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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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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内诸州不是路,俺们这么多人,云内诸州贫瘠,俺们去后,吃什么喝什么?燕地虽然残破,好歹还有地方打粮就食,去云内诸州,只怕走一路饿死一路!”
“萧言能看着俺们北上?他退去的方向就在西北面,俺们一旦调头,他的人马就掩杀上来了,云内诸州,想也不要想!”
“俺们这些人马,靠着南下声势才聚集起来,一旦调头,马上就垮。乱起来,俺们能拉多少人马在手?只能继续南下,死中求活”
“南下,继续为萧言这厮当马前卒?日鬼弄棒槌,俺却不去!”
“北上却就是死路!”
大家争论良久,大帐当中乱哄哄的,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董大郎早就裹好了伤,他是自幼披发为将,久经军阵,这一年又是屡屡出生入死,这点伤势根本没放在眼里。这个时候只是抱臂在帐中一角,冷颜旁观着大家议论。他虽然救出耶律大石,但是自家实力赔得精光,董大郎聪明人,知道在这帐中,没有兵将就没有半点威权,所以到现在为止,一直沉默不语。
甄六臣就在他下首,同样也裹创完毕,董大郎看着各位渠帅,他只冷眼看着董大郎,半晌之后,才冷笑一声:“大郎,你费尽心思,结果还是这般局面,萧宣赞还死死地压在你头上!现在又将如何?俺却不奉陪了,稍停一下,就要去救大小姐去,俺知道你在哪里,只要这条命挣扎得出来,到时候再来和你分一个生死!”
董大郎回头冷冷地看着他:“等大石林牙出来商议再走不迟,某家头颅,惦记的人多了,也不差你甄元帅一个。”
甄六臣又冷笑一声:“哪怕如大石林牙,又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大石林牙也不是铁打的,这般沉重的伤势,哪里就能轻易挣扎出来视事?你却莫要拦着俺去救大小姐!”
董大郎似笑非笑地看着甄六臣,淡淡道:“甄元帅,有你去救大小姐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名渠帅大步走入帐中,扫视诸人一眼,大声道:“林牙升帐视事,各自闭紧了鸟嘴!何去何从,但听林牙吩咐!”
不得不说耶律大石的威望在以辽东难民屯军为主形成的复辽军中军当中是足够大的,帐中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各方渠帅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起身躬身行礼,静候耶律大石升帐议事。
也许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样的局面下,各方渠帅一个个都没了区处,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行事,现在威名素著的大石林牙,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董大郎和甄六臣也都起身,看着大帐入口。就听见脚步声囊囊,四条大汉抬着一张步榻就进来了。说是步榻,其实也简陋得很,就是两根木棍上面铺了块板,胡乱钉了两个扶手,一个靠背,在木板上面又铺了几层脏兮兮的衣被。就算这样,在复辽军中军这支难民成军的队伍里头,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
耶律大石就半坐半卧在这步榻之上,一身粗布长袍,长袍底下鼓鼓囊囊的,都是包扎伤口的布条。他失血实在太多,这个时候脸色依旧苍白已极。满帐诸方渠帅,不管从哪里拼凑出来的,都是一身衣甲俨然。耶律大石这一身伤后萧然的打扮,不起眼之极,偏偏他目光扫过,和人接触,都有若实质。此刻不管诸方渠帅心里头有多少不同的心思,在他目光下,这些心思都给压了下去,大家都只是恭谨的在等候耶律大石下令行事!
耶律大石的目光和董大郎一触,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接着四名大汉就已经将他抬到帐中上首放下来。耶律大石坐在那里,轻轻拍拍扶手,语调不高地开口笑道:“这个时候还闹什么虚文,大家坐下罢,还得多谢诸位,将俺救出生天…………”
诸方渠帅都抬头笑,乱纷纷地入座。北地风俗,少有跪坐规矩,大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少人坐在那里,两条腿就大剌剌地张着。
耶律大石扫视诸方渠帅一眼,皱眉道:“俺是救出来了,大宋萧宣赞是暂时退走了。可是大家心里面都是有数,局势之危,仍有若累卵!左军右军两处,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么?”
一个渠帅起来行礼回话:“这个俺们未曾耽搁,都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俺们估摸着左军不用说,只要知道大石林牙已经脱困亲身坐镇,自然会收拾人马来和林牙汇合。右军那里就不好说了,萧言那厮手下大将余江还坐镇在那里,少不得还得打一场再说话…………”
耶律大石皱眉想想,又摇摇头:“萧言这厮果决,既然已经无望掌握复辽军,还把着右军做什么?他还指望俺们南下围困燕京,不会在这个时候削弱俺们实力。”
底下人都不说话,相熟的互相望望,大石林牙话里意思,难道真的还要继续南下围困燕京?到时候顿兵坚城之下,内有西军,外有萧言,还怕大家死得不够惨怎么?不过耶律大石实在威名太盛,对他们恩德肃深,一时间无人出头问话。
耶律大石看着他们举动,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笑笑低声开口:“各位也在军帐里齐集盘桓了一阵了,各家能战之士到底有多少,披甲有多少,军中粮食有多少,凑起来的数字,大家也该多少有一个数。某倒想问问,复辽军中军号称十余万,家底到底怎样?诸位,这个时候可吃不得空饷,一则某手里也没有饷给大家,二则生死存亡之际,可来不得半点虚假!”
