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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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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静糊里糊涂地逼开对手,心中亦奇:“这一招如以正法拆解,实是百途难通。为何我胡乱出指,却将他迫退?”一念及此,脑海中忽有灵光闪现,待要抓住这缕思绪,那黄脸男子又向他抓来。

慧静见那黄脸男子抓来之时,大袖舒卷而起,好似波涛夜惊,卷荡孤舟,自家整个身躯几乎都被裹住,不禁暗笑:“这一式波澜开合,劲气回荡,神仙也未必应付得了。我适才侥幸躲过一招,便想要思谋出应对之法,那不是白日做梦么?”他捐生之念已固,这时又平添了几分气馁,明知死在目前,却微笑着拍出一掌,以全蝼蚁撼树之志。他苦撑多时,先后被十余人击中,全身掌印剑痕几达数十余处,体力已然不支。这一掌打了出去,初时尚有激昂迅烈之势,到了中途,真气再难接续,手掌轻飘飘晃动,自己也不知该落向何处。

那黄脸男子不知来掌有表无实,只觉这一掌遒转空妙,莫测高深。他本已疑心慧静别有深功,急忙跃开一步,收住拳势。

慧静又一次死中得活,脸上溢满自嘲的笑容。那黄脸男子见状,更加疑恼不定,随后几招攻来,招招务虚,不敢猝下杀手。慧静此时此刻,便如垂死之人一般,早将生死荣辱抛在脑后,既无求生之念,亦无伤敌之心,故此招招莫名其妙,不依常理。间或拍出一掌,竟将数处要害袒露出来,任那黄脸男子来击。

那黄脸男子不明他凄苦心境,只当他有意诱敌,愈发不肯贸然直击。如此斗了十余招,那黄脸男子虽大占上风,一时却奈何慧静不得。慧静笑容不敛,心中却想:“这位施主武功之高,也不知强我多少?我今日能跟他斗过十招,已是超乎所愿,即使下一招便赴黄泉,也该知足了。”有此一念,出手愈发从容,只想着对方这一招我接下固然可喜,万一拆解不得,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居然又接下那黄脸男子八记妙招,化解第六招时,竟偶得余暇,向对方攻了一掌。

那黄脸男子连攻数招,每一次都不明不白地半途而止,以他这等眼光,竟寻不出慧静手法的痕迹。他自艺成以来,从无人能在他手上走过五招,便是乃师叶继美,在临终前也吐露真言,许他为松溪派两代之魁。今日慧静与其单打独斗,竟撑在十余招上,实乃自张松溪与少林结怨以来,少林僧战绩之最佳者。

那黄脸男子久斗心焦,忽想起师叔独挑少林之事,面上顿现愧色,猛然清啸一声,变了拳势,双掌迭彩纷呈,向慧静击来。

慧静与他斗了多时,只见他出手抓、拿、点、拍,使些小巧省力的手段,这时见他忽施掌法,不由一呆:“天下竟有这等奇异绝伦的掌法,委实羞煞世人!我今日能死在此套掌法之下,也算不虚此生了。”他久撑不败,心愿已足,既知无法与抗,索性全不理会来掌,只想你既打来,我自要打去,又何必费心拆解这套掌法,把自己弄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下呼呼几拳,直击向前。

他体力已亏,这几拳力道本不甚强,那黄脸男子掌法使开,身周气流回旋,登时将来拳荡开。慧静拳上受阻,换式已晚,不得不以怪为法,寻径而入,姿态险绝诡异,大违厚道。

那黄脸男子见了这几下怪模怪样的拳法,忽露躁急之情,拨开来拳,跟着掌法幻变,又向慧静拍击不停。慧静拆解无方,只得故技重施,招招因感而生,不由自主,连他自己也暗暗吃惊,疑有鬼神相助。二人拳来掌去,斗了三十余招,慧静竟未落败,但那黄脸男子掌法愈衍愈奇,慧静已是险象环生。

