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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歌姬满脸哀怨，不断地痛呼，希望能够获得大家的同情。然而随着她的动作，脸上的脂粉不断地往下掉，如斑驳的墙壁时不时落几块石灰。众人看了食欲全无，实在是同情无能。宏泰酒楼的掌柜看不过眼，找了两个人将她给抬走了，省得继续作怪。二楼大厅很快又恢复安静，客人小声地接头交耳，偶尔看几眼临窗的这一桌。

角落里的慕雪原本很期待地等着一场风花雪月的上演，结果却变成一出辣手摧花记，不禁有些失望。这个刘寒山下手也忒狠了一点，不喜欢人家就直接回绝嘛，干嘛出手这么重。由此她也得出一个结论，他似乎真的很讨厌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她拿出包裹，打算付账，却在掏出钱包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钱包里只有几块饼干，一块银子都没有。

她暗暗咬牙，这个奔月真是脑袋被食物塞满了，居然忘了把钱放进去。她摸摸口袋里剩下的几枚铜板，在心里不断哀嚎，完蛋了，她要吃霸王餐了。这下该怎么办？她的目光在场中来回游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唯一认识的那人身上。思及他刚才的神勇表现，她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第三十九章

思量了一会，慕雪拿起包裹站了起来，头痛不已地捂着额头，内心满是焦虑。在路过邻窗那一桌的时候，小二刚好端了一碗汤过来。小二对刘寒山似乎非常恐惧，手不停地在抖。越靠近，他颤抖的动作越明显，跟得了亨廷顿舞蹈病一样。显然，刚刚歌姬凌空飞舞的那一幕深入人心，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然后，悲剧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小二虚浮的脚一崴，撞到慕雪身上，手中的汤还没来得及放下，便朝刘寒山飞去。慕雪原本是撞到刘寒山的左侧身体，不料刘寒山为了躲那碗汤，转了个身，面朝着慕雪。于是，客栈里最壮观的一幕发生了。一个身材高大健壮如牛的大汉被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给扑倒在地上。

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场景，让大家深深地激动了。

慕雪的身子整个压在他身上，刘寒山的脑袋几乎都看不到。旁边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她立马意识到目前的情况不妙，双手撑在他身上，想要爬起来。刘寒山刚抬了个头，又被慕雪的手肘给压了下去，后脑勺撞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人的脸毕竟是凹凸不平，没什么平坦的地方可以支撑，慕雪顺势又倒了下去。

这重重的一击，让刘寒山的脑袋冒出了一串星星。

古代的衣服多余布料比较多，缠在身上，手脚非常不方便。慕雪连着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成功，顺带又给刘寒山留下一些淤青以及看不见的内伤。底下的人被她这么一糟蹋，脸色已经由白变青，再加深为黑。他挤出一口气，命令道：“不要动。”他的语气里全是隐忍的怒气，慕雪岂会听不出来，只好乖乖趴着。

刘寒山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提了起来，拎到一边，然后爬起来。慕雪趁他整理衣服的时候，迅速站了起来，内疚地看了一眼刘寒山脸上的淤青，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刘寒山揉揉后脑勺，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再加上相似的身段，几乎让他产生错觉。

然而下一刻，他又开始嘲笑自己，怎么可能是她。

那女子一脸惊慌恐惧，捏着包裹的手一直在发抖，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他低咒一声，今天真是见鬼了，老是碰到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他刚想出声说点什么，谁知道那女子居然哭起来，声泪俱下地求饶：“大爷，求您绕我一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到您身上的。求求您不要打我，给我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撞您啊。我向上天发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去撞墙，也不敢撞您。”

那语气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对她下毒手似的。

“当然，如果您因为被我撞了一下，觉得怒火难消，非要揍我一顿才能出气。那，那我也不会反抗的。只是希望您下手能够轻一点，我被打残疾了不要紧，只是我家里还有七十老母还要奉养，可怜我的老娘亲以后要怎么办啊？呜呜，娘亲，我对不起你，都怪我走路不带眼睛，把人家给撞倒了，活该要被人揍成残废。”

弱势的一方总是容易得到大家的同情，即使明明她才是加害者。已经有很多人被慕雪的一番话给激起同情心，摆出一旦刘寒山出手揍人，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架势。刘寒山怒瞪着她，他还没有说要对她怎么样，她就哭得自己好像已经对她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可赦一般。而且她还在哭泣，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呜呜，我变成残疾人以后要怎么办啊？手不能做事，脚不能走路，每天跟个废人一般，生活不能自理。不但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还要带来一大堆麻烦。天哪，我肯定会被人嫌弃的。生活原本已经够让人无奈了，为什么还要让我遇到这种灾难？大爷，求求您下手轻一点吧。”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见她还在没完没了，刘寒山大喝一声：“停，不要再哭了。”他的语气凶巴巴的，面前的人听了以后，抽泣得更加严重，身子颤抖得如台风中摇摆的小树苗。大家的愤慨情绪被激起，目光如炬，盯着刘寒山的一举一动。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不客气了。只是今天鬼使神差的，他有些心烦气躁，定不下心神。

