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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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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婆婆虽然是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显然是有意让周遭所有人都听到她这番话,提醒大伙要警惕些,预先做些准备,万一碰上这等武技也不至于全然无措。
将彭婆婆之言听入耳中,玉灵姑留心细看,果然发觉那人剑式挥洒间确是草圣〈肚痛帖〉的狂草笔意,只是现下那汪洋恣肆倾泻的剑式已然完全脱离了那狂草法帖〈肚痛帖〉中三十个字的束缚,纯运笔意,可以说是完全面目全非的〈肚痛帖〉狂草,而且以剑式挥洒的〈肚痛帖〉又注入了浓烈的痛苦哀伤悲愁诸般情绪,更是令人难以联想到〈肚痛帖〉之上去,这等剑式则又非只草书法帖〈肚痛帖〉笔意那么简单,或者说草圣的〈肚痛帖〉笔意在这剑式中也不过是表象而已,真正乱人神智,伤人心神,威力莫测,最是难防的意境仍然是那人心中之‘意’,以这等狂野剑式直抒胸臆,非天纵之才,确实难以从心使欲,挥洒方遒。
泰州陆家?那不是与姑苏孙家有姻亲关系吗?这人难道是陆家的人?这一代的陆家和孙家可是姨表亲戚呢。
玉灵姑一边暗自忖思,一边观望着岸上激烈的搏斗,一方想突破阻拦,一方则全力阻截,双方只在这瞬息,已然有过多次激烈的交手,生死只在一发间。
面对着那狂野凶厉的剑式,夜合、香袅两人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一对一,两个人联手合击,力阻那人的狂野攻势,那来势汹汹之人虽然左冲右突也未能在片刻间有寸进之功。
然而合两人之力,才让这近乎疯狂的家伙止步不前,使众人心中对这人的估计更是一涨再涨——
夜合、香袅两人虽然不为人知,这一路上也未曾在人前出手,但一旁看热闹的高手强者没有哪一个是有眼无珠之辈,眼力阅历老辣无比,孙家小姐座船上这四个妇人武技水准大概到什么程度,还是约莫可以估计,估准到七八分,甚至八九不离十的地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夜合、香袅联手也仅得如此,他们自忖自己上去,一对一肯定是顶不住那么疯狂的攻势,总须退却卸力才能转圜,因之对那人的估计便只有往高里估计的份。
石榴裙、翡翠裙在凛冽的江风中翩跹飞舞,罗衣从风,长袖交横,粉白颀长的颈项间,鬓发青丝被风吹散,缕缕飘摇,虽然是生死搏斗,夜合、香袅却是纡长袖而屡舞,翩仙仙而泄泄,起舞闲静艳逸,非人间之所有,没有一点迫在眉睫的凶险紧张意味。
对于旁观“看热闹”的人们,这似乎更象是一场预料之外不期而遇的空灵之舞,令人叹为观止。
柔柔软软的裙角袖袂之间,不时有一道道华丽的剑影,一点点璀璨的寒芒,一闪掠过,冉冉消散。
在剑气寒芒消散的刹那,可以看见两个妇人的如花娇靥,肌骨莹润,白滑娇嫩的妩媚容颜带着江南女子纤柔如水的清,柔润如绸的媚,如丝绣般的娇丽,如锦缎般的明艳,媚梢眼角藏着的却是收敛的锋芒。
广袖带芳尘,裙袂若飞扬,柔软而轻盈,灵气在一举手一投足间漫溢,体若游龙转,袖如云霓变,似鸾飞于天汉,似惊鸿之欲翔,竟是以柔克刚,上善若水之法,其实此时情势间不容发,各种可怕的气机充斥三人周遭,只要稍稍有所偏差,两位舞袖对敌的如花美妇人便可能是身首异处血溅当场的结局。
有道是骤雨不终朝,迅雷不终日,刚暴不能持久,但那矢志闯关之人偏偏好似已然打破了这个常规,狂野的剑势这时越发急骤,毫无再三而竭的迹象,剑势随手千万变,犹如旋风骤雨!
