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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6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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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吴敏和耿南仲谈得相得。宇文虚中却一直在皱眉想着什么,半天都未曾吭声。耿南仲想更劝一杯于吴敏,举杯在手却看宇文虚中在那里定定的不动。开口招呼:“叔通兄,且进一杯与讷言兄寿!”
宇文虚中一下从沉思中惊醒,却不举杯,对着吴敏和耿南仲轻轻摇头:“适才讷言兄与道希兄所言,自然是正理,学生却想着萧显谟一向为人行事,忍不住有些出神了…………”
耿南仲皱眉道:“此刻为讷言兄送别,多想那厌物作甚?讷言兄一去千里,当多劝几杯。汴梁佳酿,再欲与讷言兄共饮,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吴敏却停杯不饮,笑问宇文虚中:“叔通兄,又想到什么了?”
宇文虚中神色凝重,语调轻轻的,仿佛怕被三人之外其他人听见也似:“…………这萧显谟一路行来,都是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他如此精明强干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就算现今他小有局面了,将来按照寻常道路慢慢向上挣扎,依然是机会渺茫?此人行事,惯于破釜沉舟,一向能泼出胆子。此次坐粜事,要是就止于此,实在太不象他惯常作为了…………学生总觉得,他还会继续向禁军事下手,最后生出绝大变数,然后他才能获得更大利益,以我辈想不到的手段,再向上更进一步!
…………一场平燕战事,萧显谟顿时就告显贵。回汴梁以来,更不惜和如日中天的隐相对上。什么事情,在他手中都要得到对他自家最大益处才肯罢休。此次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如此重大名义,萧显谟又岂能只因查坐粜事而告满足?在学生想来,他必然要伸手入都门禁军当中,彻底搅动一切,直到能掌握住都门禁军一部分实力才告罢休!”
宇文虚中语声幽幽,顺着自己思路说下去。一时说得顺了,最后几句话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个不过单纯是他的感觉罢了,刚才一时忘形,居然全说出来了。在座两人都是脸色铁青,一则是不敢置信。萧言对着禁军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能在坐粜事上胜了一局,已经是足够让人惊叹不置的事情,让人不能不说萧言向来命硬。要说他还想继续对禁军财计事动手,生出更多事情来,简直就是萧言自己想寻死路。禁军这个利益团体被逼急了,有太多方法可以对付萧言了。以萧言精明,怎么会愚蠢到这等地步?
二则就是宇文虚中说得太过骇然听闻,要是萧言真如他所料。那就不是单单一个幸进之臣了,简直就是操莽之辈!大宋立国百余年,还未曾出过这等人物。要是萧言真的有这个打算,简直就是想成为全天下的公敌!
半晌之后,吴敏才讷讷的道:“叔通叔通,不至于此罢?”
宇文虚中说完,也觉得后悔。自己不过是隐隐有些感觉,今日又突然想得太深了一些,完全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推测,怎么就口无遮拦,全都说出来了?当下就想设词掩饰。此刻耿南仲却在旁边突然开口,语气狠硬:“若真如叔通所料,那是再好不过!他要再对禁军财计事下手,就让都门禁军生出事来!就算官家,也不能再为几百万贯阿堵物保住这居心叵测之辈了,嘉王与此等不臣之辈亲善,也只有闭门读书!此刻而论,学生倒是盼着这南来子,真的这么不知进退!”
