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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村长-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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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成功只能依靠自己去努力争取。

人越来越多,三间教室门前各排起一支弯弯曲曲的长队,队列从门前开始越往后越涣散,到最后已然是一簇一簇的人群。但是仍然显得安静,彼此的交流都是很小声的,庄重或者说昏昏欲睡的气氛控制了整个现场。有人便神情谨慎地在这人群里穿梅花桩一般快速地走动,以递眼神或者轻轻拍一下一个人的肩膀然后彼此点一下头这一微妙的满含丰富意味的动作代替说话,同人打着招呼;施展动作的人对于接受者显然是寄予厚望,无比信赖,接受者对于动作制造者的本意却不一定做到心领神会。人心自然包罗万象,难怪有位哲人问他的学生:世间最奇怪的是什么呢?他的学生们的回答各种各样却没有一个令他满意。于是哲人提示说,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很抽象的……哲人的话没有说完,有一个学生抢着说“生命”;又一个学生接着说“宇宙”。哲人点头,却拿手指点向自己的大脑。他说:“在这里。”

于爱军和大友、于福举在大门口的里边,同在外边的王奎发一墙之隔。他们和进门的村民简单快速地交流。于海老远瞥见于爱军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约略稳定,于是他惊奇地发现王奎发竟不在选举现场,而于嘉平也是一脸的紧张。也许在别人眼里,于嘉平脸上不过没有笑容,或者只是神情庄重、冷峻而已,但是于海熟悉善于隐藏自己内心活动的于嘉平的性情:越是人多地方,于嘉平越会面带宽容、自信的笑容出现。而此时,于嘉平站在正午的烈日下兀自不觉,他嘴唇紧闭,至于阔脸上都显出绷紧的肌肉的轮廓;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目光专注地看着进出教室写票的村民,一副询问和焦急样子;他倒背着手,一个站立的姿势会保持很久,偶尔一只脚抬起,但那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自觉的动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迈出脚步。于海也看见几个撑着花伞前来投票的年轻女人,其中就有瞪大眼睛,显得一点儿也不瞌睡的崔丽。她的装扮与机灵劲儿在如此烈日下,真能使人精神振奋、耳目一新。

于海的目光跟随崔丽走出老远。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迈步到主席台的太阳伞底下,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他思量一下,觉得自己并不渴,可是他还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有雪糕吃喽——”大门口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接着于海就见到几个人各自捧着一只早餐奶的纸箱走进会场。于海正在往桌子上放矿泉水瓶子的手惊抖了一下,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瞬间闪过:还是他于嘉平有招。他因此向于嘉平看去,看见于嘉平正看向自己。于海忽然明白了,于是他在心里否定自己刚才对于嘉平的全部想法:他站在烈日下正是在向所有村民表示自己能够与他们同甘共苦;他心思周密故意做出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是为骗取村民的同情,想起他曾经有限的一点好处。而现在,他又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力用村里的钱买来雪糕……想到这里,于海急忙放下瓶子离开太阳伞的荫凉。

“于嘉平,我自以为看透了你,不料还是没有走出你的算计。”于海在酷热的太阳地里想。

当时的天气其实还不算太热,三十左右度的气度也不能算是高温。于海的难耐只能说明他用脑过度以及休息不好,或者也是因为感觉遭人算计而气愤、自责加恼怒,于是产生一种反常的疲惫与厌恶的心理。事实上,上午的得票把他和于嘉平之间的竞争明显起来,至于他只在乎于嘉平,而于嘉平也只在乎他于海。其他候选人的名字早已从他们两个人的头脑里消失掉,似乎今天下午的竞选只是他们两个的事:所谓“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也许,两个人不愿意这样,可是又不得不这样互相监视、敌视。命运游戏他们似的,剥夺了他们自我做主的权力,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自己努力,实际上,因为生气,暗地里的别扭,他们丧失了进取的勇气——就是说,他们已不能明白对待眼前的一切,他们已无法正确做出决断来做最后一搏。他们只有借助曾经的努力,借助自己的支持者如何运作自己的名气。他们都没有信心战胜对方,因而显得心情焦灼、坐立不安;不愿意互相对视,眼睛却不可避免的去互相打量。

王奎发捧着一个小纸盒走过来。

“于书记,吃雪糕。”他走到于嘉平身边,一手捧纸盒,一手掀开纸盒盖子,稍作挑选的样子拿出一只雪糕递给于嘉平。

“你去买的?”于嘉平毫不热心的接过雪糕,如果不是想到于海,他有可能拒绝他,尽管他首先给了自己。

“我掏钱,安排别人去买的。”王奎发说,一边转身朝于海走去。

“这就有跑腿的人了,行,会办事……”于嘉平在王奎发后边赞赏似的说。

于海因为雪糕是王奎发买的而高兴起来,刚才他明显看到了于嘉平的不满和嘲讽的眼神——这就是他高兴的原因。他没有因为王奎发晚一点儿送给自己雪糕而生气,他笑着接过王奎发还是有所挑选的样子从纸盒里拿出的一只雪糕。

“买雪糕来了?呵,不愧为生意人,真是想得周到……”于海预备夸奖对方一句,因为不合时宜竟成了消遣话,照刚才于嘉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许他是说了于嘉平想说而未说的话。

“几根雪糕算什么,于副书记真是会开玩笑。”王奎发胖脸不自然抽搐了一下,讪笑着离开于海。他本待要回敬于海几句却终于忍住,——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书记”前边的那个“副”字,是他有意添加的。