那黄脸男子掌法使到妙处,当真来如惊雷,去若飘风。来则陡然而至,令人应接不暇;去则倏然而逝,使人余悸难消。其用掌之奇特瑰丽,实已到了迷心乱目、摧人神智的地步。周四等人见了,人人心驰魄动,亦惊亦恐。木、盖二人情不能禁,都盯住那黄脸男子,暗自在心中拆解他所发奇招。拆到第十七招时,盖天行面如死灰,垂下头去。二十招一过,木逢秋也长叹一声,一脸沮丧。二人相继心寒,各怀深忧,眼见慧静在场上左支右绌,怪状连连,都为他难过起来。

慧静并不知有人在为他难过,久斗之下,心中忽起了异样的感觉,竟忘了与他争斗之人是谁,不管那黄脸男子如何来攻,皆不假思索地出手化解,招术虽怪诞不经,内心却波平浪静,不以为奇。

那黄脸男子久战不胜,只觉慧静愈斗愈强,竟与适才判若两人,出手非但险诈无比,且偶一反攻,居然用上少林、点苍、崆峒等几派迥然不同的手法,似是而非,别有诡谲之意。他虽占尽主动,但对慧静稀奇古怪的招术一无所知,一时也心境大坏,难以猝胜。慧静神意专注,渐渐万虑皆消,与对方斗在六十招上,兀自不知。

二人用心争强,并不知其间几多凶险,众人局外旁观,却唬得眉歪目斜,不住声地惊叫。原来那黄脸男子每出一招,似乎都将慧静逼入了绝境,任谁看来,慧静均已回天乏术。但每每这时,慧静却从绝不可能的方位,使出绝无道理的招术,一击之下,立时起死回生,转危为安。

这般斗法,直是险恶万分。慧静每接一招,都如同在鬼门关绕了一回,次次赴死之状相同,得生之法有异。众人看得痴了,仿佛亲身与那黄脸男子相斗,怎不惊怪连声,遍体汗流?

木、盖二人初见慧静狼狈招架,都叹息摇头,心情沉重,及见他撑在六十招上,出手仍神出鬼没,求生有法,不觉猛醒过来:“我若与思南交手,也支撑不到此刻。这和尚竟然还未落败,难道他拳法在我之上?”看了一会儿,却又犯疑:“这和尚出手只图险怪,招招韵浅味淡,毫无义理可寻。如此拳法,直似门外汉一般,又哪能及我万一?”正这时,那黄脸男子又向慧静连攻七招,招招奇幻绝伦,人不能识。二人见了,相顾失色:“这几招如若向我攻来,我虽可勉强拆解,但要求得万全之法,周身不损分毫,那可有所不能。这和尚以邪侵正,只怕要败在这几招上。”

哪知慧静见那黄脸男子攻来,竟根本不去揣摩他招式中的精妙所在,起手便打出五拳,每一拳都似盲人摸象,不顾全局。五拳打罢,硬是将那黄脸男子逼开一步。二人看在眼中,同时皱起眉头,细品之下,忽觉得这五拳运劲之巧,落点之奇,实是妙到毫巅,大胆到了极点,若换做自家,便绝不敢如此行拳。二人又是惊服,又是喜慰,都忍不住望向教主,欲看他是何表情。

周四观斗多时,也自折服,以他这等眼光,竟也要愣上一愣,才能悟出慧静每一招中的匠心所在,有几招盘恒于心,居然久难释疑,不禁暗想:“此僧拳法离奇莫测,似已在我之上。为何适才一招便败,几乎丧命在那黄脸男子掌下?难道他生死关头,还敢故示以虚,耍戏对方?”他心中虽存了老大的疑问,但既看出慧静堪与那黄脸男子匹敌,斗志便又复苏,当下暗养精神,目中光芒俱隐。

实则慧静虽悟出了“天下无拳”的大义,但此义乃是与那头陀等人争斗时偶然悟得,那三人武功未臻极境,他初识大道,便难水涨船高,尽窥堂奥。周四疑他先时怀技不显,倒是高估了他。