在玉灵姑的眼中,那纵横来去的剑影寒芒,率意颠逸,千变万化,剑意已然自然过渡,倏然已转成了怀素狂草,怀素千字文、清净经、圣母帖、藏真帖、律公帖、脚气帖、自叙帖、苦笋帖、食鱼帖、四十二章经,激昂慷慨恣肆挥洒的各种狂草笔意忽忽不分彼此,统统化入那狂野剑势中,剑愈狂,战愈酣,至此却不过是白驹过隙,短短顷刻而已!
剑势再变,疾若风雨,那人一边运剑如风,倏忽来去,一边引吭而哀歌——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
“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阪长,侧身西望涕沾裳……”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注一)
一唱而三叹,慷慨有余哀,纷错缠mian跌宕起伏,声闻遐迩,却是令旁观之人每有浓愁入髓,哀伤入骨之感,旁观犹是如此,当者感受定是十倍百倍于此也,若非心志坚凝如磐石之人,面对这种从身心两途双管齐下无所不至的狂野攻势,还有信心岿然不动的绝不会多,事实上旁观‘看热闹’的人们中,不少人已然潸然泪下,寄予无限同情,完全被‘感动’了。
然而夜合、香袅却是这不多的人中,其中的两位,眼下是裙似飞燕,袖如回雪,轻裾鸾飞,漂微逾曳,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奋长袖以飙回兮,缥缈宛若水云间,似水似云,是水是云,非水非云,亦水亦云,无论剑势如何狂猛凶厉,无论剑芒如何锋锐无匹,却难以对柔软纤弱的罗衣轻袖造成实际的伤害,因之剑势虽狂,仍寸步难进。
翡翠绿,石榴红,飘然旋转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拽裙时云欲生。烟蛾略敛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大垂手,小垂手,或像惊鸿闪,或如飞燕斜……
似乎这不是在生死决战,而是在纵情酣舞,剑势愈狂野,罗袖愈轻柔,两下里竟然是僵持不下。
“天!这是‘绿袖一袭水云间’!姑苏孙氏‘天碧罗衣’心法中没落了三百年的奇艺绝学,行将再放光华矣!”
彭婆婆恍然低叹,“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孙氏‘天碧罗衣’初承抱朴子葛仙之玄学,只能养生护身而已,直到孙氏后人手创‘绿袖一袭水云间’才登武技之堂,再衍变至‘暗香盈袖’攻守兼备,方臻大成,虽名之为二,二者实为一体两面也。可惜孙氏一族另有‘天孙织锦’、‘春江花月夜’心法,更容易得大成就,‘绿袖一袭水云间’久已乏人问津,没落不知多少年,想不到今夜不但泰州陆氏‘意境心鉴’再现,还见到了姑苏孙氏没落已久的‘绿袖一袭水云间’,老身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水云本无心,何处惹尘埃?绿袖一袭水云间,难怪陆氏的‘意境心鉴’也难一举克之了!
你们闻闻,是不是闻到有股子淡淡的香味?这是‘莫道不消魂’的杀人香啊。
可怪也,她们竟然没有痛下煞手。”
这彭婆婆平日沉默寡言,这时大约是见到了传说中难得一见的武技秘学,兴奋之下,也不禁滔滔不绝了,“哎呀,老糊涂了,泰州陆氏和姑苏孙氏现在怎么说也是互有姻亲的两家,这可是不好痛下煞手也!”
悲啸忽起,剑芒骤敛,那人已如鬼魅一般急速后退,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事不可为,退一步再谋卷土重来之计。
江风忽急,随风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
“我还会再来的!我一定会来的!”
“陆贽,你死心吧,小姐今生都不可能与你见面的。”夜合冷冷的声音亦在风中传出老远,“再不知进退,我们就是想手下留情也是不可能了!”