李主任以“肠胃不好”没有接受王奎发的好意。

操场上至少有六、七个人在替王奎发分发雪糕。一时间,那些盛早餐奶的箱子因为盛着人人想要得到的雪糕而成为一种权力的象征,给谁、不给谁、多给或少给,还有人过来争夺……捧箱子的人无意中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场活生生的权力戏法。最终腾空的箱子被抛在地下,任人踩踏,没有得到雪糕的孩子还要特意跑过去看看箱子,然后用力气踹上一脚。


 三十三

 

下午四点多钟,当于勘嗓音低沉——不知是劳乏的无力还是不情愿——地读完最后一张选票时,大友高举起一只拳头,出人意料(使人震惊)的在静寂的教室里用撕破嗓子的高声喊口号似的叫一声“好”。这喊声使许多人惊醒,跟着一起大声叫起好来。喊口号的声音很快消失,但在当时,却不啻一枚直接震到于嘉平等人的炸弹在现场所有人的头上炸开,继而那炸弹产生的威力从这间教室门口涌出,单方向迅速向村子里传去,接着在村子的上空二次炸响,其震慑力穿透墙壁与屋脊,覆盖了整个草帽村。到吃晚饭时候,王金凤当选为村委会主任,正、副书记分别做了她的左右手的消息几乎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读票的那间教室里,在大友那一声尖锐的喊叫之后热闹起来,人们毫无顾忌地大声说话,有热烈的祝贺,有晦气的叹息,有不动声色的冷笑,有人就争论起来,言词激烈接近于吵架。一时间,抽烟、咳嗽、跺脚、擦汗、来回走动的人使得一间教室变得拥挤起来,有人就走出教室,同本来就在大院里的人聚到一起(大多数村民投完选票之后就离开了选举会场,只有一小部分群众留了下来,这部分人因为教室里闷热,所以就呆在大院里一些荫凉地方耐心等待着选举结果),兴高采烈的人高声交谈,神情黯然的人只好窃窃私语。大家各有心思,只是表露的方式不同而已。

李主任对选举结果颇感意外,但是并不忧伤,他用手机和镇党委刘书记通了电话。电话之后,他和一脸气愤的于嘉平窃窃私语了几句。于嘉平专心听,点着头。两个人说完话,于嘉平打招呼把于海和于海山叫过来。几个人离开选举会场,走进另一间空的教室里。

“刘书记的意思,王金凤缺乏工作经验,村长一职还是由于嘉平同志担任。”李主任开门见山地对几个人说。

“我不同意!”于海没等李主任说完话,就表态说,而且情绪激动。“刘书记可以宣布这次选举无效,但他不能就这样撤销王金凤同志的村长职务,也不能视草帽村全体村民的意见于不顾。‘人心所向’,我们可以重新选一次,我敢说,还是王金凤取胜!”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于嘉平。

“刘书记只是顾全大局,怕王金凤同志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李主任强调说,“他没有说选举无效的话,也不是轻视草帽村的所有选民。相反,他是希望咱们草帽村稳定……”

“刘书记是说王金凤做村长草帽村就不会稳定?”于海冷笑道。他丝毫不在乎刘书记的意见,王金凤能被选上村长,于海只是惊讶、失望了一阵工夫,紧接着,他就高兴起来。为了和于嘉平唱反调,打对台戏,于海已不在乎谁被选上村长——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于嘉平就好。从这个要求上退一步,自己被选上最好,如果自己选不上,于海最希望是自己的人能被选上;如果自己的人选不上,他也不在乎,前提还是只要不是于嘉平就好。五个候选人里,除了他自己,他的希望就在王金凤身上。所以,当选举结果公布的时候,于海很快便兴奋起来。他认为,王金凤进入村委,是于嘉平时代的终结。这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值得庆贺的大事情呀。这样想着,到后来,于海感觉王金凤做村长比他自己做更好;他想过,如果自己做村长,受于嘉平多年领导而产生的习惯使他不会,甚至说不敢和于嘉平当面锣对面鼓的干。王金凤是新人,不会受于嘉平的影响,而且她又是自己人,会听自己的话。他认为自己有了同盟,有了和于嘉平唱反调的资本。由此,可想而知,于海比王金凤更高兴;也可以理解,于海为何敢于驳斥刘书记的意见。当然,还有更深一层原因,首要一点就是,于海对党委刘书记没有好印象。

“啊,你要不要和刘书记通个电话?”于嘉平认为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了。

“通电话干什么,就要刘书记来。”于海干脆说,“我敢说,就是刘书记来,他不依照章程办事,事情也不会办顺利。李主任,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就出去代表刘书记宣布一下看看,如果没有闹事的,我于海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刘书记的意见。我也是方方面面考虑过,这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

李主任以自己的身份和身兼的使命考虑,认为于海的说话是在针对自己,和自己闹意见,是轻视自己。他气鼓鼓地看着于海。于海倒不在乎,靠桌坐在一张凳子上,抬头看着满是灰尘、蛛网的顶棚,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五根手指轮流悠闲地弹钢琴似的敲着桌子面,发出轻轻的“嘣嘣”的声音。

“既然大家伙的意见不能统一,我只好回去和刘书记当面汇报一下。今天,”刘主任看着于嘉平。

“这样也好,结果我们可以先不宣布。”于嘉平说。

“何必宣布?”于海懒洋洋说道,“这结果现在草帽村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这是实话。”老久不开口的于海山说。他的本意是提醒于嘉平尽快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但是于嘉平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于是丢给他一个严肃的冷眼。

“三叔,他们要见镇上的领导。”于勘在教室门口对于嘉平说。

“谁?”于嘉平声音响亮,迎着于勘走过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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