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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5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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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干草就是这不起眼也不相干地事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这只是一次没有特定目的,且只有心腹幕僚参与的茶会闲谈,虽然并无一定之规,然而在这种茶会上却经常催生出一些重要的施政举措或者一些奇思妙想。
“几十年来,天时不正,妖祟并行,阴冷、干旱,接踵而至,谷米歉收,几成常事,绝收也不稀罕。 往前推四十年,至少发生两次‘八年大旱’,每一次连续八年的干旱。 都引发动乱,上一次是顺天王。 河南布政司在整整三年里未下过一滴雨,官府催科过苛,以致顺天王乘势而起,从者云聚,肆虐数省。 ”
堪舆署提领大使司马翰唏嘘不已:“千年以来,中土未有之变局。 从北到南。 连素称鱼米之乡地江南,好几次出现千里赤野的情形。 与此同时。 大江南北,蝗灾肆虐,寸草不存。 帝国北方,许多地方旱灾、蝗灾、瘟疫,轮番肆虐,惨不忍言啊。 ”
雷瑾点点头,“吾生也晚。 不曾亲眼目睹这些情形。 不过,在京师曾私下翻看过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奏章,‘春夏旱,赤地千里,人食草根树皮’、‘夏秋旱,禾尽槁’、‘夏亢旱,饥’、‘四至八月不雨,百谷不登’、‘河涸’、‘塘干’、‘井泉竭’等字眼。 倒是屡见不鲜。 蒙先生就是那年山东旱灾,加上蝗虫肆虐才逃荒到河西的吧?”
瞥了长史蒙逊一眼,雷瑾顺口问道。
蒙逊黯然神伤,“正是。 这个贼老天,硬是不想让人活了。 ”
在书房中的几个人,一时都无话可说。 默然思忖。
这是一个阴郁而沉重的话题,凄凉惨痛之处甚至让人不堪回首。
帝国近几十年,每隔三五年,必有百年不遇的大旱,偶雨水较多之年,却成大涝,灾异邪祟,实千古所未见。
神宗之时,河西地方数府大旱,百年不遇。 七年之前。 陕西半数以上府县大旱。 数百年不遇。 新皇登基以来,旱情连绵不断。 西安、延安、榆林、临洮四府大旱。 后又波及平凉、巩昌二府。 每年总有半数府县大旱,旱情连绵两年三年地府县,根本不足为奇。
而在陕西以外,整个帝国北方,除了辽东大地未见大旱大涝,其他各地均是连绵大旱,若非尚有南方米粟弥补、支撑,帝国也许早已经崩溃。 譬如山西,自神宗皇帝以来,各府的旱灾灾情不断,省会太原府年年大旱,一斗粗栗也值钱二百三十有奇,惶论其他米、面。
久旱之下,必有蝗灾,关中、河南、山东、北直隶、南直隶、西江、两浙,到处都有蝗虫肆虐。
旱、蝗之外,又有大疫盛行,譬如山西瘟疫,朝发夕死。 一夜之间,阖门尽死,不留孑遗,甚至于无人收葬。 北直隶真定、保定、顺天乃至京师,比屋传染,以至屡有阖家丧亡、无人收敛地情形,人人惊畏,四处逃散,千百城池,为之一空。 京师近五十年,已是数次大疫,暴骸无数,绝门断户者千数家。 而河南、陕西亦是年年有大疫。
若非西北、西南许多河渠水利这两年陆续开工,已经渐次修缮竣工,米粟虽然也有歉收的情形,但不致绝收,荒政亦勉可维持,又有蕃薯、苞谷、土豆、花生广植收获,兼有畜牧肉食可用,比之他处,已经好得太多。
否则,雷瑾的西北幕府能否霸据西北、西南,支撑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这样恶劣艰难的情势之下,仍然有不少的人顽强的生存下来,虽然有很多男女老幼死在天灾人祸当中……
“哎,南方现在也是水旱连绵。 不是大旱,就是大涝,这饥荒再闹下去,总有一天,人会吃人。 哎——”
司马翰叹息一声,又道:“西北关中,迭经战乱,水利失修,土地荒芜,没有十年八年,难复元气。 长期地干旱、蝗灾、时疫,还有大地震,八百里秦川富庶不再,贫瘠荒凉,哪里还有天府的气概?”