耿南仲说得刻毒,宇文虚中也不好反驳什么。这话头毕竟是挑起来的。而且萧言真的还继续对禁军下手,的确是他们这一党最好的机会,必然会在其中生出事来。就是宇文虚中,也定然也在其间奔走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他总是隐隐有点心虚。他已经盘算萧言不止一次,可是每次算计总觉得已经是没有遗漏,却总让萧言拿出和这大宋格格不入的手段化解,还更进一步,谁也不能真把这位萧显谟奈何了。要是真如自己所料,萧言真成了天下公敌,是不是就能顺利将他粉碎?如若有那么一丝微小到了极处的机会让萧言仍然能够成事,这大宋,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到此处,宇文虚中忍不住就是一身冷汗。
在上首吴敏也被这突然谈起的话题惊出了一声冷汗,要是萧言真是操莽之辈,那么他在河东压制神武常胜军,这担子不知道有多重!到了河东算是他自我放逐一段时间,看朝中将来有没有什么机会再得返汴梁,本指望在河东诗酒自娱,不做什么事情的。至于神武常胜军,在他看来,朝廷几乎是没一文给这支军马,神武常胜军再能战,又如何能维持下来?只有自己削弱瓦解一途。却没想到,临行了这位宇文学士还要来吓他一吓!
这个话题不能继续扯下去了,吴敏举杯干笑一声:“国事虽然多忧,然则国朝深仁厚泽,福运无穷,我辈此刻清谈,都是杞人之忧而已!今日某远行在即,不如就尽杯中酒!他日要是能得返帝阙,想必朝中气象已为之一新,道希叔通二兄已经身荷重任。此刻小小风波,又何足挂齿?二兄且举手中金樽,与某共谋一醉!”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也知道这话题再不能说深下去,都收拾心情,一笑举杯:“愿讷言兄此去一帆风顺,在河东路清吉强健,重返都门之日,当期之不远!”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29章 送别(完)
吴敏出京而去河东路,已经算是冷冷清清了。在差不多与之同时的时候,同样也有两路人马也出都门而去,却是加倍的无声无息。
这两路人马,正是神武常胜军和现在已经叫做永宁军的先发队伍。
大军出动,自然还有一番仪注,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去。而迎接这么一支大军到达驻地,也有千头万绪的事情,不事先安排好,到时候就是麻烦。两支军马都遣了了得力人手和精干随从,先行一步,到达大军将要所去的驻所先安顿准备一番。
永宁军遣出的先发队伍,就是现在已经是永宁军副都虞侯使,也加了遥郡团练使美官,也算是升得异常快速的马扩所领。他率领永宁军中选出的的百余精干军将士卒,连同军中掌管财计后勤事的司马,善于和地方周旋打交道的僚属,先行一步前往河北永宁军预定屯驻的所在。选他而出,是方便和西军打交道一些,永宁军毕竟是接防西军,王禀自从跟了童贯之后,和西军高层的关系就很尴尬了,而马扩却未曾与西军破这个脸。而且他是赵佶所看好的西军出身的少年英武军将,对他一直青眼有加,伐燕战事除了跟随萧言的那些军将之外,就属他得的彩头最多,升得也是最快。这等有根基,而且也有军功的军将,将来定然是要大用的,说不定三衙管军之位,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能坐上了。冲着马扩背后那个着力提拔他的赵官家面子,西军上下也不好和马扩争竞太多,办理接防事宜能顺手一些。
永宁军现在算是朝廷竭力扶持的一支军马,对于其在河北开镇也是寄予了厚望。实指望这支军马能在河北生根,甚而接防燕地,起到汴梁北面屏藩的作用。将来更有平衡西军独大的可能。马扩先出,要是想热闹场面却也不难。这等新贵人物,总会有人前来捧场的。
但是对于马扩而言,却雅不愿领受这番热闹。王禀作为永宁军将主率领大军出发朝廷必然有所仪注,那是没有法子的事情。马扩对这个却是能躲就躲。
原因无他,他实在是觉得有愧于心。他是与萧言一起血战过的,和神武常胜军起家那些人马在一口锅里面搅过马勺,从古北口到檀州,与这支军马节节血战,打得舍死忘生,总算将南下的女真鞑子拖住。这和袍泽共同血战过的情分,就是非比寻常。对神武常胜军这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强军,马扩是打心里面服气,也知道这么一支强军对现在的大宋有多么重要。
可是现在时势易移,朝廷处处都在捧他们永宁军而在竭力限制神武常胜军。朝廷财政竭蹶,却还在竭力为永宁军筹措了一笔开镇军费,而神武常胜军只有微薄之数,等于没给什么。河北诸路对永宁军的支持也是远非河东路所能比拟。王禀领缘边安抚使的位置,其权限也远非神武常胜军两位将主可比。在马扩看来,自己和永宁军所得到的一切优越待遇,都是通过踩神武常胜军而得来的。这叫他怎么能不觉得有愧于心?
