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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群不再答理他，走到床前，蹲身伸手就撩开了帆布。

他将火摺伸进去照了照，下面果然是个不浅的地窖，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莫一群抽了抽鼻子，把脸尽量往里靠，透过亮光，一个蜷缩的人影赫然映入眼帘。

这人刚把面孔转过来，莫一群脸上的表情就全然僵住！

“怎么会是你！”

第九十一章　真相大白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衣着，莫一群几乎认不出他。

这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居然是福乐王手下那个嗜血如命的万如龙！

莫一群怔了片刻，先抽回身来瞅了瞅那边倚在墙上的公孙渪，公孙渪脸带讽刺地一笑，道：“现在你想起来了？”

莫一群缓缓摇着头道：“我不曾把他变成哑巴，他本该已是个死人。”

公孙渪道：“我当初若不救他，他早已是个死人。”

莫一群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转头对地窖里的万如龙道：“你转过去，背靠这边的墙，我拽你出来。”

万如龙目光极其微弱，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莫一群的话，一动也没动。

公孙渪道：“忘了告诉你，他耳朵也不太好，你若想让他出来，最好自己跳下去。”

莫一群两眼盯住公孙渪手中的刀，似乎在犹豫，那刀假如在他出来的一瞬间飞过来，的确麻烦得很。

谁知下面又有了动静，万如龙竟慢慢坐起，真的一蹭一蹭把身子靠上了墙。

莫一群笑了笑道：“谁说他耳朵不灵的？”

他将火摺竖在地上，双手朝内往下一伸，刚好抓住了万如龙的衣领，腕子一紧一用力，竟一下把万如龙整个人都提了上来。

万如龙的脑袋不小心“咣”的撞上了上面的床板，却像个活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到莫一群将他完全拖出来，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确还活着，却已真的跟个活死人没两样。

他身上穿的还是在黄家坳时那件显眼的貂皮裘氅，只不过已血迹斑斑七零八落。不仅衣服如此，他的人也很零碎，头发被拔掉了一大半，原本鼻子的部位只剩下两个一抽一抽可怖的黑洞，耳朵仅余下半只，整张脸布满了凹痕。

他的两颗眼珠子倒还在，只是半开半合不停流着脓水，也不知是不是还看得见东西。

莫一群把他移到墙边靠好，才转身对公孙渪道：“你居然连给他换身衣服都舍不得？”

公孙渪面上讥意更浓，道：“你仔细看看，怎么换？”

莫一群又瞧了瞧万如龙，这才发现裘氅上的许多布片皮毛早已和血肉粘成了一体，如果硬扯，简直可以把皮肉一起带下来。

公孙渪冷冷道：“现在你懂了，难道不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

莫一群叹了口气，他当然已经明白公孙渪的意思，只是不晓得万如龙究竟是怎样逃出来的。

万如龙不停地喘息着，对丝丝刮过的冷风还是一点知觉也没有。莫一群却心里不忍，过去关上了门。

他捡起地上的火摺放到桌上，慢慢道：“难不成那个时候你也去过黄家坳？”

公孙渪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我手下人却去过。”

莫一群道：“哦？”

公孙渪道：“承都王让肖玉楚带着人马去黄家坳时，我派了两个手下跟了去，当然，为了不暴露目标，他们只待在山谷外。”

莫一群道：“然后呢？”

公孙渪道：“我接到的消息一直是没有动静，直到十多日后大雪纷飞，才陆续有人失魂落魄地跑出来，一个个都像是小喽罗，只顾狼狈逃命，完全不知道宝藏的下落…可我的下属已经明白那镇上发生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

他身体往上靠了靠，又道：“就在冰雪快要封山的时候，就在我快要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

他盯着万如龙，接着道：“这个人跌跌撞撞从黄家坳跑出来时，简直已不成人样，要不是冰雪冻住了他的伤口，满身的血只怕早就流光了。”

莫一群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的手下截住了他，可为何只拦他呢？”

公孙渪道：“他的鼻子虽被割去，但我的一个下属还是认出了他，因为这人有个变态的嗜好，喜欢看别人流血，所以在江湖上多少有点名头。”

莫一群道：“懂了，他们看到这个人既非无名小卒，而且又那副惨样，肯定知道些关于宝藏的内情，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交给了你。”

公孙渪并不否认，道：“他们当然不想空着手回来，只是…”

莫一群道：“只是什么？”

公孙渪道：“只是这个奄奄一息的人虽然被我救活了过来，对镇上发生的打斗也不隐瞒，却死死不告诉我宝藏的下落。”

莫一群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他还想活下去，他若说出了最后的秘密，接下来就免不了挨你一刀。”

公孙渪盯了他半晌，霍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到了死亡边缘的人求生意志有多顽强，无论我怎样讯问，关于宝藏的部分他就是只字不提。”

莫一群道：“他知道你虽然折磨他，却必须让他活着。”

公孙渪突地在墙上重重捶了一拳，恨恨道：“肉在嘴边就是吃不到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很！”

莫一群道：“但你却又想出了办法，就是让他写那些信。”

公孙渪冷笑了一下，道：“他虽然四肢不全，舌头也只剩了半条，所幸写几个字还可以。”

莫一群又转头看了看，万如龙左右两手竟只剩下三根手指，只勉强还握得住笔。

公孙渪道：“既然我获悉还有你这么个知情人，既然你活着出了黄家坳，那我自然只好在你身上打主意了。”

莫一群也叹了口气，道：“你当然也借用了承都王的力量。”