雷瑾摇摇头,正容说道:“如今与阿罗斯使节的谈判已近尾声,你们知道,本侯最担心什么吗?”
蒙险、司马翰作为心腹幕僚,自然知道,为了延缓海天盟对麻尼剌的进攻,雷瑾有可能离开西北,远赴江南游说相关人等。
离开自己的根基重地,雷瑾最担心什么?
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蒙逊的答案,直截了当:“——叛乱!”
雷瑾没有牵挂地离开西北根基,需要一个必要的前提——后方腹地地安定。
在西北,在西南,地方士绅和秘密会社始终是西北幕府的心腹之患,虽然雷瑾借助于一次动乱和一次刺杀,对西北和西南那些表面上顺服,背地里两面三刀的地方士绅、秘密会社作了严厉无情的打击和清洗,但是他不可能让西北落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因此这些打击都是有节制和相当克制的。
地方士绅甚至秘密会社又是西北幕府控制地方必须拉拢地势力,虽然这种势力已经被雷瑾削弱、架空、替代了许多。
蒙逊流落西北多年,岂有不知?
雷瑾、司马翰很了然蒙逊的判断出自什么依据,毕竟内务安全署名义上都归他管。
偏远贫瘠,不被重视的地区,破产流民、秘密会社、邪教,都是叛乱的毒瘤和源泉。 地方士绅、秘密会社见识狭隘、保守迟钝,宗族村社既是镇压叛乱的力量,也可能是叛乱的来源。
司马翰缓缓说道:“侯爷如果逼不得已,必须要往江南一行,那么为了防止叛乱的可能萌生,必得现在着手部署才行!”
眼中阴冷的杀气凝聚,蒙逊流露出一缕嗜血的狰狞神情——当年从阎王的指缝里漏网而出,他已经不惮于杀人。
第三章 晴时买伞 旱时作舟
香味扑鼻。
一般来说,茶会闲谈的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暂,所以间中都会安排一些简单而精致的吃食,这不算正餐,但比起那些搭配茶水的甜食点心来说,又相对的要适口充肠,尤其是对食量比较大的男人们来说,那些甜食点心太过精致和量少,一碟子点心多也不超过四块,少则只有两块,只够男人们塞牙缝而已。
吃食由婢女端了上来,只有兔肉夹小锅魁、软炸斑指两样盛放在食盒里,最合几个男人的胃口。
兔肉是手撕成的丝子,外切葱丝,调和豆豉,与熟油辣子、花椒、香油、辣子酱膏凉拌。 兔肉肉香扑鼻,再这般的均匀调和,已是美味可口;白面打制的小酥锅魁,则烤得外黄内酥,既香且脆,进口化渣,再夹入一点点美味的凉拌兔肉丝,更是满口入味,口感地道。
而软炸斑指,亦是罕见的美食,色呈金黄,既酥且脆,色、香、味、形,四美俱全,既可配上稀卤、姜汁、葱酱、椒盐等各种调料上席桌作为大菜之一,但即使只当作茶水点心的一种,其实也无不可。 在大快朵颐之际,人们几乎不会记得这是以猪大肠为食材的菜式点心。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能够在平虏侯府家厨的手里上得席桌、出得厅堂的美食,可见厨师们的巧思和手艺,绝对不同凡响。
这两样本是乡野平民果腹和打牙祭的普通食物,上不得大雅之堂。 如今却是标新立异以出之,作为当饭垫肚地零食,也还不坏,兼且在雷瑾的首肯和家厨们的锐意创新下,登上了西北最耀眼风光的美食舞台,身价何止陡增百倍?