而且现在大宋军事上面的窘迫,朝中诸人恐怕体认还未曾有他们曾经在一线血战的军将们体认得确切,朝廷这般铁了心要将曾经为国立下大功的神武常胜军限制削弱,也让他不得不觉得有点寒心。武臣及大宋的军马,在当道诸公眼中,什么时候都是需要提防的对象,什么时候都是可以随意播弄的工具而已。现在强敌在侧,一旦遇到事急的时候,又去哪里去寻那可以卫护疆土的长城?
除了这些愧疚之外,马扩对永宁军在河北正面的前景,也并不是多看好。虽然朝廷已经是在竭力为永宁军提供资源了,比起神武常胜军来说这待遇就是好到了天上。但是比起朝廷当年全盛时期对西军等军马所提供的支持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
开镇军费,内库和三司一共提供的不足百万贯。所凭借的军马基干,还是环庆军败残之后收拢的这六七千人马。除了军资器械补充完毕之外,强将精兵,一个人也没增添。只是指望他们到了河北诸路之后,自行征募强壮。
当年为了撑持西军,大宋一年投入过千万贯的资财粮饷的财政厚度,此刻已经是不能指望了。那时大宋都门驻泊禁军还未曾烂到底,也向着陕西次第选调了十万以上的军马充实陕西诸路兵势,此刻对都门禁军,却是一点希望都不能寄托。朝廷也曾想从都门驻泊禁军当中抽调些精强马步指挥加强给永宁军,但是风声一放出,人人走避,最后却是一个也调不出来——现在都门禁军这般模样,调出来王禀马扩也指挥不动,临阵也绝对放心不下。
要是神武常胜军全军放在河北诸路,以神武常胜军与燕地豪强之间的深厚关系广纳羽翼,朝廷提供足够的财政支撑,期之经年,扩充兵马之后。马扩还觉得有挡住女真大军南下的希望,至少可以将战线维持在白沟河左近反复与女真兵马拉锯。可是朝廷却偏偏要将神武常胜军放在河东,以单弱的永宁军独当正面。
一旦女真大举南下,马扩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自己能尽力死战而已。
朝廷对神武常胜军的处断让马扩寒心,西军上下现在只有自全的举措也让马扩寒心,永宁军的单弱同样让马扩寒心。再加上在汴梁半年,看着朝中党争纷扰,朝中不论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党争上面去更让马扩寒心。
这样的愧疚和寒心的情绪交杂之下,马扩领兵先遣而出,就未曾惊动任何人。而且此刻枢密无人主持,赵佶用萧言在枢密院只是为了生财,朝中党争僵持不下之际也宁愿枢密之人虚悬。王禀就算想向上禀报马扩先出的调动都一时不知道找谁去,好在这个事情朝廷上下都是深知的,而且毕竟不是大军出动,含糊了事便罢。最后还是东府代劳,发了他们这些人马先遣出外的文书牌票,这才算是合法的军事调动,就可以让沿途州县供应接待了。
在这上头都能看出现在中枢施政的荒唐敷衍,党争之烈对朝廷正常运转的妨害之深。一切都是勉强维持不彻底倒下去便罢。
就是如此,马扩带着一众先出之人,风不生水不起的便从新封丘门而出,准备沿着京畿路通往河北诸路的大道,从旱路直奔雄州而去。他们先遣队伍精干,不必如携带辎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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