该死的，她委屈的样子又让他联想起另外一个人。

小二见事情搞砸了，连忙去报告酒楼的掌柜。掌柜一见这架势，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道：“这位大侠，这个姑娘她也不是故意要把您撞倒的，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吧。”刘寒山重重哼了一声：“算了，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了，女人真是麻烦。”掌柜松了一口气，安慰小姑娘：“姑娘，这位大侠已经不计较了，你就不要再哭了。”

她还是低着头，肩膀抽搐得厉害，虽然抽泣的声音低下来，眼泪还是巴拉巴拉直掉。她朝刘寒山福了一个身：“谢谢大爷手下留情，好人会有好报的。”然后抽抽噎噎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掌柜：“老掌柜，这是饭钱，请帮我结一下帐。”掌柜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分量：“姑娘，不用这么多。”

她吸了口气：“剩下的就给这位大爷做医药费吧。如果不够，我再添一点。”然后又掏出一块银子。刘寒山摆手：“不必了。”掌柜地拿着银子，将肇事的小二给拖到后面思想教育去了。慕雪低着头，慢慢地走下楼梯，掏出手帕擦擦泪水。一直到出了客栈，确定不在某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时，她才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只是想要跟刘寒山借一点银子，算准了距离以及时间，只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刘寒山会转身。一想到自己还要赔上这么多眼泪，在众人面前演上这么一出戏，她就觉得自己好傻啊。刚刚一定是大脑短路了，不然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呢？下次就算是留下来端盘子，洗碗筷，也不能再干傻事了。

说来说去，都怪奔月这个小丫头，害她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捏着另外一块银子，原本想要借机还给他的，既然他装大方不要，那就让他自己想办法付饭钱好了。

冉维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保持沉默。刘寒山的脸上多了几块淤青，至于身上看不到的地方，就不知道有几处了。严肃的神情再配上愤怒的眼神，以及装饰得恰到好处的伤痕，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张狂的味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看似没有用力，桌子却“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刘寒挺直脊梁，握紧拳头，强壮的体魄即使是从后背望过去，仍是那么的有威慑力。冉维知道此时此刻刘寒山的心里是十分懊恼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戏弄于他，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看起来很娇弱的女人。作为目睹了全程的人，冉维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女子非常古怪，没有哪一个女子在害怕发抖的时候还能如此口齿清晰。

其实冉维不知道的是，刘寒山之所以这么恼怒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当年那件事情他做得不够周全，原以为萧沐良定会安全地将她送回娘家，谁知道竟然会在中途出现意外，整个人无缘无故地失踪。事后，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她的音信。而且那个时候，魔教的人正在龙泉镇上四处活动，并且有人亲眼见到魔教的长老带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是她的话，他不能肯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如果她还活在这个人世间，然而却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说明她是存心躲着他不想见他。她心里一定在怨恨着他，居然在道别的时候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愿意，之所以屈就于这个婚姻，是因为她走投无路了。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十分笃定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于是放任无视。

谁知道这个女人大脑构造跟别人不一样，居然胆敢离家出走。他当时气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找到她，然后捏死这个该死的女人。然而看到她处于危险之中时，心里却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举动。后来他总算弄明白，那种感觉叫恐惧。

在这个被称之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身上，他首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一直以为成立家庭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娶一个妻子，然后跟普通人一样过着茶米油盐的平凡日子。哪里知道女人是那么复杂的生物，不像妹妹一样花点功夫哄几下就可以。她的情绪变化多端，脾气又倔强得要死，简直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他第一次佩服前人的睿智，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深不可测。

经过出走的事情以后，她没有再度离开。既然她愿意留下来，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了。可是这三年的分离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她大概是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而自己还傻乎乎地给她创造机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愚蠢的人了，煮熟的鸭子一旦松手了还是要飞掉的。

　第四十章

临水分堂坐落于河阳的一个山谷里，连着种植基地以及药物加工场所。慕雪按着地图的标记，七弯八绕才找到目的地。临水分堂的人已经接到通知说上头有人要来，都积聚在大厅里等待。慕雪一现身，大家全都跪了下来，磕头行礼：“拜见姑姑。”慕雪扫视了一圈，有些疑惑：“有谁能够告诉我，水长老在哪里？”

大家面面相觑，犹豫半天，水部护法才上前恭恭敬敬地禀报：“启禀姑姑，水长老前几天和水夫人吵了一架，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慕雪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水呛在口中，咳嗽了好几下才恢复过来。她努力恢复镇定，平稳地问道：“那水夫人在吗？”水部护法回答：“那天吵完架以后，水夫人也非常生气，已经打包回娘家了。”

慕雪：“我能问一下，这件事情是多久以前发生的？”

水部护法面有难色：“大概也许已经有两个月了。”

慕雪深吸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临水分堂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人管理了？”水部护法硬着头皮回答：“姑姑，虽然水长老不在，但是我们都挺自觉的，没出什么大乱子。”慕雪将一杯茶水全部都灌进肚子里，还是没有忍住，用力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