的字样。比上锁更难打开,我呆呆望着这个被囚禁的音响世界,幻想小简梅当年演奏。热情奏鸣曲。的景象。回忆使我一阵痴迷。忽然发现,在钢琴一侧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的姑娘坐在放倒的破木箱上,脑袋斜靠着钢琴,默默而直怔怔地望着我、从这苍白、淡漠而依旧漂亮的脸上,我一眼认出是简梅。
  “你在家……”我说。
  她没有马上回答,停了一瞬,直起身子,抬手指指地上的床垫说:“坐吧!” 看她这平淡的神气,她大概把我忘了。
  我坐下说:
  “你还认得我吗?我是”
  “方记者。”
  她说。她分明记得我,但没有半分热情。
  我不怨她。屋里的一切,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吧!
  “你来采访什么?”她问我。脸上无表情,声音更单调。
  “我已经不是记者了。我路过这里,想到你们,来看看,你爸爸妈妈好吗?”
  在钢琴的阴影里,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嘴唇也隐隐发白。她说:“我爸爸现在是我的敌人。妈妈已经和这伟大的时代绝缘了。我呢?活着就很不错了……”她苦笑一下,笑里含着浓郁的苦涩和辛辣的嘲弄。
  听了她的话,我就不好再问了。我想扭转话题,无意间一眼瞧见了钢琴,大概是给一种同情心促使吧,我说了一句完全没有经过思索的话;
  “你与钢琴也绝缘了吧!”
  她听了,脸色一沉,黑眉毛象受惊小燕的翅膀一抖,猛地站起来,把木箱放在琴前坐下,双手将琴盖向上用力一推,哗地一声,琴盖带着封条掀开,封条断了!迷人的黑白分明的亮闪闪的大键盘横在她面前。她陡然把双手抬到肩上,然后象两只鹰疾落键盘上。沉寂的空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强壮的、震撼人心的旋律。这个上世纪的、历久不竭的声音阁进我们的生活中来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第四乐章“欢乐颂”的旋律。
  ‘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剪短的头发、发白的蓝布褂子、瘦溜溜的肩膀,此刻却显示出一副真正的英雄气概!她一下子把音乐中内涵的深沉磅礴的激情、苦海求生的欲望、壮阔的境界、对严酷的现实压抑之下那些美、真诚、善良和谅解的痛苦而勇敢的追求,全都表达出来,抛洒出来,呼喊出来!音乐是对世界的呼喊。此时此刻,再没有一支曲子能够这样痛快地为她也为我呼喊一声了。它猛烈地锤响我的心,唤起我收藏心底的那一切美好的东西。世事丑恶,然而我们心里有着怎样宽厚、宏大和慷慨的爱呵!我的泪水流下来,同时感到这姑娘突然长大起来。她象成人一样成熟了。
  是的
  幸福使人长久幼稚,苦难使人很快成熟。
  这是音乐最强烈一次感动了我。以后我还想这样重新被感动一次,但无论怎样去听《第九交响乐》,再没有这种令人颤栗的感受了。
  就在这当儿。门儿啪地开了,一个男人撞进来,是简梅的爸爸,他穿一身破旧衣服,面容憔悴,好象老了许多。他看见我,立即认出我,但只朝我点一下头,就朝简梅冲去,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地摇,制止她弹下去,一边急啾啾叫着:
  “你撕开封条!弹贝多芬!你,你难道不想叫我活了?”
  她回过头来,满脸斑斑泪痕。这泪痕顿时使她爸爸冷静下来。他们好象很容易互相理解。
  她站起身,离开钢琴走到床前,面朝着窗外站着。窗外一片蓝蓝的秋天,脱叶后的杨树,把粗长挺劲、银白发亮的枝丫伸上去,疏疏落落地舒展开。一群黑色小雀在上边又跳又叫。
  小黑雀在线条般的枝条上,好象乐谱上的音符。大自然不管人间发生什么事,照旧演奏它的乐章。如果我是一只小鸟多好,我想那时我经常发出这种渴望变成动物或植物的奇想。
  这时她爸爸已经关上琴盖,从饭锅里取出几颗饭粒,细心把扯断的封条粘好。他猫着腰,垂下额前花自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模样可怜巴巴,他被这世界吓破了胆!