公孙渪道：“至少在获取宝藏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何况表面上我还是他手下的人，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莫一群尚未回话，本来一直在喘气的万如龙竟突然“呵呵”干笑了两声，嘶哑着道：“莫一群，你知道么，为了报复你，我也利用了这人的力量。”

莫一群只吓了一小跳，吓了一大跳的是公孙渪，表情僵硬张大了嘴半天，吱吱道：“你…你还能说话？”

莫一群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低估了他，同时也高估了自己。”

万如龙咳了好一阵，没有理公孙渪，只又对莫一群道：“你那时点了我的穴让我任人宰割，却没想到反而救了我。”

他的舌头果然已残缺不全，加上没有了鼻子，讲的话又嗡又绕，但若仔细去听，还是能听个大概。

“那帮人一刀刀连我的衣服和肉一起切，就在我死去活来认定自己断无生机的时候，也许是天意，有个老家伙居然割到了我腰下的阴脾经，帮我解了穴…”

莫一群点点头，道：“于是你又能动了，于是就捡回了一条命。”

万如龙又不住咳嗽，突然用那仅剩的三根指头指着自己，道：“可你也看到了，我成了什么样！”

“我恨你，我一定要报仇，所以我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你是宝藏下落的知情人，我要你像只老鼠一样被人四处追赶，可惜…”

莫一群盯着他依旧迷散的双眼，道：“可惜一切看起来都不管用。”

万如龙也盯着他，蓦地问道：“你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呢，是不是已经死了？”

莫一群淡然道：“托你的福，她活得好好的。”

万如龙突而冲那边呆了半晌的公孙渪道：“你若拿这小子没办法，最好从那姓赵的女人身上下手！”

莫一群拳头早已伸出，真想一拳打掉万如龙所有的牙齿，但看着他的模样，又慢慢把手放下。

万如龙却大声笑了起来：“你打呀，打死我好了！你永远不知道我写了几封信，永远不知道前头还有什么在等着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只疯鸭子在叫，话还没说完又重重咳了起来，血已从嘴角流出。

莫一群长长叹息一声，道：“你恨我也没用，你跟你那帮手下杀戮无数，有今天是咎由自取。”

万如龙猛喘了几下，道：“你没杀过人么，你杀的人就少？老实告诉你，我在黄家坳时就最讨厌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在让人恶心！”

他眼珠子里终于闪出了些光，指了指公孙渪，又道：“当我看见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那两个带我来的手下时，我就知道这是个可以带给你噩梦的人！”

莫一群拳头又握紧，盯着公孙渪道：“你真狠！”

公孙渪居然一点羞愧的意思也没有，只淡淡道：“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万如龙又“呵呵”干笑了起来，道：“每次只要他一让我写信，我就知道你的麻烦又来了。你以为我死都不说宝藏的下落是为了活下去？你看我这样子活着跟死了有区别么？告诉你，我就是要看你担惊受怕，就是要让你倍受折磨，那感觉真他妈叫人愉快！”

莫一群凝视着他，道：“只可惜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活着。”

万如龙道：“结束？你为何不再转头去看看？”

莫一群猛一转首，发现原本靠在墙上的公孙渪竟已直直站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更胜一筹

公孙渪持刀站立，盯着莫一群冷笑道：“你若点人的穴，也最好点得彻底些。”

原来他刚才拖那么长时间讲那么多话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运力将穴道冲开。

莫一群看了看公孙渪，向这里走了几步，淡淡道：“现在你的算盘都落空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会告诉你宝藏的下落，你又能如何呢？”

公孙渪还没回答，万如龙却突然道：“你如果杀了莫一群，我就把宝藏在哪里告诉你。”

他当然是对公孙渪说的，公孙渪浑身一震，眼里立刻露出丝兴奋，却又夹杂着狐疑，道：“真的？”

万如龙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看这个人死，这人死了你就算接下来把我杀了都没关系。”

公孙渪五指紧紧攥住刀柄，这突如其来的诱惑实在太大！

莫一群转头注视着万如龙，目中有种难以形容的神色，万如龙流着脓水的眼珠也在瞅着他，又道：“莫一群就站在你我中间，他要是出手杀了我，只怕你永远都没机会知道宝藏的下落了，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动手！”

他明明是对公孙渪讲的，两眼却还是死盯着莫一群，眼里满是复仇的快意。

公孙渪咬了咬牙，终于道：“莫一群，你如果敢向他那里踏一步，我的刀马上就会劈过来，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退缩！”

莫一群沉吟了片刻，忽然也冷冷笑了一下，一只脚已朝万如龙迈了过去。

然后他脑后风声骤起，公孙渪的刀已像道黑色闪电一样斫了过来！

莫一群身形蓦然倾斜，黑色闪电又瞬间化为一片乌云，已将莫一群整个人罩入其中。

万如龙靠在墙上望着这一幕，眼中原本的朦胧已渐渐为残酷和恶毒所代替。

他好像就在等着鲜血从那里溅出来。

会是谁的血？莫一群的，还是公孙渪的？

万如龙只知道无论是谁的，他都会很开心。

须臾，突然“嚓”的一声，黑云中飞出了什么东西，仔细看时，却不是血，仿佛是一只衣袖。

随后莫一群的人也跃了出来，远远落在屋子的另一端。

乌云马上又汇集成那把黑亮的刀，公孙渪站定身形，道：“为什么不还手？”

莫一群瞅了瞅自己的一条胳膊，下半段已经露了出来，大半条袖子已断开，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要杀我，而不是我要杀你。”

公孙渪“哼”了一声，道：“你完全不用顾虑那女人说的话，如果你的指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