婢女们又将原来的茶具撤下,换上新酿的马奶酒和加糖的红茶。 都用大肚细颈纯银水壶盛着,瓶形极具亚剌伯风格。 壶表面却是镌刻着狰狞而神秘地云雷饕餮纹饰,这是中土上古的古老纹饰,有着奇异地美感。
盛放吃食的杯、碟、碗、盏都是华贵的斗彩瓷器,与冷滟的银壶彼此衬托,相得益彰。
书房中闲谈的三个男人暂停了他们之间的阴郁话题,喝着红茶、马奶酒,享用着简单而精致的美食。
事实上。 侯府出品地美食,绝对不是一般人依靠财势或者权势就可以吃到的。
物以稀为贵,平虏侯府的美食,外人要想一尝滋味,除了机缘遇合之外,那还完全看平虏侯当时的心情。 现在有了机会,蒙逊、司马翰又怎肯敷衍亏待自己的胃袋?虽然他二位府上的家厨,手艺也相当不错。 却也不能与侯府媲美。
在美食这一节上,这才叫身价,这才叫摆谱,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不管你有多尊贵的地位,也不管你有多少金山银山。 府上没手艺高明地家厨,绝对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宴会、酒会、茶会都会黯然失色,至少在现今的西北是如此!
辣子(食茱萸)煎熬而成的酱膏,相当辛辣,即使单独配着白面打制的小酥锅魁一起吃,也别具风味,甚至不用夹着兔肉丝一起吃,已经很美味。
蒙逊就没有夹上兔肉丝,而是纯用小锅魁。 涂上辣子酱。 一口一口吃着,品味着辣子与白面锅魁之间不得不说的纠缠故事。 很享受那种单纯地面香和辛辣,佐以塞外鞑靼人喜欢喝的马奶酒,也是一种怪异的吃法,没有个强大的胃囊,恐怕消化起来要受点罪吧?但谁知道呢?至少蒙逊看起来很享受这种味道。
西北幕府治下,诸族杂居,各种饮食,层出不穷,中土域外,百样纷陈,也许首先同化融合于一体的就是这惯常食用的入嘴食物。 各色差异极大的食物,怎么搭配起来吃才好,即便是在官僚士绅的圈子里面,也尚无一定之规,吃什么还是随人所好,搭配也就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了。
在肚皮之下,胃袋之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可能,有时候美食美味比开疆拓土的百万大军还厉害,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将敌人‘俘虏’,‘征服’,或者被敌人‘征服’和‘俘虏’。
不管怎么样,美食能消除敌意,拉近人们彼此的距离是无疑地。
司马翰几乎在将自己地舌头与一箸‘软炸斑指’一起吞落下肚去的时候,喉底发出一声微不可问地叹息。
他在感叹着软炸斑指的酥脆可口,也是在感叹着政治的无情。
软炸斑指!
这美味可口的滋味,是需要多少人才能清洗、打整得干干净净?是需要多少人裹衣子、油烹火炸才能恰到火候?
叛乱!
这个词的背后将有多少人头滚落?将有多少家族血光照耀,分崩离析?
连续多年的战争,雷瑾有很多机会清洗异己,他每每利用战前筹备的机会整饬内部、肃清异己,司马翰这双经历过几十年多变世事炎凉世态的沧桑老眼,自然看得明其中关窍。
而今西北暂无外患,内忧又起,西北四境仅仅获得暂时的稳定,内部斗争的势头又有逐渐抬头的趋势,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眼见又是一番如火如荼,血耀大地啊!
雷瑾的敌人并不缺少,内外皆有,甚至有可能就是现在与他同盟之人,总揽全局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提起平虏侯,至少在西北某些利益受损的人看来,几乎已是残酷、血腥、荒阴无度、令人恐惧以至不寒而栗的代名词了。
有太多的人难以容忍雷瑾移风易俗地“胡服、胡食、胡姬、胡马”,更鄙视其“丑行”。 一个尊贵的侯爵怎能不顾尊严体面,设赌包娼,汲汲于逐利呢?怎么可以开当铺钱庄呢?怎么可以大造玩偶,玩物丧志呢?怎么可以以强凌弱,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怎么可以全民皆兵,寓兵于民?怎么可以马上治天下?怎么可以严刑峻法。 笃行法家?话说那个,民不便啊。 大不便!
‘武皇开边意未已,边庭流血成海水’,对平虏侯有不满者,何其多也?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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