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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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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显然也在习进南的预料范围内。他看着她,眸子深邃清湛,嘴角竟然还浮出了一点笑容,但是他也显然是在等着她开口说话,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躺椅光滑的扶背,大拇指正在上面慢慢地画着圈。
不得不承认,习进南这短短的五个字,对聂染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后背开始绷直,脸颊开始发烫,只是夜色很好地掩饰了她的紧张。聂染青努力维持平静,扯了扯嘴角,张张口,还是觉得有点难以言语:“为什么?”
习进南敛了眼眸沉默半晌,才轻轻地说:“我不放心。”
他的声线清凉,流入聂染青心里却像是燎起了火。她追问:“不放心什么?”
聂染青很少会这样步步紧逼,她一向是一位好的倾听者和自嘲高手,很少会主动指出别人的错误,通常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她也不是一个乐于纠缠的人,别人不说,她也绝对不多问。可是现在她却急于想知道习进南的答案,问话就这么一下子不经思考地冲口而出。
她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不停地叫嚣,而后是混乱,再后来是纠结。心里好像有个愈发强烈的声音越来越难以压制,聂染青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她的理智到底却还是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被烧得寸草不生。有一根绳像是在左右地来回拉扯,她就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习进南这时候开口无异于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他的话听在聂染青的耳朵里有转移话题的嫌疑:“我说不好。我最近发现有很多东西都走了弯路,也许我们可以找到比原来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比如离婚,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聂染青的理智终于慢慢地再次占据上风,那些不走大脑的出自本能而非深思的行动,被她这个理科生重新压回了最底层。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笑了一下,接下来的声音却很慢很轻,简直低得可以忽略,可她明白自己已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她甚至觉得心口发涩。
“结婚的时候你说够用就好,离婚的时候你说你累了,现在你似乎又后悔了?离婚一个多月就复婚,你不觉得有点那个什么么,为什么我觉得这像是在过家家而不是过生活。闪婚闪离闪复合?我不认为你是这么时尚的人。”
其实聂染青一直没想过这些话,只是一开了口,就再也刹不住车。似乎这些话已经在最隐蔽的地方伺机等待了很久,今天终于寻到了机会拨开云雾见天日。聂染青的语气平静,并没有指责的意味,甚至连埋怨都没有,但是她说完之后就是觉得心虚,所以重新闭了眼,并且把感官全部人为封闭,拒绝去感受他的动作。
结婚是习进南提出来的,离婚是习进南提出来的,现在复合依旧是他提出来的,虽然她也承认这三件事让她主动她也做不来,并且习进南在提出复合的时候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欢呼和雀跃,但是她在高兴之余还觉得有点讽刺。好像这是一个很无聊的循环,转来转去又要回到了原点。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矫情,假如刚刚就点头同意,也许后面会有一点尴尬,但是她相信她也不会后悔。而且,她在说出这些话后,心反倒是有点揪。假如习进南跟她就处于白天那种险险的平衡状态,那她其实会很自在。虽然她也知道这种状态摆明了不会维持很久,但她也暂时也无意去拨动两人的和谐关系,她没想到的是习进南会这么快就打破,打得她甚至有些仓皇狼狈。
想想以前和现在,似乎他对她一直都是这样,做了个决定,然后就是让聂染青在措手不及中慢慢适应。
聂染青在心里慢慢平复呼吸,不再想以前,而是做好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对话。有个不好的开始,以及已经开始酝酿的压抑的氛围,后面再想轻描淡写过去,简直不可能。
习进南说得很慢,像是在字斟句酌:“我很抱歉。我只能说,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敷衍过。但是离婚的确是我的错误,我很抱歉。不过我后来想,假如一个月前我们不离婚,其实就那时的情况,大概在后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隔着肚皮猜心思,猜得准才算是奇迹。可是我也认为,我们总还有办法可以弥补,现在应该还不算晚。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想清楚很多事了,我不认为再过个一年半载能比现在就复婚更有利。”
聂染青还是闭着眼,期间她曾经想睁开看看此时习进南的表情,到底还是忍住。
“不是你的错。不过现在既然都开始罪己诏,那就索性敞开了说。当初许谈都知道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是拿你当救命稻草,那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也是很明白的,可你还是坚持要娶我,不顾你家人的反对,对这点我很……”聂染青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只好跳过去往下说,“我也试图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可我没有做到,我非常抱歉。我后来也反思,就算没有陆沛,那我跟你能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不得不说,我考虑的结局是很难。我和你表面好像很和谐,可是一旦触及内里,矛盾就出来了。你不说,我天资愚钝,也猜不到。眼泪你见到了,误会就产生了,可你也不表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那我解释的话就会显得多余。这种事发生一次就罢了,两次也还能忍受,但是偏偏它就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三次以上,你受不了了,我也觉得累了,离婚其实也算是顺理成章了,毕竟就像你说的,那样下去就算不会更坏,但是也不会更好。”