  我觉得自己站在屋里有些尴尬,就告辞而去。她爸爸送我到走廊上,简梅却始终面朝窗外,没有口头。她是不是正在落泪而不愿意叫我看见?
  过不久,我又经过她家时,门口挂一个小牌,漆成白色的小牌竖写着一行红色的字“东交民巷街道居民委员会。”她一家被轰出来了?到哪里去了?我怕给她家找麻烦,没有进去打听。
  我与她最初的接触不是经常的,所以每一次都能记得。其中记忆最深的是这一次
  那是七二年的冬天吧!我父母被遣送到原籍江苏淮安,到老家不久就身患重病,母亲的风湿病也发作了,我去着他们。为了省钱,在永定门车站买了慢车票。火车误点,拖到深夜也没来。在空荡荡的候车大厅感到浑身发冷,便裹严围巾口罩,到外边的广场上跑跑步,好使身体发热。在漆黑的广场上,忽然一个姑娘和一个男孩儿站在我面前。男孩儿提着旅行包。这姑娘对我说:
  “我们买车票钱不够,你能帮助一下吗?”
  我听这姑娘说话怯生生,声音低沉,不象经常讨饭人的腔调,就伸手向衣兜掏钱。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拦住我,上来一把抓住这姑娘的胳膊,好象抓到一个小偷儿。并对这姑娘厉声说:
  “好呵!你刚才也对我说买车票钱不够,要走了伍角钱。你为什么还找他要?这是诈骗!走,跟我去派出所!”
  姑娘使劲甩胳膊,想摆脱这男人的手,连连说:“你撒手;撒手!”声音又小又急,但这男人死死抓住不放。
  “算了,他们提着旅行包,看样子是上车赶路的人!”我说。我向来希望息事宁人,不愿看到弱小者过于难堪。
  “嗨!你这同志,受了骗还替他们说话。你能保证他们不是坏人?你也得跟着去一趟,到派出所去作证!”这男人不依不饶,一手抓着姑娘,一手抓住那提旅行包儿的小男孩,刚走几步,姑娘一妞头,她的脸给远处一盏小灯照见。这缠着深色围巾的异样白的脸儿好面熟,就在这一瞬,她大概也认出我来了,忙低下头。但我已经确信无疑:她是简梅!我不禁大吃一惊,却来不及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必需先帮助她和那男孩儿脱离困境。我立刻拦住那男人,对他说:
  “你甭管了!我认识他们,他们不是向你要了伍角钱吗?给,我给你!”
  我拿出钱,塞在那男人手里。那男人莫名其妙,似乎还要纠缠什么,我已经拉过简梅和那男孩走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一边走一边问,她没回答,我又问,“这男孩儿是谁?”
  “我弟弟。”她说。
  我头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你们要去哪儿?”
  她回答得很简单:
  “我和弟弟到黑龙江去插队,回来看我爸爸。他上星期就被送到河南一个农场劳动去了。我们事先不知道,白跑一趟,打算今晚返回黑龙江。”
  这姐俩的景况可想而知。我问:
  “你们……你们吃东西了吗,这么冷。”
  她和那男孩儿都没说话。
  我领这姐弟俩到车站的日夜食堂吃包子。我买了许多,那男孩子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端来,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只顾吃,也不说话。我问他叫什么,他仿佛腾不出嘴来说话,简梅替他说:“他叫简松。”说着解去头巾,她依旧很美,室内的暖气使她脸颊的气色微微变红。她是那种真正漂亮的姑娘,淡妆浓抹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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