须知神光所传之法,最讲究心平气和,视实如虚,只有到了无法无心,万物入眼皆幻的地步,临变时方能随生奇感,信手却敌。慧静初窥门径,若要对付那头陀等人,尚能做到平心静意,不慌不忙,但那黄脸男子是何等人物?休说慧静不能视之如同无物,便是当世最登峰造极之士,亦不能等闲视之,交手时毫不惊慌。慧静自知不敌,初始便气躁心浮,自然难入佳境,与之争衡。然则物极必反,福祸相伴,连那黄脸男子也不会想到,慧静危急时刻,竟会看透生死,心境大变。此后攻出几招,既无生机,亦无死气,每一招都无魂无魄,无体无心。那黄脸男子不知底细,便容他在手上走过了十招,这一来正使慧静度过了一道极险恶的难关。试想慧静有他这样的对手从旁激发,何止强过那头陀等人百倍千倍,加之他心境与神光所传之法暗合,久而久之,终于达到物我两忘,万象皆空的深境,一时福至心灵,竟悟出了武学中最大的关窍。无奈那黄脸男子武功委实太强,慧静虽获至法,仍难以正招与之争锋,于是不由自主地脱离常轨,以怪图存。但自来邪不压正,那黄脸男子掌法堂堂皇皇,气象渐渐庄严,终究胜过他所施诡异之术。松溪派技法之玄奇高渺,由此可见一斑,相较之下,少林武功毕竟逊色一筹。此刻众人有眼如盲,还道是二人旗鼓相当,输赢难定,二人却都知百余招上,胜负可判。

慧静奇感已通,自觉如有神助,却眼见撑不到百招,不禁暗想:“这位施主艺高如天,看来从无人能与他斗足百招。我今日纵有一死,也要拼过此数,如此则其人傲气必挫,我死之后,他也无颜再杀害众僧了。”此念一生,出手更加刁钻,先一拳虎头蛇尾,令人费解,后一拳忽又风骨峥嵘,气势豪健,招招完密飘忽,诡变之极。数招一过,通身邪气弥漫,仿佛有鬼神附体,暗中推波助澜。

那黄脸男子见他目中异光迸射,知他幻自心生,已然跌入魔境,出掌波澜横生、境象愈发壮美,大有涤瑕荡秽、震妖伏邪之势。慧静反其道而行,出拳颠三倒四,丑态毕现,其间连声尖叫,全然不由自主。众人见他一身戾气,满面狰狞,都疑他是鬼非人。天心等一班老僧,也不敢相信场上那人,便是一向忠厚朴实的慧静。

便在这时,忽听那头陀高声喝道:“兀那和尚!你既是少林弟子,为何却使出魔教的手段?你以为魔教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便能保你性命?呸!一会儿单老前辈发了神威,只一掌便将你拍成肉饼!”他高声喊喝,只为惊扰慧静,及见慧静毫无反应,又冲四外嚷道:“都说少林僧偷练魔功,这事可还有假么?大伙快看看场上那个和尚,他大好的少林弟子不做,却甘心去做魔教崽子。你们说他还是人不是?”众人魂魄都被场上二人勾去,听他吵嚷,谁也无心理睬。

那疤脸老者见同伙大呼小叫,也欲讨那黄脸男子欢心,接过话头道:“说到魔教武功,我倒想起一事。二位说魔教人物,自来以谁武功为最?”那头陀和书生知他话中有话,都乐呵呵地道:“当然是周应扬那个王八羔子。”

那疤脸老者点头道:“照说周应扬有些巧技,也确是他教中第一人。但他能在江湖上风光一时,号称天下第一,二位可知这其中的缘故?”那头陀和书生被他问住,都摇了摇头,猜不出他要说什么。那疤脸男子笑道:“其实周应扬所以能横行天下,猖獗一时,只因他出道之前,单老前辈便已归隐山林,不问江湖中事;加之这厮生性乖巧,每年都到单老前辈处叩头请安,说些软话。单老前辈念他这份孝心,也便许他在江湖上行走,不去理会虚名。实则他老人家才真是天下第一,亘古无双。休说魔教不在他老人家眼中,便是所有习武之人捆在一块,也赶不上他老人家一根小指头。今日那少林和尚竟使出魔教伎俩与他老人家相斗,真是无知到了极点。若让老一辈人知道此事,定要笑掉大牙,骂不绝声。”

那书生见他摇唇鼓舌,说出这番谄语,心道:“今日单先生久战不胜,必然心焦。他性格古怪,最易迁怒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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