这对话越来越不让人感到愉快。习进南的声音都跟着低了下来:“是,你说得没错。我和你缺乏沟通,而且有时候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他说得很委婉,其实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大男子主义。聂染青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有,你一直都很好。我知道你一直护我周全,我很感激。我也知道我自己什么性格,小时候爷爷就说我长大了需要别人扶持才能走得稳当,这点我一直牢牢记着,并且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对一些事直接拍板我也不会很反对,何况你还肯事先咨询我的意见。”
“你在众人眼里就是天之骄子,站在那种高高的位置,占尽天时地利。而我呢,从来没想过去追求那样的地位和高度。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想以同样的程度回报你,也想过要配合你去做一些事,可我没机会,你没什么地方漏出破绽或者是脆弱,你能很轻松地就把所有东西都打理得很好,而我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可我太不知好歹,我打心眼里不想要这种状态,就算我装作坦然地接受你的照顾,我也没想过要全都依赖。太强大了能给人依赖感,但是也能让人觉得危险。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尽善尽美自然很好,你等下不要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你事事要求完美,离婚这件事就算不是你最遗憾的事,恐怕也是排了前三吧。忍对你来讲很容易也很难,可我明白再有耐心那也是有极限的,所以婚姻到了尽头,我难逃其咎,对你造成影响,我实在是抱歉。其实,”聂染青笑了笑,“我是除了抱歉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
聂染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深的挖掘潜力,这些话她只是现场发挥,却不但不磕绊,反而说得声情并茂,有理有据,她如果当初能在本科生辩论赛的时候发挥成这样,她早就进校队了。可是她说了这么多却一点都不高兴,反倒觉得心里没来由地沉。
习进南默然半晌,突然间笑了一下,声音依旧是好听悦耳,却辨别不出什么感情:“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没心没肺专横跋扈的模样,你现在郑重其事地以一种善解人意的口吻讲话,我还真不怎么适应。”
于是聂染青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悲伤情绪就这么一下子被他挥散。
她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习进南别过脸去,中指的关节支着下巴,从聂染青这个角度看过去,模样十分清俊,剪影优雅得就像是一副画。可是他明显不高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眼睛凝视着前方,明显是在沉思。
这次两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也更让人觉得难熬。良久习进南才淡淡地再次开口:“既然都已经说通透,为什么不肯复婚。”
“你能百分之百保证说明白了就能如实做到吗?实话来讲,”聂染青顿了顿,小声地说,“我不想拿婚姻做第二次试验品。”
她说完屏住了呼吸,正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她知道她说了这么多以后,习进南肯定不会再提出复婚。
聂染青说不失落是假的。
之后又是沉默,这谈话让聂染青想到了水桶上方水龙头下方那细细的水流,慢得让人想抓狂。可是聂染青却忍住了离席的冲动,这种情况下她没法转身离开。
她除了失落还有愧疚,毕竟习进南给了她面子,她却不要,还在一定程度上让他失了面子。聂染青再善于调侃甚至是讽刺,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插科打诨开玩笑。习进南不动,她也|奇|就不好意|书|思动。其实她很想幽幽地叹口气发泄一下,最终还是忍住。
她等着他开口,然而打破沉默的却是习进南的手机铃声。
习进南看了眼手机屏幕,站起身去接电话。聂染青很礼貌地努力不去听那边的谈话,可是开着窗子,习进南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飘了过来:“别的我不管,这是你的工作范围,难道你还想要我帮你做?无论如何周一早会的时候要把策划案交上来,已经拖了一个工作日加上一个周末,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聂染青真为电话那头的人感到悲哀。习进南平时一向和颜悦色,今晚看来是耐心早早地就被她耗光了,此刻语气里是罕见的严厉,简直让人心惊,并且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聂染青吐了吐舌头,默默地为那边无辜的某人祈祷。
习进南再走回来的时候,那种飘散在空气中的压抑已经消失了大半。如果没有习进南目不转睛的注视,聂染青估计早就舒了一口气。
可事实是他就是在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聂染青的头发被秋风拂起,在这种模糊的环境里,她的皮肤更显白皙。
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变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终于慢悠悠地说:“起风了,你坐在这里不觉得冷么?”
于是他们之间的这场谈话最终随着他的转移话题无疾而终。
晚上聂染青无奈地发现自己再次失眠。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连浅眠都难求。她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想知道此刻的习进南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翻来覆去,因为她似乎并没见过他失眠,或者说就算他失眠也能伪装得让人看不到。
就如同楚尘说得那样,习进南一直都很挑剔。他几乎对什么都是精益求精。这种态度从工作延续到生活中,姚蜜称赞他行事缜密滴水不漏,看在聂染青眼里却是自虐。
她就不理解他为何凡事都要隐忍,其实服软对于习进南来说有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在小事上他很容易妥协。但是哪天若是能听到他倒苦水或者是愁得叹气,真应该称得上是一件奇迹。
终究是一夜无眠。聂染青在外面蒙蒙亮的时候拥着被子坐起来,她真不想在床上待下去了,想睡而不得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聂染青换好衣服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决定出去透透气。这里空气十分清新,甚至有微微的草木香,周围静悄悄的,聂染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缕幽魂,在各条马路上飘来荡去。她离酒店越来越远,最终在一处花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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