大家对望一阵,目光交流之下,一个实力算是最雄厚的渠帅起身慨然开口:“林牙,这个时候俺们怎么会互相隐瞒?大家都是同船而渡,船翻了,淹死的可都是大家!俺们也互相知照了,算到多准,那是未必,大概也差不多就是…………俺们四十一处大小渠帅,老弱病残不算,能拉上阵充数的,步军差不多有六千,有马的超不过七百,其间能披上甲的最多一半。至于粮草,更不必提,俺们哪处不是半饥半饱的过了好些日子了?中军给萧言那厮按着,不能随意打粮,统计全军粮草,精壮能战勉强吃饱,老弱病残不至于饿死就成,也绝超不过五天去!”
耶律大石点点头,他是统军日久的人了,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渠帅们报的能战之士和兵甲之数,差不多就是准确的,至于粮草,最少隐瞒一半。这等乱世,汇聚青壮容易,粮食可是养命之源!不过他也不想揭穿,掌握这个数字,也不过是为自己决断做准备罢了。知己知彼,才好筹划今后行事。
他摇摇头笑道:“步骑就算是七千罢,加上左军右军,也就是一万出头。披甲不到一半…………诸位,在萧言五千精骑齐集之后,俺们要是北走,萧言挥军掩击,俺们能支撑多久?能和他一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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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一片默然,萧言那些精骑的威风杀气,大家都看在眼里。比起大家视若天神的女真精骑也不差似哪里,当年大辽几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马都在女真精骑面前土崩瓦解,大家现在这号称一万多的能战之士,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和萧言没有对撼的实力。到时候拖家带口的,只怕一击就溃,大乱之下,自己苦心集聚的这点力量丧失大半,最后结果,只怕也就是在这个乱世里面连浪花都翻不出一点的没顶!
耶律大石犹自不肯罢休,继续打击着他们的信心:“…………更不用还有粮草问题,俺们一路向南,这里毕竟人烟辐辏,堡砦众多,总有打粮的地方。一旦北走,越走越是荒凉,到时候粮草接济不上,又有萧言掩杀之忧,那时又将是怎么一番景象?”
耶律大石一番话语,让帐中人各自都翻着眼睛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有人讷讷道:“那俺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南下的话,除了萧言之外,还有几万宋人西军燕京城,俺们就是用牙齿啃,也是啃不下来的呀…………”
耶律大石一笑,说了这么多,他伤后之躯,早就觉得气虚神倦,可是还得强打精神。被萧言困在手中,那是什么都不必说。既然逃出,虽然局势之劣,仍然凶险到了万分,可是他也终于有了一线机会在手!无论如何,也要在这纷乱当中找出一条生路,为将来大辽复国,保存一点实力在手!
他腰背笔直地坐在那里,仍然语声朗朗,还常常笑上两声,仍然一副盘算若定,没有半点沮丧的模样。
“…………谁说就在这里等死了?困守此处,不要说打了,饿也饿垮了俺们。现下只有向南!去围燕京!只有南下,才能争取时间,壮大俺们自己力量,积蓄一点粮草,整练出一支真正能战的兵马出来!”
耶律大石这几句话说出来,底下顿时就有些纷乱,一些反对南下各方渠帅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发话。
“林牙,萧言这厮就是强俺们南下。当初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还朝南走,这是萧言为俺们安排的死路!”
“回头走碰到的无非就是萧言一军,南下可是面对燕京城内的西军和背后萧言两支军马!”
几个渠帅喊的都是大声,就算刚才议论中主张硬着头皮南下的渠帅这个时候也只能默不作声。他们支持南下,实在是给萧言兵威吓得够呛,回头去和萧言硬碰,说什么也是不敢的了。南下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一阵,而且南路虽然遭遇兵劫,却还是比北路富裕,南下就意味着更多掳掠机会。如此乱世,享受一天算是一天,真到兵败生死那一天,眼睛一闭就是。
他们支持南下的理由不外如是,却不是以为南下当真就有活路。这个时候听见别人反对,也不开口,一个个都看着耶律大石,心中却有点期盼。大石林牙既然支持南下,那么说不定当真在万死当中,还有渺茫的希望!
耶律大石微笑着看着底下扰攘,面上一副平淡模样,其实他自家有数,刚才说那么久,实在有些虚弱了,现在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软下腰背靠在坐榻上,用尽全部意志力在哪里积攒精力,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散乱渠帅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帐中议论,渐渐平息下去,不管支持北上还是南下,所有渠帅目光都看向了耶律大石。这个时候耶律大石才微笑开口,面上虽然带笑,语意却是森然。
“南下萧言必不击我,燕京西军,也必不击我!直到南朝汴梁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才会出兵击我!这其间,多则一月两月,少则也有二十天。有这么些时间,南路富庶,俺们又能集聚多少粮草青壮兵甲,又能整练出多少心腹精锐?说句丧气的话,多了这么些实力在手,到时候就是兵败,这些集聚出来的实力,也能卫护俺们逃脱!有几千真正心腹精锐在手,不管去哪里,都有诸位一份地位权势在!可是现在俺们一旦北上逃离燕京,则萧言必然集结全军击我!以此时实力,必然大溃!老弱混杂,自相践踏,不知道还有几位能逃离萧言铁骑的追袭?”
帐中无声,都在听着耶律大石虽然语声不高,但是语意斩钉截铁地说下去:“…………萧言底定燕京,为何还要裹挟俺们行此险事?无非南朝朝廷自相倾轧。南人以文制武已是祖制,萧言和西军上下自危,才养寇自重罢了!他们必须要让燕京被围,这才能让汴梁震动。不等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自会放纵俺们行事。直到所愿得偿,才会出动兵马,将俺们扫平!”
此时此刻,耶律大石目光炯炯,顾盼生威,哪里还像一个重伤之后的人?
“…………也不瞒诸位,哪怕有这一月左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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