“手下留情?哈哈哈哈——”夜风中陆贽狂笑,“陆某反出家族,七战击垮泰州陆氏‘心剑七雄’、‘意拳八子’,谁人又曾对陆某手下留情过?”
狂笑声冉冉消散,笑渐不闻声渐消,众多‘看热闹’的高手强者都有点郁闷,这场‘热闹’来得太快,收得太快,让百无聊赖的人们感觉根本不过瘾,郁闷的想着:就这么了结了?
不过想想那陆贽临走撂下这样子的狠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看来好戏还在后头,他们应该担心的是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赶得上‘连台好戏’。
这厮敢单人独剑半道抢亲,而且听那意思还不是第一次与孙家的扈从冲突了,若是反出陆家也是因了与孙氏五小姐的情爱纠葛,确也算是难得情痴了,恐怕其中的故事很是曲折呢,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想,只是再没有人敢深入去打听其中到底有甚曲折就是了。
别的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怎么打听都没事,但是这牵涉到雷、孙、陆三家的纠葛,给个天胆他们也不敢轻易涉入其间,有道是君王一怒,血流成河,惹恼了心狠手辣的西北土皇帝雷瑾,那可不是好玩的,何况雷门世家、孙氏家族的脸面也是龙之逆鳞,触之必怒,任何人都要想清楚若是同时被这几大家族视为麻烦,那将是什么样的可怕后果,想明哲保身的话,最好还是缄口不言以策安全为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痴情若此?每个人都心情复杂,百味杂陈,闭口不言,各回船舱不提。
灯火次第熄灭,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有大江奔流,不舍昼夜。
就在孙氏送亲船队停泊于夷陵州之时,在数千里之外的云南布政司广西府,‘暂设汉中军政官署’‘特命都统制’蓝廷瑞正在临时衙署中暴跳如雷,大发脾气,三位亲信的军团节度以及一干军吏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也难怪蓝廷瑞发火,汉中军政官署下辖的三个步骑军团,此次进攻云南之役几乎就没有在战斗中减员,比起东路军恶战曲靖,西路军穿越凉山夷区不知道要好多少。没有想到在这穷山恶水的广西府、广南府,短短时间内却陆陆续续折损了不下两千精锐士兵,全是在与蛮夷部族的各种小冲突中丧生,虽然每次冲突最多不过损失三五人,但是积少成多,这数目却颇有些触目惊心了,这是蓝廷瑞难以容忍的。
汉中四面多山,蓝廷瑞手下这些将士也是比较擅长在山岭深谷密林从莽中作战的,但是仍然很不适应云南这种地形崎岖复杂,又处于各蛮夷部族重重包围之中的情势下作战。
蓝廷瑞咬着牙下命令,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蕴藏着丝丝强忍的血腥杀气:“给我听清楚,立即将广西府、广南府内所有兵员集结完毕,府库粮货能带走的带走,能掩藏的掩藏,走前才通知本地的土官暂时署理府务。”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都督大人授予了本帅临机决断之权,现在就是决断之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集结后立即向云南府开进靠拢,就算东川行营有所误会也在所不惜。”蓝廷瑞冷冷道,“各部队集结要尽量秘密,不要过于引起那些土官的注意,本帅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大人,这云南山高路远,而且部队全部都下到县了,再集结上来,可远远比不上平日快啊。”
“能集结多少就是多少吧,俺们不能处处分兵,再说俺们就手头上这么多兵,好钢总得用在刀刃上,不能这么着被人东一点西一点的磨没了,俺们可再没有多少个‘两千’陪着那些蛮族拼消耗了。都督大人拼得起,那些拿命不当命的蛮夷们耗得起,俺们可是万万陪不起。俺们手里如果没有这三万士兵,在都督大人那里就没有一点份量,说话就不响,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就算是战死牺牲也得死在轰轰烈烈的战场上,与那些蛮夷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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